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違和感

  青年，在過去的歲月中也只是一個普通人……好吧，也許並沒有那麼普通。

  不過，他也是按照正常的流程，出生，然後從嬰兒開始長大。

  值得一提的便是他的父母，兩人都是極為普通的一般人。

  當真都是一般人，兩人的學經歷都能在政（防河蟹）府檔案中找到。

  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只不過，他的母親卻是在生出他的瞬間便力竭而亡了。

  當然不是預產期，而是極為突發的。

  所以那時候只有他的母親一人趕到了醫院。

  按照接生的醫生的話來說.……能撐那麼久的時間來到醫院，就已經是醫學奇迹了。

  而他的父親，卻也是在同一天.……在收到消息后，趕去醫院的途中居然出了車禍而死去。

  至少，在檔案上，兩人是在同一天.……也就是青年出生的那一天死去的。

  當真是一出人間悲劇。

  可是卻沒有人知道……兩人豈止是在同一天，更是在同一刻消逝了生命。

  也就是在……新生命誕生的那一刻。

  同時，在那一刻，在全世界範圍內，不知道為何所有能記錄時間的儀器，都發生莫名的故障。

  甚至就連石英振蕩器……或者說是石英晶體其本身的震蕩周期都發生了變化！

  時間本身，變得曖昧了起來。

  當然了，因為計時方式本身就很容易受環境、溫度、材質、電磁場甚至觀測者的觀測角度，等等的因素所影響，所以本來就需要靠天體的自轉和公轉的周期來加以校正。

  然而.……令人驚懼的事情發生了。

  有極少數在做研究的同時又不停觀測天體的人，在第一時間發現到.……似乎在那一刻，天體停止了轉動。

  所幸，這種狀態並沒有持續多長的時間。

  但，卻也如實地被觀測記錄下來了。

  人的感覺是有可能出錯的。

  但是，機械卻不會。

  尤其是.……如此精密，足以稱得上是人類最高傑作的機械。

  而這件事，卻在整個學術界乃至世界各國的上層人士中間都引起了巨大的恐慌。

  各種亂七八糟的猜想，層出不窮。

  不過經過了時間的沉澱，倒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所以其至今，仍舊是一個未解的謎題。

  自然，就更不會有人注意到……一個父母雙亡，可憐兮兮的小嬰兒的誕生了。

  更自然的便是，不管醫院的儀器，還是出了車禍的行車記錄儀……當然也就沒有了具體的時間。

  不過，這一切又跟這小小的嬰兒有什麼關係呢？

  沒有人知道.……那不就等於沒有關係么？

  所以，這一切，都跟這小小的嬰兒，沒有任何的關係。

  就算，他是睜著眼出生的。

  就算，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發出過一個聲音。

  就算，他讓見過大風大浪的醫生有過瞬間不明所以的心悸。

  但，他說到底，也不過就只是一個嬰兒罷了。

  因為是嬰兒，所以自然需要照顧。

  又因為他的父母雙亡，得益於這個國家的福利制度相當不錯。

  所以他也算是渡過了不算太過悲慘的童年。

  至少有得吃，有得住，還能上學得到教育。

  而他也是如同常人一般，從嬰兒到幼兒，從幼兒到少年，從少年再到青年。

  就身體的發育狀況而言，是真的看不出與一般的人，有任何的不同。

  雖然沒有現在這般極端，但他從小卻也是沉默寡言的。

  而且因為他父母的情況，所以福利院裡邊的人對於他的安靜則是相當理解的。

  事實上，會到福利院里來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有這種傾向。

  然而沒有誰知道……他之所以如此的安靜，卻是跟他的父母沒有多少干係。

  從他對周圍的環境開始有了初步的認知之後，便同步開始有了違和感。

  對這個世界認知得越多，他的違和感便也越多。

  就比如，當福利院的孩子們聚在一起學習，有義務老師幫他們講解數學的時候。

  他甚至都無法理解，那位老師所說的，計算的過程。

  不是這個過程他看不懂。

  而是……為什麼需要有這個過程？

  不過，他什麼都沒有說，也沒有問。

  只是如同其它的孩子們那般，埋著頭，解著題。

  至少看上去，他和其他的孩子們一樣。

  而這種日益擴大的違和，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已經明白了，自己跟其他人.……是不一樣的。

  不止是那些年齡或大或小的孩子們。

  他，格格不入。

  他，不該在這裡。

  而他的沉默，只是因為他不斷地在思考.……這世界給他的違和，究竟源於何處。

  如果沒有那一場意外的話。

  他大概也可以裝作是普通人……好吧，不算是那麼普通的人，平和地過完這一生。

  畢竟，違和感說到底，也只是一種感覺罷了。

  而且還是相當主觀的感覺。

  只要他不說，就沒有任何人能知道，他究竟對於這個世界的真實認識是怎麼樣的。

  況且，他的身體也確實是在長大……或者說是在衰老。

  沒有任何傷痛和疾病地健康成長到了青年時期。

  但，意外就是在這時候發生了。

  他，死了。

  意外的原因，不必去多想。

  死亡的緣由，也不必去深究。

  這些，他都不在意。

  從來都不在意。

  但，讓他感到好奇的是……為什麼死了之後，又回到了……意外發生之前？

  死亡的感覺，仍能回味得到。

  就像前邊所說的，他的身體.……是真的跟常人一般無二。

  會成長，會衰老，自然也會死亡。

  在那死亡彌留之際，各種內臟器官的變化和血液的流動以及四肢漸失的溫度.……都在告訴他，那不是假的。

  忽然。

  他驚覺.……那長久以來的違和感，消失了。

  那種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覺，消失了。

  同時，他卻感覺到了，他的身體……似乎跟之前不一樣了。

  此時的青年，還並不知道.……他身體的時間被定格在了此刻。

  多麼諷刺啊。

  當違和感消失之後，青年卻是連裝作普通人……都辦不到了。

  畢竟，沒有誰能一直都是青年的模樣。

  而他如今的樣貌。

  從他第一次死亡至今，從未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