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命
然而此行的調查並沒有許溫言想的那麼順利,他雖然通過這次途徑數十國,橫跨兩大洲的走訪,確定了此次席捲了整個天下的那股暗潮絕非一人所為。
但是那種能影響人心,勾起暴戾的手段,他卻是無論如何都找不到根源所在。
儘管北俱蘆洲因為魔宗中十之七八在此,魔修眾多而被稱為魔洲。
但是那股幾乎自上而下的瘋狂,是許溫言此前從未見過的,血流漂杵,浮屍遍野已經不足以描述他此次的所見所聞。
所幸那種瘋狂只持續了幾日,便被趕來的魔修大宗聯手鎮壓了下來,並且封鎖了那一片戰場。
許溫言冒險潛入了那裡,因為他發現最初那批戰死者的精血和生魂居然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一夜之間對數十萬人做出此事,也讓他對那幕後之人忌憚不已。
不僅是因為視人命為草芥讓人不寒而慄,更是因為許道人對這種手段聞所未聞,而且他事後居然一點蹤跡也沒法追蹤到。
那種數量的血氣惡孽在他的認知中是絕對沒辦法這麼短時間抹去的,即使修為比他高也不行。
不過此行倒也有不少意外之喜,居然讓他碰到了故人李淮。
沒想到曾經的李家黑羽衛虎賁郎,居然在隨李家大小姐李夢雲出嫁去了魔靈宗之後變成了另一個人……
看著眼前這個肩上坐著個粉雕玉琢般小男孩傻笑的男人,他想知道那個李家拚命郎去哪了?
他每次出門其實都在收集一些為楚軒煉丹的靈藥,這也是他來魔洲順帶著想辦的事。
而且其中至關重要的一味主材料「離魂幻水」也只有北洲才有,這也是他此行最想找到的東西。
雖然離魂幻水因為用途並不廣泛,算不上珍貴,但是生長條件卻是十分苛刻,加之需要特殊的承裝器皿。
所以雖然許溫言已經找了很久,卻還是沒有任何線索。
不過魔靈宗乃十大魔宗之一,李淮也算是天子近臣,在北洲能動用的勢力非許溫言可比。
所以許道人也是將尋找離魂幻水的事情拜託給了李淮。
而李淮也是爽快的答應讓許道人很高興,並向他介紹了小男孩的身份。
許溫言這才知道了那個小男孩不是他的孩子,而是魔靈少主藍未央。
在碼瞬間,許溫言就已經打定主意將來要讓楚軒給男孩些教訓了。
至於原因嘛,當然是他爹藍道玄當年居然為了討李夢雲歡心,見許道人傷了李淮,便要替李淮出頭。
許溫言要不怎麼叫雷君呢,雖然修為低了一個小境界,還是頭鐵的迎戰了。
之後輸的慘不忍睹……
雖然之後他師兄秦君澤贏了藍道玄,而且下手更兇殘,不過許道人並不服氣。
之後他便從魔洲回程了。
而一路飛馳的許溫言,在途徑西玄國的時候,突然看了看天空,立刻取出自己的寶貝龜甲。
眼睜睜看著本就模糊的線條徹底消失,許道人突然有些心累,痛苦地說道,「真就一點生機都不給嗎?上次魔災都沒這麼絕吧!」
忽然,不停碎碎念的許溫言似乎感應到了什麼,習慣性的掐了掐手訣,才發現什麼都沒感應到。
意識到什麼的許道人,拍了拍自己的手,「想什麼呢?」
直接施展縮地成寸之術,不過六七個呼吸間便已至百里之外。
看著眼前的陣法,心有所念的許溫言頷首道了一聲,「得罪了。」
便見三十六根青玉算籌瞬間釘在了光幕之上,便見突然出現了一個丈許大小的裂縫。
直接跨過忽然出現的縫隙,許溫言便直奔神識感應處所在。
因為只是一閃即逝的停滯,遠處的守衛查看后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便又繼續巡邏去了。
許溫言用神念遮掩住自己的氣息,從空中順著那股氣息來到了身下的這座宅子,神識掃過,發現屋裡居然聚集了不少人。
未等他仔細確認目標是誰,便聽到身下的屋子裡傳來的喊話,「哪位道友大駕光臨,何不現身一見?」
摸了摸頭,沒想到洛家的老傢伙居然在這裡,既然被發現了,也沒什麼好遮掩的了。
收了神念的許溫言,身影一閃,便已來到房門之前。
看著滿臉怒氣,驚疑不定的眾人,許道人也是十分尷尬。
連忙說道:「剛到剛到,事出緊急,非有意為之,多有得罪。」
見身前的眾人有意問責,輕咳一聲,老者提醒了下眾人。
意識到之前自己等人沒有發現此人的蹤跡,座下幾人才想起彼此間的修為差距,變了變臉色。
雖然怒氣未消,卻也不敢再作姿態,請許溫言進了房裡。
看著眼前似笑非笑的洛家老祖洛元白,理虧在前,加上這老狐狸和自己師父是同輩之人。
雖然修行人達者為先,許溫言還是畢恭畢敬的行了個道揖,說道,「玄都許溫言見過洛前輩」
然後看向一旁的女子說道:「此事是小道失禮,夫人受驚了。作為賠禮,這件小東西便送給夫人肚中孩子吧。」
而其他聽到「許溫言」幾個字也是瞬間收起了不滿,玄都雷君的名號對於大唐及周圍幾個國家的修士而言,可謂如雷貫耳。
