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冰山一角

  被冰封著的冰塊.……漂浮了起來。

  裡邊只有上半身的無臂天使，在冰中搖了搖頭，然後露出一絲玩味兒的笑容來。

  「數百年前的神諭，具體會是什麼.……我是不知道的。」

  冰塊中的無臂天使，這麼說道。

  「不過.……」

  它，停頓了一下。

  公爵皺起了眉頭來……一股與其在博士面前所表露出來的態度截然不同，一股顯得有些玩世不恭的氣勢自他身上發出。

  「不過什麼？」

  他，沉聲地問道。

  「也沒什麼。」

  冰塊中的天使，語氣中卻帶著某種追思。

  「只不過，剛剛的那位博士，他所召喚出來的天使，可與我這種，經由我主之手，派發給你們這些被祝福者.……歸根結底只是量產出來的不同。」

  原本靛藍的冰塊.……此刻卻變得通紅了起來，在整個房間中，散發著極為不穩的氣息。

  「在那隻雙翼天使的身上，我聞到了，只有.……大天使獨有的味道。」

  它在冰塊之中，眯起眼睛來，好似在回憶著，它誕生的那一刻。

  「那也是，我唯一一次，聞到過的味道。」

  而公爵，聽著這冰塊的話語，臉上卻也沒有多少意外的神色。

  他閉上了雙眼，復盤起……之前的一切。

  略斯思索了一下，點了點頭，沉穩地說道。

  「只此一家，源自於眾神的召喚天使的能力，不必多加考量也能知道，其中當然是有著特別之處……我也不至於就這麼單純地認為那位博士口中的布里特妮，就只是一羽普通的雙翼天使，但……」

  他又搖了搖頭，接著說道。

  「但，要說那是一位大天使……就過分了點吧。」

  公爵在這房間中，渡步了起來。

  「姑且不論，這布里特妮之名，是否便為真名……雖然我並不認為，有大天使能夠放下自己的真名，聽從被祝福者——若是修道院的話，應該更直接點，使役者？」

  冰塊中的半身無臂天使，只是默默地聽著，並沒有出聲回應。

  「唔……能夠放下自己的真名聽從使役者的命令，那還有可能會是大天使么？」

  公爵笑著看了看.……在冰塊的表面上，反射映照著的自己。

  「就算是基於各種特殊的情況，需要隱瞞起身份來。」

  他，對著冰面上的自己，整理了一下衣容。

  「但像大天使，這種僅此於眾神的存在……」

  公爵，搖起了頭來。

  「越是這種上位的存在.……它們所能靈活變通的空間就越小，不是么？」

  接著，他又指了指衣裝整齊的自己。

  「更何況，若那位布里特妮真是大天使的話.……那最大的疑點，便是現在的你我了。」

  然後，又看了眼依舊沉默不語的冰塊。

  「好吧，暫且不說你.……最起碼，我可不認為自己這身軀能在見到一位大天使之後，還能夠存活下來。」

  公爵，露出了一副勝券在握的笑容。

  「而這一切推論的前提，都還要是.……布里特妮，乃是真名。」

  公爵的笑容，不像是個沉穩的中年人。

  「大天使的真名。」

  這笑容，顯得有些張狂。

  「然後，那位修道院的博士，還要就這麼大剌剌地，在我這位剛認識不久的公爵和布萊克那個無關緊要的小人物面前，將這大天使的真名給說出來。」

  他，用手指了指.……早已凝結了一層冰霜的地板。

  「僅只是為了讓那位大天使，將散落在這地上的卷宗給撿起來？」

  公爵用嘴發出了「嘖嘖嘖「的聲音來，搖頭晃腦地說道。

  「要真是這樣的話，那咱們這計劃也不用多想了，乾脆直接抹脖子，一同回歸我主便罷了。」

  要是有熟識公爵之人一同在這房內的話，會很難想象，他們的這位公爵，竟是如此地輕浮。

  而冰塊中的半身無臂天使，只是沉默著。

  已然顯露了本性，輕浮的公爵大人也不再打擾它，同樣安靜地等待了起來。

  來自這冰塊中，天使的回應。

  過了好了一會兒……這冰中天使終於開口了，只是它卻依舊說道。

  「我仍然相信，我所聞到的那大天使所獨有的味道.……這味道，不可置疑。」

  對此，這位冰塊中的天使，還是有它的堅持。

  但它，在看了一眼公爵之後.……那業已通紅的冰塊，又重新變回了靛藍。

  「不過，你說的也對，畢竟……那說到底只是一股味道而已，真正的大天使也不至於發現不了我們。」

  冰塊又上下晃悠著漂動了起來。

  「可那味道絕對是真的……所以我們至少能夠肯定的便是，那位修道院的博士和他所召喚出來的雙翼天使，也絕對跟那味道的主人有著匪淺的關係。」

  冰塊，漂浮得跟地面開始有些距離了。

  「不是什麼人和天使，都能夠承受得了一位貨真價實的大天使，所賜予的一絲存在.……哪怕這一絲存在，其表現出來的只是一股味道而已。」

  公爵，這才點了點頭，對冰塊中的天使表示認同。

  「那畢竟是修道院，就算作為我主虔誠的信徒，對於那修道院還是知之不詳.……如果可以的話，我其實也想著敬而遠之好了。」

  他擦了擦臉上……根本就不存在的汗水。

  「畢竟.……像我這種世俗之人，不管怎麼想，在面對這種只能見著冰山一角的龐然大物的時候，都應該是要如履薄冰才對。」

  然後，露出了略顯惡劣的微笑。

  「並且，也不是誰都能夠見到這冰山一角的……作為傳承了整整八代的公爵的話，想來應該還是夠格的。」

  他一邊說著這話，表情卻開始變得越發地詭異了起來。

  「但……兵行險棋，不得不發！」

  公爵和那浮冰，開始沒入到一片陰影之中。

  「更何況，對於這修道院的真正手段，我也好奇得很。」

  他那詭異的表情，開始變得極為虔誠了起來。

  他，朝著陰影的方向，行了一個極為隆重的教禮和祈禱——這個祈禱的手勢，跟教廷的相比.……大相徑庭。

  「一切.……都是為了我主！」

  而那本來漂浮著的靛藍冰塊，也緩緩地落了下來，平穩著入陰影。

  「一切.……都是為了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