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書店
在接下來的十幾天，楚軒再也沒有夢見過那個男人，雖然還是有些擔憂。
不過每天都被讀書，練功，打掃道觀，照顧花草……給包圍著，楚軒還是漸漸把那天的事情拋在了身後。
山下的小鎮叫做水北鎮，因為地處偏僻的建州，所以談不上什麼繁華，就連酒樓都只有一個。
不過楚軒對此到並沒有什麼感觸，因為如果不是因為醉霄樓老闆和他一同吃飯的情誼，特許他在師父擺攤時能夠來醉霄樓休息聽書。
憑落雲觀的收入，即使這種小鎮酒樓也不是他能來的地方。
然而說書人陳亮並不是整年都待在小鎮的，每年都只有七月至十月會在醉霄樓說書。
雖然這人總是吹噓自己在其他地方是多受歡迎，吃東西的時候也總是和楚軒爭奪最後一份。
不過這並不妨礙楚軒喜歡這個有些弔兒郎當的中年男人。
因為每次他的評書都似乎有著魔力，聽著聽著就讓人深陷其中，讓人產生身臨其境的「錯覺」。
也正是通過陳亮之口，楚軒聽到了許多他覺得有意思的故事。
比如百萬年前不知為何突然爆發的滅世之戰導致了天地分裂，此界只是其中一處失落之地而已；
或者是每隔幾萬年都會發生的天魔降世，幾乎沒有一片土地能夠得以倖免；
再或只是這片大陸便有數百個國家，即使是擁有七百二十州府的大唐不能稱雄。
至於其他的各種類似於「一海二山不可入，三屍四鬼神佛愁。」這類神鬼禁地，凡人勿入的絕地。
以及「五聖六仙爭長雄，七宮八道稱無尚。九魔十佛踞北西，七十二妖洲若國。」這樣的傳說中的仙家勢力。
雖然每次楚軒都會使勁為陳亮出色的表演而鼓掌。
不過這種東西對聽書人來說也就聽一樂，歸根結底只是一個傳說故事而已，至少當時楚軒是這樣想。
而平常楚軒最喜歡待得地方其實是「萬殊齋」，也就是小鎮里唯一的書店。
雖然很喜歡在那種安靜地環境中看書，但是楚軒還是經常忍不住勸說自稱少翁的王老，「老先生，你這個樣子可不是做生意的表情，你看我哪回來，你這裡還有其他人。」
當然這話也就是說說，楚軒都不確定他到底聽到了沒有。
不過每次說完，楚軒就又能心安理得地繼續白嫖他家的書了。
不過楚軒不知道的是，萬殊齋之所以沒什麼人來，並不是這位王老的緣故，而是這些書本來就不是凡人能看的。
即使都是老人隨手抄寫之作，凡人只是待在這店中一時三刻也不免因為魂力的過度消耗而頭痛欲裂，就更別提看書了。
而自從一年多前楚軒第一次來這裡時，老人便發現了楚軒的特殊之處。
這也是老人能容忍這個小傢伙沒個正行，經常嬉皮笑臉，讓自己多購置一些話本時，他沒動手打死這個傢伙的唯一理由。
雖然之後每次楚軒來都會看到新的話本故事就是了。
而這次楚軒下山也是來這裡找老人換上幾本書的，一個人的生活比想象的難熬了些。
儘管師父已經快要回來了，楚軒還是有些無聊了。
和老人打了個招呼，見他還是捨不得摘下放在臉上擋光線的書，楚軒便徑直去了自己最喜歡的話本區域。
想起來之前讀到的那個話本，「那個用長槍的常勝侯為什麼總感覺和前世的趙雲這麼像呢，還有那個明公難道不是曹操嗎？」
然而找遍了書架，也沒看到後續的楚軒有些急了，他得印證下自己的猜測才行。
來到書桌前，戳了戳老人拿書的手。「什麼事？楚小子。」輕輕抬起書的一角，瞥了瞥楚軒，王老問道。
舉起手中的《群雄錄》，在老人眼前晃了晃。楚軒問道:「王老，這本書的後續呢，這故事明顯沒完啊。
