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新陳代謝

  博士從公爵府走了出來，不急不慢地在這貴族們的區域里前行著。

  他看著.……這些似曾相識的建築，對著那些正不斷朝他行注目禮的貴族們，微笑地一一還禮。

  有幸見到博士的貴族們，不管是夫人還是小姐，老爺還是少爺……所有人都不由得心生出了一絲不可褻瀆之意。

  下意識地，在第一時間忽略了博士的黑髮，以及他這一身的奇裝異服。

  至少……在這公國中，一襲簡單而清潔的白大褂，還真不是這些貴族們所能待見的服飾。

  等到博士的身影消失在了他們的眼帘中的時候，他們才反應了過來。

  「天吶！那位就是被公爵大人請入府中做客的黑髮之人么？他.……他，也太好看了吧！」

  一位衣著艷麗卻顯得些許放蕩的貴族夫人，對著她身邊的人驚呼道。

  「可不是么！」

  這位夫人旁邊的一位身材豐滿的熟婦用左手捂著嘴同樣驚呼道。

  「這.……這可真是……啊.……」

  但緊接著，她卻是將右手在這大庭廣眾之中，居然直接就朝著自己的身下探去，然後口中發出了陣陣的輕吟聲。

  絲毫不管……她的先生和兒子以及女兒，都在同一個地方。

  不過，她的先生也管不了這位身材豐滿的貴婦了。

  因為……此時在他的腦海中，同樣完全無法褪去那一道黑髮白衣的身影。

  他，感覺有一扇新的大門，為他敞開了。

  人心么，便是如此。

  上一刻的不可褻瀆，反而會為下一刻帶去更多禁忌的背德感。

  褻瀆.……本身不正是如此么。

  倘若人人都能堅守本心的話……那也太過高看這所謂人了。

  自律者，終是少數。

  更何況.……還只是這一群習慣養尊處優的貴族呢？

  當然了，並不是所有的貴族都這般不堪，要知道被祝福者的大多數，也是貴族這個群體。

  甚至於，在眾神們的教會中，有相當數量的苦修者，他們原本可能也是貴族。

  但很顯然，不管是被祝福者，還是已經堅定了信仰有著信徒的身份……這樣的貴族，並不在這些還對著博士朝思暮想的人中。

  然而，對於這些貴族還是要體諒一下的……畢竟，這些人只是這一個小公國的貴族。

  換句話來說，他們也只是鄉下地方的貴族而已。

  除非有著充足的上進心，否則對於教育，能夠被動地接受一些就算很不錯的了。

  更別提主動想著離開這舒適圈，去尋找自我的救贖和信仰了。

  要知道，這公國的公爵府都已經存在了起碼八代人，至少五百年之久，可見這小公國在這期間是有多麼地安定及和平。

  而如此富足而安定的生活……給他們所帶來的弊端，自然便是不思進取了。

  畢竟，他們是貴族。

  一生下來便是貴族。

  還是在這麼安定了數百年之久的公國內的貴族。

  辛勤勞作什麼的，本就與他們無緣。

  而平民百姓們再辛勞……最後的終點，也不過就是跟這些小貴族們一樣。

  僅此而已。

  在這安定的公國內部，像是一個看不到突破口的死循環。

  身處其中之人，卻鮮少有人自知自救自強。

  鄉下地方，政（防河蟹）治穩定，階級固化。

  在這種種的因素之下，可想而知，這些小貴族們，對於自我的要求會是何種程度了。

  當然了，就算是在這鄉下地方的小公國里，也不是沒有人願意突破自我，離開這舒適圈的。

  少歸少.……但好歹這公國的歷史也有了五百多年，總還是有的。

  只不過，這些自知自救自強之人，卻是沒辦法再回來了。

  因為，努力學習，積極向上的貴族，在這裡……是貨真價實的「異端「。

  所幸，這「異端「並不是宗教意義上的「異端「。

  但不管如何，這些都跟已經離開了這公國首府之後的博士無關了。

  此時的博士，正和一位有著秀麗金髮的英武女子，並肩地走在一片荒涼的小徑上。

  「所以，這便是你們永恆的代價了吧。」

  布里特妮，不明所以。

  「所以，你能不能不要跟那修女一樣.……有頭無尾，或是有尾無頭地說話？」

  博士呵呵一笑。

  「我還以為你會懂的。」

  布里特妮白了博士一眼。

  「沒頭沒尾的，怎麼懂？」

  博士只是聳了聳，並不在意布里特妮的態度。

  「足足過了數百年……至少也是五百年以上。」

  布里特妮皺起眉頭。

  「所以說……」

  博士卻直接打斷了布里特妮的話，接著說道。

  「不管是那些貴族，還是外圍的平民么.……他們所身處的環境，跟幾百年前，一模一樣。」

  博士，看著布里特妮，笑了。

  「住的屋子，穿的服飾以及……他們的信仰。」

  布里特妮，這會兒聽明白了。

  她，沉默了起來。

  博士卻是搖起了頭來。

  「話說.……布里特妮，你還記得.……在你還活著的時候，人們的居住環境么？」

  布里特妮聽著這話，深深地皺眉——好似在回憶著。

  良久，她無奈地搖了搖頭。

  「不行.……終焉之前的事，莫說是這些無關緊要的.……便是連那些有感於不可忘卻之物都已經，所剩無幾了。」

  也難怪布里特妮會如此……畢竟，在步入終焉之前的她，可沒有人性，更不會是這麼豐富的人性。

  博士，也只是點了點頭，就不再說話了。

  他想到了，那位於隙間之中，最後是歸於了終焉的天使。

  他想到了，自稱為黃昏的修女，以及那隻要她沒去休息，就永不落日的修道院外的黃昏。

  他還想到了.……自己。

  然後，他笑了。

  他的笑容，充滿了危險的味道。

  博士將接下來的話語，放回了心中，他並不打算將其說給布里特妮聽了。

  所以，這便是失去了傳承，僅有永恆的代價。

  在時間流動的假象之下，一切實際上卻都是，一層不變地。

  如此看來，教廷和教廷的主……它的立場，就有趣了起來。

  畢竟，博士可是清楚得很，那數百年前的神諭……到底是說了什麼。

  沒有了終焉，就意味著……

  新陳不再代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