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洛沉
曲森說這話時,抬眼起眼皮瞟了眼路楚恒。
曲森的尖牙利嘴成功刺激到了路楚恒。
路楚恒吧,人前是客客氣氣,長得也挺無欲無求的,事實上就是個暴脾氣,隻是愛憋著不發,但如果是曲森就不一樣了,他跟曲森打鬧慣了,特別愛對人家發脾氣。
路楚恒緊握著咖啡杯,額頭的青筋又冒出來了。他脾氣不好,討厭的事情可以列一個長長的清單,如果清單上的事情發生在他的身上,那脾氣說上來就上來。
然而名列前茅的其中一件就是泡澡被打擾,是吧,屁大點事,就是想生氣怎麽滴。他決定在今天這個休息日好好伺候自己,氣氛正濃時來了個專門挑事兒的。他不喜歡計劃被打斷。
曲森不僅狠狠的破壞了他在熱水裏的美好時光,還拽得跟個二五八萬似的,都是成年人,怎麽就他那麽欠揍呢?
曲森麵對路楚恒的氣急敗壞已經習以為常,早說過他以前一起和路楚恒讀小學,總是欺負路楚恒老實,啊呸,低調。但是初中的時候分開了不在一個學校,路楚恒終於清淨了幾年,結果高中又和曲森撞一個班。
於是曲森更加變本加厲的折騰路楚恒,天天沒事幹就圍著路楚恒轉,變著法的捉弄他,騷擾他,針對他。老師看他倆形影不離的,路楚恒就不幸的和曲森成了同桌。從此,麵對曲森那張欠揍的逼臉,路楚恒覺得自己的日子更加難過了。
孽緣。
“我一直都是直的。”
“我跟你們這些一天天互擼的死給不一樣。
“我是一個追求高品質性生活的人。”
“和你這種喜歡玩屁股的基佬不一樣。懂嗎,死,gay?”
路楚恒把腳上的拖鞋甩掉,抬腿爬到另一塊離曲森很遠的沙發上環臂癱著,跟曲森靠太近他會很煩躁。曲森的聲音好聽,可在路楚恒耳朵裏再怎麽好聽都是鴨嗓。
曲森不屑道:“嗬,是嗎路楚恒?是誰小學的時候給我寫了一攬子的情詩啊?我記得署名就是叫路什麽卵的,還以為是哪個名字有些難聽的漂亮女孩呢。”
路楚恒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直接炸毛,身子一下坐直了,惡狠狠的盯著旁邊若無其事的曲森,太陽穴突突的跳,“還提,你別自作多情,那一攬子情詩根本不是寫給你的。”他怎麽知道當年那玩意是怎麽給曲森這孫子拿去了的。
害得他書讀到高中都沒擺脫純情基佬這帽子,愁死他了。路楚恒又往後麵的沙發靠,除了臉氣得有些紅外,妥妥的葛優癱。
說到這個情書啊,當年小學時路楚恒也不是一個真正無欲無求的家夥。
班花越來越亭亭玉立,路楚恒難得鼓起勇氣要做個文藝王子,在班花和曲森還是同桌的時候,從網上摘抄了一堆情話,想著悄悄放進班花的抽屜裏,估計是放串了。
情書被曲森發現並昭告天下後,路楚恒麵對大家異樣的眼光,看著班花離自己越來越遠,他心如死灰,再次對同性戀深惡痛絕。
此後,他再也不想當什麽文藝王子癡情少男,麵對大夥看向自己時那宛若盯著小動物一樣的眼神,他真想死了算了。
曲森麵無表情的用小指頭掏掏耳朵,斜視路楚恒,“哎喲,我拿你情詩幹嘛,你自己送過來的。”
曲森把小指頭抽出來,習慣性的嘟嘴,吹走了指甲蓋裏的不明物體,他撚了撚手指,又接著說,“誰讓你個二貨教室一沒人就分不清誰是誰的座位,竟然放到我的抽屜裏。”
“你應該怪老師,她要是早點讓咱倆同桌也不至於你犯傻是不是?不過依我看,你就活該你被扣帽子,真是蠢到家,天注定的。”
路楚恒:那也不用在全班麵前說假裝羞澀的說什麽“考慮一下”吧。
路楚恒臉更黑了。
“你到底想怎樣啊?大周末的專門跑來我家給我添堵是嗎你,高中三年沒給你玩夠啊?騰出兩天清淨清淨容易麽我,真是見鬼。”他罵得口幹舌燥,拿起桌上的水杯一飲而盡。
曲森翻白眼:“那是我的。”
路楚恒一口噴出來,然後拿了旁邊一張紙擦嘴。
曲森:“那個也是我用過的。”
路楚恒把紙團揉成團朝曲森臉上扔去,被人家輕鬆躲開了。
“逗你呢。”
“.……”
路楚恒默默拿起了拖鞋。
曲森:“別動手啊我告訴你,我一拳過去你可能……”
兩分鍾後,沙發上。
“說吧,什麽事兒。”路楚恒翹著二郎腿,優雅的喝著咖啡。
被路楚恒製裁過後的曲森雖然一肚子氣但是又敢怒不敢言。
