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星光

  那，是青年的首次回溯。

  當他回到了意外發生之前的節點時……他只是考量了片刻.……便頭也不回地到了一個，他之前完全都沒考慮過的地方。

  迴避意外？

  不，不，不。

  他，只是想要找尋答案。

  所以他，去登山了。

  一座高聳入雲的山。

  一座在夜晚，鮮無人際的山。

  沒有任何人注意到，青年在爬上山頂時.……那張帶著張狂笑容的臉龐。

  而青年的心神，此時都寄掛在.……那魂牽夢縈的答案上。

  完全沒有抬頭仰望天空的想法。

  所以，他.……尚未意識到。

  今夜的星空，竟是如此的璀璨。

  青年在峭壁上俯視著。

  俯視著。

  然後……他便一躍而下。

  感受著，風從下而上吹拂著他。

  感受著，耳邊的聲音逐漸安靜下來。

  感受著.……他自己歸於虛無。

  這，只是論證。

  論證一個僅屬於他的猜想。

  經不起驗證的猜想，終究只是猜想。

  無法蛻變成為理論。

  而所謂代價。

  從來不在他的考量之中。

  這便是這位青年的價值觀。

  無法經由後天調整的價值觀。

  他，與生俱來的價值觀。

  如此的扭曲。

  如此的固執。

  如此的不可理喻。

  但，這就是他。

  只因……他本就該如此。

  果不其然，在下一刻.……或許應該說，在上一刻？

  此時的他，又回到了山頂之上.……從那冷寂的虛無之中。

  他那帶著狂氣的笑容早已收斂，正面無表情地認真思考著。

  到底是為什麼.……他會有這種不明所以的回溯？

  不管是具體的運作機制，還是發生原因.……他都無法得到一個正確的答案。

  甚至就連這個回溯本身.……究竟是什麼，他也不知道。

  將其套在哲學上，那便是這回溯是什麼，從何而來，又會將他帶往何處。

  沒有一個問題，他能夠回答。

  不過，經過了這一次的驗證……至少，他知道了一點。

  他跟它，密不可分。

  兩者之間的聯繫，只怕比他自己想象得還要更加地深。

  而這，也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遇到的一個，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對此……他，很開心。

  由衷的開心。

  並非對於這回溯的能力感到高興。

  而高興於……這個難解的問題。

  對於他來說，一切都是線性的，許多事情，其實一眼便能看穿。

  而這種人生……又豈會有「意外「可言。

  「意外「，對於他來說，實在是太奢侈了。

  可現在，他的人生，卻彷佛就此有了追求。

  曾經的他，不知為何而死去。

  現在的他，知道為何而活著。

  他，想知道答案。

  站在山頂之上，重新感受著舒適的晚風。

  在這空無一人的夜晚，他帶著純粹的笑容.……走下了山。

  也就是在此時，他才注意到，今夜的星空……竟是如此的炫目。

  就宛若他的心境一般，煥發了勃勃的生機。

  這，是他的想法。

  然而星星們，卻更像是想要引起他的矚目一般，各個都使出了渾身的解數……比之前一刻，彷佛更亮了。

  只可惜，在回溯之前.……他沒有抬頭認真觀察一下星空。

  而此時的他，也並沒有對著這星空深想。

  否則，他定然能發現.……在這一次回溯的前後。

  群星……璀璨的群星，位置都不同了。

  畢竟夜間能夠被人所看到的星星，絕大部分都是恆星。

  而這些恆星，因為距離這個世界太遠，所以它們在夜幕中所顯示出來的位置大多都是固定的點。

  就算是太陽，其實它的位置也是相對固定的。

  正所謂，旭日東升，日薄西山正是如此。

  而太陽，也不過只是這些恆星中極為普通的一顆。

  這些發光的星星，距離這個世界，實在是太遙遠了.……太遙遠了。

  更別提.……事實上還有更多的星星，是無法被看到的。

  不管是人眼，還是那目前最為精巧的機械。

  這，是人力所無法觸及的距離。

  更沒有任何人和機械，能夠觀測到……在這青年回溯的前後。

  一些星星，發的光，更亮了。

  一些本該是漆黑的夜幕，也開始出現點點星光了。

  而一些原來還能看到微弱星光的，卻是直接消逝不見了……這來自不知多少光年之外的星光，難不成是實時反應了么？

  眾所周知，光的速度，很快。

  但哪怕光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瞬間就將距離這個世界那麼遙遠的星光，給帶回來。

  只因為星星們的距離，更遠。

  而這距離，往往都是以光年記。

  光，走了一年的距離，便是一光年。

  倘若有一顆恆星，距離我們五光年。

  當我們第一次看到這顆恆星的星光時，就代表著來自這顆恆星的星光，它，整整走了五年。

  所以，我們還能有整整五年的時間，看到來自那顆恆星的星光。

  哪怕實際上，在當下的那一刻，那顆恆星便已經引力坍縮，變成了一顆不再發光的緻密星。

  所以，在接下來的五年裡，其實我們所看到的，都是這顆恆星……它過去所發出的光。

  而這，才是常理。

  當星光的位置不再固定。

  當星光無視了距離。

  當星光更無視了時間。

  這，意味著什麼？

  沒有人能夠知道。

  甚至沒有人能夠知道這種種的變化。

  沒有比對，更遑論變化。

  所有人都以為，那顆星星，本來就是那麼亮。

  那片夜幕，本來就有那些星光。

  而直接消逝不見的微弱星光……更是本就無一物。

  沒有人能夠注意到任何的不對勁，這便是所有人的認知。

  對於這些……客觀存在的認知。

  因為是客觀存在的事物.……自然，機械也不可能發現什麼。

  回溯，僅只存在於青年本身。

  他的主觀……和這個世界的客觀，正在逐漸地弭平彼此之間的距離。

  哪怕，此時的他，也並沒有注意到，這所謂變化。

  不過，也多虧了青年沒有心思在回溯之前便仰望星空，讓他注意到這前後之間的差別。

  否則，所有的一切都將提前。

  提前到.……沒有任何人能夠做好任何的準備。

  不管是物質上的，還是心理上的準備。

  就算這些準備，只能給人帶來虛假到了極致的希望。

  但，至少。

  那也是一個希望，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