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暗潮
從前曲森毛手毛腳的玩“非禮”的時候他都會跟著罵兩句,前提是理虧,很多時候不知道怎麽的曲森就愛鑽空子,找些正當或者不正當的理由對他做一些不太正常的事情。
路楚恒的反抗通常都是無效的,一方麵他說不過曲森,曲森一句“逗你玩”就能把他殺個幹幹淨淨,他臉皮薄,不想顯得斤斤計較什麽,可他依舊沒練成平靜對待非禮的心境,換作一般人他早就拳打腳踢了。
第二個方麵,曲森是他的朋友他也不得不承認曲森在他心裏不是一般人,打鬧了那麽多年即使是狗也要有感情了,何況是個人呢。他主觀認為這隻是曲森愛玩的表現,並沒有其他任何更加深層的含義,所以他不好太發作,他也承認他確實沒法處理好這種情況。
他以前的同性朋友並不多,危逸有時候更像一個弟弟,除此之外是洛沉,而那些一起做生意的前輩都是上了年紀的,其他的泛泛之交怎麽可能像曲森這樣沒分沒寸。馬絨花?得了吧,那貨壓根不能算朋友。
他和洛沉也沒有那麽親密,大學時最多擠過一個被窩,那也是因為他的被子因為被水打濕沒來得及幹,洛沉才很慈祥的在床上給他騰出了地方。
他不想在這種問題上糾結太久,他覺得自己找不到答案,可能真的隻是每個人的相處方式不同吧,他也見過人緣好的同性之間能非常友好的討論各種yellow的話題,也能絲毫不忌諱的互相惡作劇的掏檔。
可他從來沒有這樣過,他比較反感,洛沉相對正經,比較合得來。他永遠下意識的和同性保持著某種距離,而曲森一直在這個距離的邊緣來回試探,肢體接觸他可以接受,可一輪到曲森他就覺得渾身不自在。
第三個方麵,曲森是個同性戀,他自覺想保持距離,事實證明曲森絲毫不讓他省心。
第四,曲森並不是單身。
不管是小學,還是高中,還是大學,他永遠沒法在曲森麵前表達自己真正的情感,有時候他也不想那麽凶,可心中總是有個聲音叫囂著“別靠近他”,他不敢走近曲森。
他對同性戀除了厭惡還有著某種揮之不去的恐懼。他害怕這玩意會傳染,雖然他已經覺得這玩意會傳染了,不然他怎麽會,怎麽會總是莫名其妙的心跳加速呢,特別是麵對曲森的時候。
這種甜膩的情緒會令他恐懼,他沒法控製自己不對曲森有那種悸動,保持距離,距離,別讓自己成為他們的同類,一旦那種悸動再次發生,他就會沒來由的恐慌,而且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很瘋,很厭惡這種情緒。
他那深不見底的心河裏潛著一道暗示,那道暗示讓他不能直麵自己對曲森的悸動,曲森就像峽穀裏傳來的四麵八方的歌謠,引著他一步步走向深淵,他不知道暗處有什麽,他害怕,他上眼睛,捂著耳朵,固執的往回走著。
路楚恒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腦袋可以在轉身的一瞬間想這麽多事情,額頭都有些發燙了,等回過神來時發現門已經被開了一條縫,門縫那探出幾顆頭來,認認真真的圍觀著,曲曼莉在最下邊,往上是娜娜,然後到甜甜,托尼,大廚,危逸,還有最上邊的洛沉,喲,還按身高排序,講究。
曲曼莉:剛剛怒了!怒了!肯定是親了!幹得漂亮老哥!
危逸:哎喲嗬,居然沒打起來,還以為又可以上天台了呢。
洛沉:是不是又要決鬥了,希望危逸別帶瓜子了,帶爆米花。
田甜甜:老大!別這樣!他喜歡你啊!他肯定喜歡你啊喂!