這稱謂可不光只是指這傢伙善使雷法,更是因為他年輕時如雷似火的急性子。
當年不知多少人因為他那迷惑性的外表,在他眼前犯了事,最終成了地下亡魂。
見許溫言如此態度,幾人也是放下了提起的心。
而那名女子也沒想到居然被人一眼看出自己已有身孕,還特意把找借口把東西給自己,也是心中一驚。
接著便施施然一笑,「多謝許道長好意,不過此事還需老祖做主。」
「這不僅是河洛府洛家,還是西玄國,想必許道友沒忘吧。」上首的洛元白並沒有讓許溫言插科打諢過去。
洛元白不愧是老狐狸啊,聽說他在推演之術上也是自成一家,他出現在這裡,想必也是看出了什麼吧,許溫言不禁感到一絲棘手。
而座下幾人本來就對老祖突然來這裡看望懷孕女子驚喜交加,還沒等說幾句話就看到另一個平常難得一見的元嬰修士出現在自己面前,本就驚疑不定。
好不容易恢復平靜,便又聽到了自家老祖疑似威脅的話語,頓時又是心中一跳,流出了冷汗。
念頭流轉,許溫言需要確定那份天道之力是不是如自己所料,才能決定之後的事。
目中黑白流轉,整個世界的色彩開始慢慢褪去,當最後只剩下黑白兩色時,萬物在許溫言眼中如同靜止一般……
確認了那份得天獨厚的道韻已經盡然融入腹中嬰兒時,許溫言也是立刻收起了神通,儘管如此,他臉上還是不免露出了疲態。
因為修為所限,許溫言施展神通並不算完美。
洛元白似乎發現了什麼,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眼中閃過深深地忌憚,這對師兄弟果然每一個好相與的啊!
收起來某些不好的想法,他不得不承認這傢伙有資格和自己商量接下來的事。
因為閉關之地就在洛府的地下,被天道徹底與人間隔絕驚醒的洛元白機緣巧合之下,立刻察覺到了那一閃即逝的天道之力。
所以儘管此刻那股力量在他來時已經沉寂下來,他還是能確定那股力量絕對是被胎兒所得,或者說天道之所以隔絕也是因為分出了這份力量。
天命無常,惟有德者居之,洛元白知道自己受不起這份功德,所以並沒有打算對胎兒做什麼。
但是,這原本應該是洛家崛起的天賜良機。
所以洛元白髮現有人偷窺時第一反應便是要殺人滅口,此事絕對不能被人發現,否則幸事也可能變成禍事。
即使看到是許溫言之後,洛元白也並沒有打消這個念頭。
直到剛才那一瞬間的空白,雖然他並沒有察覺到什麼,但是那種突兀感對一個元嬰修士來說,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尤其是他看到周圍的幾人則是完全沒有察覺到異樣。
讓他不得不感嘆江山代有才人出,即便是他也不敢輕言能勝眼前這個小輩了。
既然如此,洛元白怎麼也是過了幾百年的人物,便坦然接受了此事。
畢竟那孩子怎麼說都是姓洛的,即使之後不在洛家修行又如何,他自問待自家人可是絕無虧欠之處。
「不過,許溫言你再厲害又如何,難道你還能強行帶走我洛家人不成!」
「不說我洛元白還老得不能動,這西玄國也不是你玄都觀能橫行的地方!想要做我小玄孫的師父,那就拿出誠意來。」
這麼想著的洛元白頓感念頭通達,那種可能不如老對手弟子的鬱悶感也隨之煙消雲散。
「你們退下吧,許道友想是有什麼事要和我商量的。」打定主意的洛元白也是不再拖泥帶水,向眾人吩咐道。
看著笑意止不住的自家老祖,幾人雖然到現在也沒弄明白狀況,但是還是如蒙大赦般立即逃出來房間。
至於孕中女子則是得到洛元白示意后,從許溫言手中接過了那塊紫陽麒麟佩,向許溫言道謝后,替二人關上了房門。
看著得意洋洋,完全不掩飾的洛元白,許溫言也是有些煩的直撮牙花子。
直接坐到洛元白右首處,許溫言拿起旁邊一個倒扣著的茶杯,給自己接連倒了兩杯茶。
即使如此,許道人還是沒從這種被人拿捏的彆扭中走出來。
見許溫言不開口,洛元白則是率先打破僵局,「許道友喜歡這河洛山靈茶的話,我那裡還有不少,道友到時帶走就行。」
「不過道友此行到底所為何事,不妨開門見山直說即可,能幫得上的忙,老朽定不吝援手。」如果不是那洛元白藏不住的小尾巴,許溫言還真以為此行是自己來尋求幫忙了。
果然這幾百年也不是白修行的,至少這臉面功夫確實厲害!
然而,如果將來師兄知道自己如果錯過了這麼好的一個胚子,許溫言覺得自己恐怕會被玄都觀給除名了。
而且此次大劫已有預兆,那孩子必然是應劫之人,待在自己身邊至少能護的他周全。
再加上那得天獨厚的非凡天資,恐怕自己和師兄也是望塵莫及,即便自己的大弟子神異之處不少,也不見得在修行一事上能強過他。
所以他又如何做不到自己弟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