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冤家

  路楚恒今天按時起了床,洗漱完畢後去廚房裏弄他標配的早餐,煎雞蛋和熱牛奶。獨身住在頂級配置的高檔公寓裏,路楚恒坐在餐桌上沒滋沒味的吃著他的早餐。


  他想起了某個藍莓小蛋糕。


  他以前讀的學校包攬幼兒園到高中,他在那個學校裏度過了九年義務教育的時光,外加三年高中。當年他天天跟危逸一塊兒上下學,那會兒危逸比他小幾歲,還奶聲奶氣的管他叫“哥”,他們還是校門外小賣部的常客。


  小賣部裏最好賣的就是那種海綿小蛋糕,那位老板娘似乎在蛋糕這方麵天賦異稟,不管什麽口味兒的蛋糕都做得出來。


  尤其是藍莓味的,蛋糕鬆軟可口,香氣四溢,蛋糕最上麵的一層覆著厚厚的藍莓製成的餅幹粉末。


  熱騰騰的小蛋糕,輕輕咬上一口,就會有濃鬱的藍莓味伴著暖氣席卷至鼻腔,再吃幾口還能吃到包裹在中間的暖暖的藍莓醬,讓路楚恒這個藍莓控欲罷不能。


  他有些想念學校門口那個小賣部,高中畢業那天一直記著要和老板娘告別,結果越惦記反而忘得越快,於是就忘記了,沒去成。


  現在真想到校門口去買來幾個蛋糕吃兩口啊,路楚恒把最後一塊蛋白送進嘴裏,可惜那裏似乎倒閉了。


  據說那個老板娘其實是個富得流油的太太,會開個小賣部每天賣小蛋糕完全是活膩了紙醉金迷的日子前來體察平民生活,然後這一體察就是路楚恒九年來的義務教育時光啊。路楚恒不禁想笑,他是聽危逸說的,沒根沒據的,還是別信為好。


  吃完飯,他看了看今天的日程表,上麵寫的安排是“歇”,那今天就在家呆著吧。他去了衣櫥間,挑了幾個不知道什麽牌子的沐浴露,肩上掛著浴衣,慢騰騰的走進了浴室。


  路楚恒舒舒服服的泡著澡,浴室裏放著舒緩心情的音樂,他一邊感受他新買的按摩浴缸一邊在水裏抖腿。


  浴室裏播放的音樂是孫燕姿的遇見,路楚恒最近沉迷孫燕姿無法自拔,洗澡都要放她的歌,泡得來勁時就眯著眼睛搖頭晃腦的跟著哼了起來。


  如今發了財,開了餐廳,閑來無事就去廚房也試著摸摸料理,雖然最後弄出來的東西都會被大廚笑個半死。


  大概除了雞蛋牛奶外,要做一桌合格的西餐他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估摸著是沒那個天分,久而久之他就不再執著於料理,開始當起了個愛品嚐的美食家。


  當然是業餘的。


  危逸和曲森也和他一樣,早都讀完書了。


  危逸現在是個懶貨,壓根不想工作,他爸也慣著他,這麽懶的家夥偏偏真是個學建築的,還整天吊兒郎當的。


  路楚恒看他德性總是爛泥扶不上牆,嚴重懷疑這家夥以後要是想開個公司怕是得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一個項目也撈不著。


  曲森就不一樣了,路楚恒也不知道他現在是幹什麽吃的,從來沒有危逸時不時就愁錢的情況。


  曲森這個人吧.……很複雜。


  用危逸的話來說就是長得人模人樣的,將來一定是個拉客的。


  浴缸挺舒服,路楚恒看著天花板,他有些想不起和曲森在高中重逢時的情景,倒是小學時候的破事兒在腦海裏印得還算清楚,然而他最不想記住的就是小學了。


  當年他和危逸每天上下學的時候曲森都喜歡過來摻一腳,路楚恒把危逸送到幼兒園部的大門時,曲森老是引起一片轟動,自帶那種存在感爆棚的buff。


  路楚恒記得清清楚楚,當年曲森轉來沒幾天便輕鬆躍至大眾男神的位置,還特別會穿衣服,把高年級那些自稱“時尚潮流領頭人”的非主流殺馬特們紛紛擠下神壇,結果那些學長不找曲森麻煩,反倒算到他頭上,令人作嘔。


