第十二章 頂禮膜拜

  洪老爺不能躺著，坐著也疼，仰天哀嘆，「都是命啊，」走路的架勢跟懷了六個月身孕似的，緩緩挪步到了肖志宸旁邊，氣不打一處來，猛踢一腳。「混蛋啊你，說是能長命，怎麼能成這了。」

  肖志宸哎呦呦得叫著，腸子都悔青了。本來是想著沾染下靈氣，誰知卻不知如何操作，誤打誤撞成了傀儡。

  老爺回府那日，他迫不及待得給老爺密謀，說是個上古的寶貝，兩人一人泡了一塊，連喝帶咽的給送進了肚裡。貪婪之心，也是罪該。

  大師也是真正有兩把刷子的，可是到了洪府，也是無計可施。又不能丟了臉面，硬撐了小半日，只道是念咒語，大冬天的心虛得一頭汗。

  見周航帶人離開了，方才鬆了一口氣。細細思量了片刻:東西在人身上長著，那裡面圓咕隆咚的顆粒看著也著實是噁心，戳又戳不破，突然心生一計。吩咐留守的衙役去尋年方二八的姑娘，剪幾縷頭髮回來，『既然弄不破，我就捆死你』。心裡有底了，自己也就不急了，細細得品起茶來。

  李三七遠遠看到，半條街上都是人，他連哭帶嚎連滾帶爬得一頭扎進去，「爹，娘，我來了，別怕啊，兒子來了啊。」地上的黑水被他的腳板子踩的亂濺，人們紛紛躲閃兩側。周航帶人緊隨其後，「散了啊，躲遠點都，湊什麼熱鬧，回去閉好門窗，老實呆著。」

  街道的另一邊，一幫不知輕重的人們，不顧濕寒，依舊跪在地上，頂禮膜拜，那虔誠勁還真是讓人不由得心生敬佩。

  一行人衝到門口，突然停了下來。院子里有一半都被掘開了，碩大的樹榦高聳而起，抬頭往上看，比兩層的閣樓還要高些，密密麻麻的交織著。延展的枝幹形成的陰影把整個李家全部罩了進去。黑水還在不斷的往裡流淌，地上的彷彿不是一個樹坑，而是一隻張大的嘴巴，饑渴得吸允著。

  周航用力得攬住李三七，「先不能進，」扯著嗓子沖裡面喊：「李苦木，聽到沒有，回個話。李苦木！」

  叫了半天，沒有回應。

  從沒見過如此情景，不知這東西是樹妖？是神靈？還是什麼邪魅？一群人看著周航，等他拿主意。

  「第一個方法，賭一把，等著二老自己出來，既然開始沒傷害他們，應該問題不大。第二個方法，也是賭一把，進去一個身手好的探探究竟，看可會傷人。」周說完，用力地抽了下鼻子。

  「賭？」對於第一個方法，估計不大可行。第二個方法，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想出頭。

  僵持不下，「我爹娘，我救！」李三七用力甩開周航的手，沖了進去。

  踏進去的那一刻，天旋地轉，彷彿巨大的磁石吸著他一般，感覺就像被丟進了一個漩渦。「爹，你偏心，我名字沒有哥的好，啥好的你都先給他。」

  「你還不趕緊討個媳婦兒，都多大了，不怕人笑話？」

  「你個混蛋，交代給你的事啥時候也辦不成。」

  「這小子沒膽兒，把事情推給他，他連個屁都不敢放。」

  「那家的婦人，腦子不大靈光。」

  「李苦木的藥材水分少，乾淨，而且人老實好欺負些，今年也別給他提價。」

  「肯定是心裡有鬼，辦的什麼壞事了。不然這怪事咋出在他家院里。」

  「大兒子不著家，小兒子也就那個德行，家徒四壁的，嘖嘖嘖。」

  從四面八方飄過來的聲音使勁得往他耳朵里擠，各種場景片段一下子地閃現出來，瞬間塞滿了他的腦子，嘰嘰喳喳，亂七八糟，各種問題各種嘲諷彷彿要吞噬掉這個瘦弱的男人。

  李三七掙扎著抬起手，使勁得堵住耳朵，然後用儘力氣抬起頭，此時此刻他發現，自己正跪在一潭黑水面前。

  他趴下身子，伏在地上，無助地痛哭哀求，「求求你，放過我爹娘，求求你。求求你啦，我不想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

  「來啊，進來跟他們團聚啊，你們一家三口多好啊。沒有你哥哥，沒有欺負你的人，嘲笑你們的人，其樂融融多好啊。」

  一個聲音輕輕地召喚著，李三七抬起滿是淚痕的臉，看向水面，爹娘在向他招手，他感覺自己從未如此明顯的感受過幸福，他伸出手去，就在要夠到爹娘手的瞬間，聲嘶力竭得一聲大喊，把他拉了回來。「悶生子！」

  周圍的屏障轟然崩塌，他看清楚在他一丈遠的地方，李老漢和他娘親正努力趴在門前，用盡全力在叫他。

  說時遲那時快，敏捷的一個身影衝到他面前，拉起他就衝進了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