「看到是這本書，老人頓時來了興緻，他當初抄完這本書之後同樣以為還有後續。
結果找了很多地方都沒有，那種沒有結尾的鬱悶感差點把老人憋壞了。
看著孩子那滿眼對知識的渴望，老人難得摸了摸楚軒的頭。
微笑著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出了他當時的絕望，「沒、有、了！」
笑的逐漸狂妄起來，「一個多的字都沒了。」說完這句話的老人頓感連日來的鬱悶都消失不見了，這種神清氣爽真的讓他都感覺自己瞬間年輕了幾歲。
看著眼前不知道為什麼有些癲狂的老人，楚軒悄悄退後了幾步，沒有就沒有嘛，這麼激動幹什麼。
遺憾之餘，楚軒還暗自鬆了一口氣，他並沒有想好怎麼面對自己那些所謂的同鄉。
他對自己目前的生活還算滿意，並不想打破這種安定。
雖然不明白老人為什麼這麼得意，不過那種明顯是從自己身上找回場子的感覺，楚軒還是能清晰感受到的。
便輕輕在老者耳邊低語道，「王老，你要不就考慮考慮我之前的建議吧，我看你的字並不比所謂的名家大師來的差，賣書之餘可以賣賣字嘛！」
「不然哪天我看不到你的書了，我可是會難過的。」
本來還沉浸在喜悅中的老人頓時僵住了，將手上的書重新蓋在臉上，說了句，「豎子不足與謀。」老人便不再搭理楚軒。
嘿嘿一笑，楚軒又回書架處看書去了。雖然楚軒不太會評價字畫的好壞。
但是他五感敏銳啊，就憑老人書中那勝過自己師父符籙的靈性，楚軒就敢斷定所謂的名家大師絕對比不上這兩人。
加上楚軒知道老人對自己的字有多自信，所以打壓下老人的囂張氣焰還不是手到擒來。
「楚小子！」看了快兩個時辰書的楚軒突然聽到了老人的呼喚。
「咦，這次居然跟我主動和好，果然年紀大了啊，受不了寂寞了。」楚軒也是個喜歡順著杆子爬的……
一念及此的楚軒，連忙拍了拍屁股，打算接受這份好意。「什麼事啊？來了來了。」邁著小短腿跑向了外面。
還沒等楚軒到門邊，便一眼看見了那個熟悉的人影。
「小徒頑劣，給老先生添麻煩了。」許溫言向老人打了個道揖。
而老人也是起身回了個禮，微笑著回道，「楚軒小友十分有趣，老朽喜歡還來不及，何有麻煩之說。」
對於年紀輕輕就能有如此修為的玄都雷君，王老也是感覺聞名不如見面。
不懷疑他今後是否能到達自己的境界，甚至更上一層樓也並非不可能。
跑到許溫言旁邊的楚軒本來聽到師父的話還有些擔心，今天自己可是才和王老開了個「玩笑」！
害怕面對接下來的事的楚軒已經閉好眼睛，等待審判了。
但是誰料驚喜來的這麼突然，人間自有真情在，古人誠不欺我也。
面對如此上道的王老，楚軒也是給出了自己的回應，看見楚軒身後那翹起的兩個大拇指，這讓老人情不自禁地捋了捋鬍子，掩不住笑意。
似乎明白了什麼的許道人，輕輕敲了敲楚軒的腦袋，「跟先生告別吧。」
摸了摸被敲的地方，楚軒向老人躬身道，「楚軒不勝叨擾，多謝王老連日來的照顧。」
看著這和平日里完全不同的小傢伙，老人只能感嘆也就他師父能治住他吧。
一大一小牽著手漸漸消失在了遠處，一蹦一跳的小孩似乎興高采烈地比劃著什麼，銀鈴般的笑聲響徹在小鎮上空，而男子則是含笑聽著。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手中的小人有些長大了。
夕陽下偏斜的影子被拖拉的很長，如畫般的光影印在了許多人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