  路楚恒滿腦子都是學習,對曲森身上閃耀著的一切光芒無差別免疫,他看準曲森是個萬眾矚目的命,主觀認為曲森的內心世界肯定自負得一塌糊塗,不然幹嘛老是找他的茬。


  曲森好像以為所有人都會被他自己由內而外自然發散的個人魅力瘋狂吸引,而路楚恒就是所有人中那個特例,曲森就這樣攤上他了。


  路楚恒對天發誓他絕對沒有做出什麽類似勾引的事,難道麵癱也是罪嗎?反正在他在曲森眼裏的存在感已經以排山倒海的趨勢升上來了,路楚恒也控製不住啊,那也是很久遠的事了。


  路楚恒發現曲森現在每天比鹹魚還閑,也不像危逸那樣整天沒個正經的到處撩妹吃喝玩樂,倒是三天兩頭的就喜歡來他餐廳的辦公室裏“找茬”。


  路楚恒跟他認識的時間也不短,兩個人算是熟透了,對對方的生活瑣事多少有一點了解,不過也隻是一點。對於那家夥身上各種難以言喻的嗜好啊習慣啊啥的比如性取向,這方麵路楚恒就懶得刨根問底。


  不過路楚恒也時常會嗆他:“你不是有男朋友嗎,天天往我這兒跑像什麽話。”


  曲森會回答:“怕什麽,你該不會以為我想泡你吧。”


  路楚恒:“惡心,我隻是怕你那個小男朋友以為。”


  畢竟也不是一次兩次收到短信恐嚇了,他原本以為曲森的體格會喜歡那種瘦胳膊瘦腿的娘炮,結果沒想到竟然喜歡那種結實的小猛男,一拳能揍死十個路楚恒的那種。


  路楚恒能不愁嗎,他雖然沒有娘炮那種,一看就是跟女人一樣細胳膊細腿的身材,但是也打不過腹肌能夾死蒼蠅的大塊頭啊!


  想到這,他又有些反胃。


  浴室外就是衣櫥間,在衣櫥間裏可以隱約可以聽見浴室裏的人哼歌,那份愉悅隔著門都能飄出來。


  浴室門外站著個男人,高大英俊,就是臉色有點臭。他知道衣櫥間也有個可以點歌的顯示屏,於是他不假思索的走上前去。


  “大~~河!向東流啊!天上的星星參北鬥啊!嘿!嘿!咿呀嘿嘿!”


  “啊啊啊哦啊啊啊啊哦誒阿撕抵啊撕多啊撕呆個裏個多!”


  “妹妹你坐船頭啊哥哥我岸上走!”


  “如果我是dj你會愛我嗎你會愛我嗎你會愛我嗎.……”


  躺在浴缸裏的路楚恒猛地睜眼。


  機器錯亂了?他稍微伸手去浴缸旁邊的防水點歌屏那,重新點回孫燕姿的歌。


  “聽見,冬天,的離開……”


  路楚恒又眯起眼睛搖頭晃腦的享受。


  然後。


  “大~河!向東流啊天上的星星參北鬥啊!”


  他一驚,又伸出手去點回孫燕姿的歌,誰知手還沒伸回來.……

  “聽見,冬天……”


  “大~河!向東流啊天上的星星參北鬥啊!”


  靠,沒完沒了了!

  路楚恒再點!

  “聽見,冬天,的……”


  “大~河!向東流啊.……”


  再點!


  “聽見,冬天……”


  “大~河!向冬流……”


  再點!


  “聽見,冬.……”


  “大~河!向東.……”


  如此循環大約一分鍾,終於把路楚恒逼瘋了。


  他氣得一下子坐直來,好好的心情被一破機器徹底毀了,二話不說嘩啦啦的站起身,水撒了一地。


  媽的,不泡了!