路楚恒像是看見了一群玩疊羅漢的烏龜,心裏的鬼火被這情景逗得消了大半,但他還是麵不改色的冷聲道:“看什麽看……下一輪。”他把那個滾蛋咽了回去。
兩分鍾後,在路楚恒超強的低氣壓下,危逸不得不把轉瓶子的生殺大權獻給路楚恒,即使路楚恒一句話也沒說,但那眼神無一不表明了“要麽給我轉,要麽死”。
於是路楚恒靠著身上的戾氣非常不磊落的成了轉瓶子的人,而且和危逸換了位置,他坐到了洛沉和曲曼莉中間,危逸被扔到曲森右邊。
開始的時候路楚恒下意識的看了眼曲森,曲森正麵帶微笑的垂著眼,雙手乖巧的放在大腿上,平靜得好像什麽也沒發生。
路楚恒的呼吸頓了頓,他知道這個樣子的曲森才是最要命的。他轉念一想,誰讓他搞那套間接接吻來著,於是他更加理直氣壯的領著大家繼續玩真心話大冒險,雖然實際上底氣依然有些不足,但他也沒覺得自己有什麽過錯。
曲森看起來什麽事都沒有,他不愛傳播負能量,前提是沒人發現的話。他始終認為在別人麵前流露真正的情感是種很危險的行為,所以在他的字典裏就沒有“傾訴”兩個字。
當然,路楚恒依舊是那個特例,他覺得自己的暗示儼然發展成了一種明示,而且越來越赤裸裸。可路楚恒呢,好似從來沒有思考毛手毛腳行為的動機是什麽。
如果是個女的,肯定馬上能體會到那種變了質的情感,但兩個男的,確實沒什麽好說的,可還有個前提啊,他是gay,路楚恒難道不知道嗎,路楚恒怎麽可能不知道。
曲森又突然驚醒,路楚恒是直的。
曲森緩緩低下頭,搭在腿上的手揪緊了褲子。
為什麽會覺得難受,他反複問著自己。
在大家吃著笑著的時候,曲森奇跡般的把自己的存在感放到有史以來最低的一次,他的眼底劃過一絲隱秘的傷痛,沒有人看見,也沒有人發現。
他隻是安靜的鬱悶著,安靜的不開心著。
草率,太草率了,他竟然連理由都沒有想好就開始出格。雖然選擇了放手,選擇不會下嘴,可還是忍不住想去觸碰,哪怕不是嘴對嘴。
為什麽這次一個字也說不出呢,因為路楚恒很凶嗎,不對,以前路楚恒也很凶,他也從沒慫過,不管路楚恒怎麽大呼小叫他也樂此不彼。
在路楚恒心裏,既然選擇了不親就等於站在他那邊,也意味著踩在同一條線內,而曲森的那套間接就好像是臨時倒戈,無聲的叫囂著“你信錯人了”。曲森如果能明白這一點,大概也不會出格了。
又是一輪,瓶口指向了洛沉,大家興奮得起哄,曲森也注意到了,洛沉選的真心話,估計是不願折騰那些大冒險。曲曼莉則搶先洗牌,神神秘秘的,不給別人洗牌,她洗好後笑盈盈的讓洛沉選擇。
洛沉有些靦腆的抽了一張,問的是最好的兄弟是誰,洛沉看了眼路楚恒,大家都壞壞的笑了,危逸假裝不服氣的嘟嘴,“那咱們算什麽呀。”洛沉趕忙改口:“都是都是,大家都是。”
大廚笑得尤為花枝亂顫,雙下巴又擠出了好幾條溝,路楚恒少見的笑了。
曲森認認真真的觀察這一切,時不時也跟著鼓掌起哄,然後立刻把自己變得跟牆上的壁畫一樣毫無存在感,他想明白了,想明白為什麽自己說不出話,明白自己為什麽莫名的囂張不起了。
他的目光羽毛一樣輕輕落在總是微微笑著的洛沉身上,以前洛沉不在的時候他的確心安理得的對路楚恒毛手毛腳,現在他不得不承認,洛沉的存在讓他不敢再進一步,路楚恒身邊有了一個也可以談天論地的人了,如果他再繼續作下去說不定路楚恒一生氣,他就成了那個可有可無的人了。
他不肯相信自己在心裏瘋狂的嫉妒洛沉,嫉妒這個各方麵都不是很出色的男人,他嫉妒的不是那些看得見的東西,他嫉妒的隻是洛沉總能讓路楚恒露出真正的笑容的能力,而他覺得自己,並不擁有。
路楚恒對洛沉的態度跟他和危逸不一樣,那完全是另一種樣子,就像在和真正重要的人相處一樣。
剛剛陽台上他也看得見路楚恒對洛沉說的是“不想玩了”,誠實得不行,如果上去拍肩的是他,路楚恒大概什麽也不會說,翻個白眼的同時還會拍開自己的手。
雖然從小到大都是這麽相處的,但也從來沒有像如今這麽不自在過。
曲森還是不肯承認,他一直都不肯承認,他那麽努力的在路楚恒的身邊刷存在感,他努力讓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拉進,一次又一次的挑戰路楚恒的底線,在這些有意無意的觸碰中,他希望能從路楚恒的眼中看見欲望。
即使沒有,曲森也知足了,他是路楚恒身邊最親近的人,相比危逸,他很有自信的覺得路楚恒更依賴自己。
這種平衡保持了很多年,直到洛沉的出現,讓路楚恒心上的天平發生了傾斜。
洛沉像天空中被風吹來的大片雲朵,遮住了他心中的陽光,讓他再也沐浴不了路楚恒的目光。
不然就算了吧。他回想起路楚恒被燙傷那天,他在浴室門外也是這樣默默的提醒自己.……那一定不是愛情吧。
那就是愛情。
如果是,他將不會原諒你。
曲森覺得,那個“如果”基本可以去掉了,路楚恒一定不會原諒。
他的心堵得慌,直到路楚恒的瓶口在一輪又一輪的旋轉中,也中邪一樣的指向了他。
曲森驚訝的抬起眼,路楚恒也有些錯愕的同他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