曲森自顧自的嘟囔什麽長大了就不溫柔了還會還手了白養了嗚嗚嗚什麽的,路楚恒鳥都沒鳥一下,他早就對曲森一係列不要臉而且沒節操的死纏爛打習以為常。
“你是不是被別的女人睡了。”曲森捂著被路楚恒用冰箱裏的死魚扇腫的左臉,路楚恒沒用拖鞋已經很仁慈了。
路楚恒對他的印象從小時候的富家公子降到現在麵前的流氓變態,曲森日常生活裏說話做事能氣死人不償命。
路楚恒正給咖啡加糖的手抖了一下,語氣不善:“這我家,被睡的是她。”
“誰也別想睡我.……”最後一句是小聲嘟囔的。
曲森也早就習慣了路楚恒的傲嬌,三個人裏最正經最直男的家夥就是在某些方麵的重點和別人完全不一樣。
“你就是被睡了,你怎麽這樣,你對得起我嗎?”曲森大叫時的語氣誇張,搞得好像自己被綠了一樣,那氣勢要多悲愴有多悲愴,跟受了委屈的小媳婦一樣,就差幾聲嚶嚶嚶了。
路楚恒見他神經兮兮的,先喝了口咖啡,吧唧兩下覺得還差點什麽,於是又往咖啡裏加了一塊糖。
“關你屁事。我跟誰上床前都要跟你說啊.……”
“是啊。”
“扯淡,是你媽了個.……”
路楚恒還沒說完,曲森滿血複活似的,一蹦三尺高的把自己發射到路楚恒麵前插嘴,“那你承認你食言咯?”
路楚恒一聽,覺得有詐,再扭頭看時,發現曲森那一副得逞的逼臉上就差寫著“陰謀”兩個大字,更覺得有詐了,於是又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說道:“你說什麽?什麽食言了?”
“前陣子打的賭啊,別說你忘了。”
路楚恒想了一下,陷入神遊。
事情還要追溯到兩個月以前,那天路楚恒的餐廳裏,來了位新客人。
路楚恒那位堪比貼心小棉襖的全能助手田甜甜火急火燎的打斷了正在二樓玩植物大戰僵屍的路楚恒。
這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大名田甜甜,田甜甜大學剛畢業時鬥膽來到路楚恒早已名聲大噪的西餐廳應聘助理,過程中她表現出了對企業管理方麵的獨到見解,路楚恒看她是個人才便沒磨嘰,將她收入囊中。
這時間長了路楚恒通常有什麽爛攤子都交給她收拾,不過路楚恒本身就不是個事兒逼,田甜甜為他工作的重心還是圍繞著西餐廳。
愈發蒸蒸日上的生意證明了路楚恒挑人的眼光沒有錯。
可路楚恒植物大戰僵屍玩得正起勁呢鳥都不想鳥她,剛準備趕她出去,甜甜就告訴他,有個叫洛沉的人在一樓找他。
路楚恒一聽,停下了手裏的遊戲轉過頭吼了她一句瞎說什麽啊,甜甜見他不信急得直跺腳,“是真的!他,他長得有點兒像胡歌……”
路楚恒一愣,甩開椅子就衝下樓去。
“好久不見。”
說話的正是洛沉,路楚恒的大學同學。
他長得有點像胡歌,就是衣著很普通,一看就是穿了好幾年的黑色外套,普普通通的牛仔褲,腳下一雙洗得有點褪色的運動鞋,和路楚恒從頭到腳的名牌成了鮮明對比。
“怎麽了,看見我都說不出話了?”洛沉雙手插兜,笑起來眼睛彎彎的,相比多年前的青澀,他的身上多了一份沉穩隨和,乍一看還真有胡歌那麽一點如花似玉的氣質喲。
路楚恒看見他先是目瞪口呆,“你……沒死……我找,找……我.……”支支吾吾的吐不出人話來,然後開始手忙腳亂的要打招呼還是啥的。
洛沉笑了笑,走上前去給了他一個結實的擁抱。路楚恒緩過神來了,也抱住了他,好幾年了,想死他了。
那年曲森參軍,路楚恒和洛沉便在大學裏相識了。
路楚恒高考完後如願考上了H大,曲森招呼都沒打就失蹤了,大概已經紮身軍營了,據路楚恒的可靠推測,瓷娃娃兩年後出來大概就是泥娃娃了。
危逸跟路楚恒和曲森是不同級的。路楚恒拖著行李就要去H大的那天,危逸特地來送他。畢竟以後三個人不能一塊上下學了,路楚恒了解他,就沒管他一直抱著自己不撒手。又不是天涯海角,打個的三十分鍾就到了,瞎惆悵什麽呀,到了節骨眼上路楚恒反倒沒心沒肺起來了。
他跟危逸道了別後很快完成了一係列的報到,拖著行李來到了宿舍,普通的四人間,整潔亮堂,地板有些小泡沫,空氣中一股類似洗潔精的味道,一個拖把在地上拖呀拖的,路楚恒抬眼望去,就看見了某個保潔阿姨打扮的新舍友,好清秀的小夥子。