  路楚恒連浴衣都懶得裹,他不怎麽愛曬太陽,膚色也還算健康,沒白得跟曲森那個瓷娃娃似的。


  他踩著拖鞋臭著臉就打開浴室的門,他剛邁出門檻,連頭都不用扭,餘光就能看見左邊有個臉和他一樣臭的男人正在點歌。


  喲,瓷娃娃。


  路楚恒轉過頭,“瓷娃娃”也抬起眼皮,氣氛像突然轉陰的天空暗沉下來,空氣裏先是一陣沉默,世界沉入寂靜。兩雙標準的死魚眼對視時,空氣中仿佛擦出了滋滋的火花。


  兩個大男人在浴室門口眼神凶惡的看著對方,其中一個還裸體。


  路楚恒穿上浴衣,臭著臉,和男人一前一後,一路沉默的來到了客廳的沙發前,假裝氣定神閑的坐下,額頭的青筋卻出賣了他。路楚恒努力給自己順氣,正眼也不看人家,語氣如吐真氣:“你是存心想氣死我是不是。”


  路楚恒不得不承認曲森容貌出眾。曲森作為一個中國人五官卻“洋氣”得很,高鼻梁深眼窩,流暢的麵部線條。


  即使那家夥有著大部分亞洲人都擁有的黑頭發黑眼(並不)大概也沒人覺得他是個中國人,托他那極其不純的血統,這張臉大概就是異域風情的最好詮釋吧。


  但是路楚恒並不感冒。


  曲森是在路楚恒小學二年級的時候轉入路楚恒班裏的,那是路楚恒第一次見他。


  祖上遺傳的強大基因賦予了曲森一張迷死人不償命的臉蛋,白嫩嫩水靈靈粉嘟嘟等ABB形式的辭藻已經沒法兒貼切的形容他那帥得出類拔萃的容貌,那就簡單說成帥得被人砍好了。


  他憑借出色的外表和極其濃鬱的正太氣息,不費吹灰之力的俘獲了校園裏一眾異性的芳心,其中不乏步入中年的教導主任老阿姨,年輕漂亮的美女教師,還有本班和隔壁班的眾多女生。


  路楚恒就不一樣了,他小學的時候成功的把低調和優秀兩個詞完美結合。他的成績優秀,長年霸占榜一,恰好又長了一張小白臉,卻還能把自己的存在感變得跟他的社交能力一樣弱,這大概也是種天賦吧.……

  曲森正好和他相反,曲森當時的氣場還很張揚,他生得漂亮,說話又好聽,把他放進女孩堆裏,他骨子裏高貴優雅的氣質也照樣能豔壓群芳。


  本來那個班裏個個都是人才,也都是長得都好看,說話又好聽。


  然而曲森一來,單憑氣質就甩了他們八百條街。或許優秀的人在班上總有那麽幾個看不慣,可曲森一朵天生的交際花怎麽會讓那種事情發生。


  除了周身的氣場仿佛呼嘯著“沒什麽事別搭理我”的路楚恒。


  從二年級到六年級,曲森一直用良好的家教,極高的修養和優雅的氣質豔壓群芳,深受老師同學們的愛戴,那張顛倒眾生的臉龐是他個人魅力的點晴之筆。


  一旦他主動騷擾路楚恒時,便全身都是戲。


  如果恰好前一天晚上路楚恒有過反抗壓製的行為,例如快被親上的時候努力推了曲森一把什麽的。曲森就會故意當著眾人的麵,用那種唱戲一般的語氣說道:“你昨天真的好威猛啊,啊!我完全被你征服了。”


  但是又會在路楚恒碰上事兒的時候,例如偶爾被初中部的不良少年找茬時,曲森會帶著高中部的同學前來救駕,說來話長。


  路楚恒時常在想,曲森到底何德何能跟高中部的學長學姐,說話聊天像同齡人一樣。


  當時曲森握著路楚恒受傷的小手,邊給他上藥邊解釋道:“我好看。”


  路楚恒:“.……”


  曲森此刻正一臉嘲諷的看著路楚恒,路楚恒隱隱覺得肯定沒好事。曲森確實是來找事的,或者說是來“請”路楚恒“領罰”的,至於為什麽.……哎,他樂意。


  他慢條斯理的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手臂搭在沙發的靠背邊緣,揚著下巴,態度大條得很,搞得這裏是他家一樣。


  曲森坐在沙發上,那提琴般低沉磁性的嗓音有種讓人心癢難耐的漫不經心,“幾天沒見你變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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