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家人

  在這房內，只有一盞油燈在燃燒著。

  這盞不完全燃燒的油燈，反而讓這房間內的光線，顯得格外地陰沉。

  在一張書桌前，坐著一位年輕人。

  至少，他看上去像是年輕人。

  這位哈特侯爵，比卷宗上記載得，要來得年輕了許多。

  陰沉的光線，讓人很難看清他的臉色。

  但是在博士的眼中，他臉上的蒼白尤勝在這城堡中見過的所有人。

  甚至都能看到一絲的幽藍了。

  博士對著這位，絕對看不出在卷宗上是寫著年過半百的哈特侯爵，微笑地說道。

  「初次見面，哈特侯爵。」

  哈特侯爵則是在見了博士的一瞬間，愣了一下，然後才同樣地微笑著回應道。

  「神甫大人的著裝……還真是少見。」

  這麼說著，他又細細地打量了一下博士所穿的白大褂。

  「沒有親自出去迎接您這位教廷的神甫大人，還請見諒。」

  他向著博士搖了搖下，手中的羽毛筆。

  「最近有挺多的東西需要我本人進行記錄的，哪怕是一刻的空閑，也很難抽出。」

  他露出滿是歉意的神情來。

  「還希望教廷的神甫大人，能夠體諒體諒。」

  而博士，也就權當是他的解釋聽了下去。

  很顯然，博士也沒有打算現在就直接掀桌對干。

  否則，剛剛在門外的時候，他就能幹脆對著那大瓶子動手了。

  雖然……他在之前並不是沒有考慮過就這麼干。

  「不打緊是不打緊，畢竟這會兒咱們不是就見面了么？」

  直到現在，博士對於教廷的神甫這一身份，都沒否認。

  當然了.……你也可以說他從未承認就是了。

  「只是沒有想到，作為堂堂的侯爵大人，您對待下人倒還挺寬容的啊。」

  博士指了指門外，那正發出在一般人耳中，不可所聞之聲的女僕。

  「能夠讓女僕敲了門后，直接就推門而進.……還是在我這位客人面前，想來這在整個帝國境內，也沒有多少貴族能做到吧？」

  而哈特侯爵卻只是點了點頭。

  「因為.……我並不認為他們是下人呀。」

  他略帶深意地繼續說道。

  「大家，都是一家人。」

  博士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細微的弧度。

  「一家人么.……」

  接著，博士又搖了搖頭。

  「好吧，寒暄姑且就到這吧。」

  他向前走了一步，來到這位侯爵大人的面前。

  「侯爵大人可知道，我為何會來到你的這座城堡嗎？」

  博士身後的布里特妮，那本來收攏起來的潔白羽翼，此時卻是直接在這房中張開來了。

  她同時睜圓了雙眸，直視著哈特侯爵。

  而哈特侯爵呢……在博士的進逼和布里特妮的注視之下，倒也沒慌亂了手腳。

  依然是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將那羽毛筆給放下。

  對著布里特妮微微一笑，再對著博士說道。

  「事實上，我確實是不知道，為何教廷要派您來到如此破舊的城堡中干這苦差事。」

  博士聽著這話，卻是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試探就不必了，哈特侯爵。」

  他又指了指門外。

  「您的那位女僕，小安娜在開這城堡的大門的時候，不是就已經說了嗎？」

  博士打了一個響指。

  布里特妮那羽翼微微一動，抖落下一根潔白的羽毛來。

  接著，她單手握住了這緩緩飄落下來的羽毛根部。

  將羽翎，對著哈特侯爵。

  頓時，這根羽毛就變成一把透著鋒利劍芒的細劍。

  「想來在侯爵大人的心中，應該是有著自己的定見的.……否則怎麼會讓那位小安娜穿戴整齊地等待著教廷派人來呢？」

  劍芒直指哈特侯爵的咽喉。

  可哈特侯爵卻作出了一副茫然的神情來。

  「哪怕是教廷的審判，那也得給個理由吧？還請神甫大人說清楚講明白。」

  博士當然知道，這位哈特侯爵是有什麼底氣來這麼裝傻的。

  只可惜.……這位哈特侯爵，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早就被人給賣了。

  不管是賣給原本的賣家——教廷，還是現在這接手的博士。

  這位哈特侯爵的後路，早就沒了。

  博士又嘆了一口氣，搖頭晃腦地對著哈特侯爵說道。

  「侯爵大人，您今年貴庚？」

  哈特侯爵卻是呵呵一笑地說道。

  「啊，看來神甫大人您已經注意到了，其實我這身體，是因為常年以來的祈禱，如今終於得到了我主的回應。」

  博士不置可否。

  「侯爵大人，您領地中，人口幾何？」

  哈特侯爵依然只是笑著應答道。

  「啊，看來神甫大人您在外頭的時候也看到了，最近確實有一些流民來到了城堡前的村莊里，我本著作為侯爵的職責，也就將這些流民給一併收容了起來。」

  博士只是聳了聳肩。

  「侯爵大人，您的這些領民，又為何面色都如此蒼白？」

  哈特侯爵好似早就在等著這問題，很是麻溜兒地從桌下抄起了一個瓶子出來。

  這瓶子比之前博士所看到的，在那男僕手中的大瓶子要精緻講究了不少。

  哈特侯爵從這瓶子中挖出了一點白膏出來。

  「神甫大人會有此疑問，再正常不過了。」

  他將這白膏朝著自己的臉上抹去。

  「這同樣是我主對於我堅定信仰的回應！」

  接著他又一臉虔誠地作著祈禱狀。

  「得益出我主的感召，我便覺得這神跡是不能自己獨享的，就將它分給了我的領民們。」

  他對著博士笑道。

  「就像我之前所說的，在我主之下，大家都是一家人。」

  博士，沉默了下來。

  哈特侯爵眼見這位神甫大人沉默了下來，趁熱打鐵一般地將手中這瓶子，遞了過去。

  「神甫大人，您要試試么？」

  博士，看著這瓶子中的白膏，然後對著哈特侯爵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來。

  「侯爵大人，您已年過半百。」

  哈特侯爵像是被凍結住了一般。

  「最近在公國內部，零星地出現了屍體的莫名失蹤。」

  博士看著侯爵的臉上，那無法被白膏所遮掩住的幽藍。

  「屍體的臉色，又如何能不蒼白呢？」

  末了，他還笑嘻嘻地補了一句。

  「哦，對了.……這些都是公爵大人告訴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