這位“阿姨”抹了把額頭的細汗,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路楚恒說:“你,你好,我叫洛沉。”
“你好,我叫路楚恒。”
路楚恒從洛沉口中得知,這屋子一開始烏煙瘴氣的,洛沉沒忍住,就動手收拾了。
路楚恒對主動搞衛生的人特別有好感,於是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好久沒跟正常人說話了呀,路楚恒心想。
他倆在宿舍裏相遇時一見如故,關係發展得極其迅猛,沒幾天就好得如膠似漆的,公共場合絕對是形影不離,弄得一幹女生想入非非。
平常兩個人沒什麽事就喜歡去打羽毛球,也不知道是誰瞎總結的玩意,gay都喜歡打羽毛球。路楚恒表示不屑,嗬,沒想到吧,他雖然也打羽毛球,但是取向那絕對是筆直得毋庸置疑的,至少他這麽認為,但也隻有他這麽認為。路楚恒身上似乎總有一股吸引男人的氣息,自從他和洛沉搭檔加入了羽毛球社,大家夥總是心照不宣的把他倆當成一對兒,給他們騰出所謂二人世界。
搞得路楚恒一度想打人,洛沉也受不了那幫腐眼看人基的家夥,雙雙退社,從此羽毛球社少了兩個帥哥,社長嚴厲批評一幹女生,重新把路楚恒跟洛沉請了回來,畢竟可是門麵擔當,兩人的實力也不容小覷,雙打的默契度妥妥的五顆星。
洛沉是女生嘴裏的日係美男子,在校園裏總是喜歡穿著白色的襯衫,黑色的長褲,腳踩一雙洗得發白的運動鞋,氣質溫潤如玉,身側常掛著質地粗糙的帆布斜挎包。
單挑五官的話都不是很出挑,可是一塊兒放在那張幹幹淨淨的臉上,整個人立馬就精神煥發,神采飛揚了,可惜這麽清秀的小哥,有一個那麽接地氣的小名,堵麻,就這個名,路楚恒沒少笑他。
不過另一方麵,路楚恒被某曲壓迫久了,洛沉的形象顯得是那麽高大偉岸,還愛搞衛生,加分。
洛沉的性子溫和,和路楚恒特別合得來,和路楚恒熟了之後他也偶爾喜歡捉弄路楚恒,那時路楚恒還沒養成冷冰冰的棺材臉,天天淡定如風,走的是清心寡欲的路線,很少發脾氣。
洛沉偶爾偷偷把他的藍莓罐頭藏起來,路楚恒卻也不怎麽惱火,多大點兒事,當年曲森還直接從自己手裏搶走,當著自己的麵有滋有味的吃起來,還一口都不分。洛沉的伎倆顯得更加天真單純,對路楚恒毫無殺傷力,他還覺得,洛沉真是個好孩子啊。
洛沉不知道路楚恒以前被人氣多了,現在反而更沉得住氣了。
就在路楚恒和洛沉成心交著心的朋友時,不知道什麽原因,洛沉才讀了一年半就不得不輟學回家,誰也不知道他幹嘛去了,包括路楚恒。
洛沉走得太急,路楚恒都沒來得及見上他最後一麵。兩人相處的時間不長不短,路楚恒還是有點舍不得的,好歹還留著聯係方式,還是有機會再見的。
然而兩個人前些年還保持著聯係,到後麵聯係卻越來越少。
倒不是說感情淡了,而是洛沉那兒消息回複慢,常常是三天兩頭才有消息,隻能一句一句的聊。
早上打個招呼“吃沒啊”,可能要隔兩天這樣才回複“準備吃晚飯了”。
雖然兩個人的空閑時間似乎總對不上,但是他們也靠著社交軟件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當路楚恒問起洛沉那兒是什麽情況時,要麽是被忽略了,要麽就是不知不覺被轉移話題了,那也沒事,路楚恒不喜歡勉強別人。
可是自從路楚恒畢業後,洛沉突然就像人間蒸發一樣,電話打不通,qq微信也不回,同學聚會上也沒有一個聯係得上洛沉的。
他去找洛沉的前女友打聽結果得知洛沉發了條告別短信之後也是人間蒸發了,之後又得把哭得梨花帶雨的洛沉前女友好好安慰一番。
接著路楚恒專程買了飛機票去他老家找人,結果他村裏的人都說他爸媽死後這娃子就走了再沒回來過,真真是遝無音訊了。
路楚恒那時剛畢業,還沒有開始發展,也沒有什麽人脈,找個人並不容易。
就正是路楚恒焦頭爛額的時候,有老同學跳出來說多半洛沉人已經走了,路楚恒沒日沒夜的找人卻從沒往那兒想過,所以這消息一放出來時對他來說簡直有如晴天霹靂。
路楚恒喝醉了,他放棄了,不再苦苦尋找了,他喝了又吐,吐完回頭繼續喝,雙眼迷離。
好幾年了,他沒有忘記洛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