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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胡驊,這t十二歲?!

  胡亥打著哈欠,慢悠悠自馬車走了下來。


  李斯伴隨左右,麵露無奈之色。


  看,這壞人還得他來做。


  秦始皇回去後便召見胡亥,命其化名為胡驊。今後吃住都在涇陽卓府,每日皆要去草堂讀書寫字。這消息就如晴天霹靂,胡驊當即跪在了地上磕頭認錯。他天天在宮中不要太瀟灑,怎的突然被流放至涇陽了?

  是的,在胡亥看來這就是流放。


  他好端端的,竟要遭此大罪?


  胡亥本想用老辦法,撒嬌打滾求秦始皇收回成命。可他忘了,他再也不是幾年前的熊孩子。他如今已有十二歲,身高七尺有餘。甘羅十二歲可都已拜相,出使各國。他還天天和沒長大那樣,秦始皇怎會樂意?


  秦始皇寵愛胡亥,無非因為胡亥年紀最小。尋常人家裏頭也大抵如此,經常能聽到父母說大的就該讓著小的。可再寵愛,也不會讓胡亥肆無忌憚。他現在已是半大的小夥子,也該肩負起自身使命與責任。


  應當學習律令,總不至於愚昧無知。


  當眾問他個簡單的問題,他也答不上來。


  臨走前秦始皇可是囑咐過,離開鹹陽後他就是胡驊,是太史胡毋敬旁支一脈。如果他敢泄露身份,那他從今往後就不用回鹹陽了。到了涇陽後,更要尊敬師長,特別是聽卓草的話。


  卓草?!

  就是那放火燒了他老師趙高府邸的壞人?

  天地良心,這事和卓草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分明就是扶蘇放的火!

  當然,這些自然都是趙高和胡亥說的。趙高為人陰險狡詐,他府邸被燒之事已是鹹陽城內的笑話。偶爾路過那片廢墟,往往也都會陰陽怪氣的來句氣運之子,恐怖如斯!

  胡亥心中本就不忿,覺得卓草過分的很。區區個五大夫,竟敢放火燒他先生的府邸,該當何罪?

  要知道在宮內,胡亥最敬重的便是趙高。趙高是他的先生,對他極好。每日他讀不進律令的時候,皆是趙高為其講述其中道理。有時候課業完不成,也是趙高以左手為其抄錄。若是闖了什麽禍,那也都是趙高幫他背鍋。


  他記得有次打翻了秦始皇心愛的玉璧,結果還是趙高出來頂包,足足被笞刑三十。趙高三五天都下不了床榻,這些事胡亥可都記得很清楚。讓他尊卓草為師,那還不如讓他去死!

  於是乎,秦始皇大手一揮,賜其鴆酒!


  敢威脅他老子?


  活膩歪了?!

  胡亥望著鴆酒當即磕頭叩首,告辭!

  他雖說蠢笨了些,卻還不至於是個傻子,會因為這點小事把自己命搭進去。活著,不好嗎?

  隻不過他是口服心不服,沿路上不是這裏疼就是那裏不舒坦。李斯隻是瞥了他幾眼,都懶得搭理他。胡亥裝病那可是相當有一手,隔三差五就肚子疼頭疼。其實都知道他是裝的,卻也會順著他的意思。


  “公子,須記得今後在涇陽要聽話。”


  “得好好研習學問,不可驕縱妄為。”


  “知道了知道了,煩死了。”胡亥不耐煩的揮著手,“我聽小鹿說起過,你天天都和他說這些。”


  小鹿,便是李斯的幼子。私底下兩人關係極好,堪稱是鹹陽雙渾。走雞逗狗,蹋鞠投壺……反正這些事都擅長的很,就不喜歡學習律令。


  “……”


  李斯頓時搖頭歎氣,豎子不足與謀!


  要論支持者,反正諸公子中他不會支持扶蘇。扶蘇與他政見不合,兩人也曾多次秦廷之上爭論。


  若是扶蘇繼位,那他這左丞相也就當到頭了。一朝天子一朝臣,這也算是秦國的老傳統。但凡新王登基,先王留下的班底很多都會被肅清。


  秦始皇極其寵愛胡亥,李斯也曾想扶持胡亥來著。畢竟他和趙高的關係還算尚可,二人都與扶蘇不太對付。可胡亥表現實在是令人歎息,明年已有十二歲,卻偏偏如未長大的稚童那般不懂事。


  這真能扶的起來?

  胡亥隨意拾起根狗尾巴草,胡亂將鄉間田埂處的雜草拔出。動作是要多磨蹭就有多磨蹭,擺明了就是不想去涇陽。


  “誒,李公你看這農田內的都是什麽?”


  胡亥指著不遠處的田圃,裏麵已經冒出不少禾苗。李斯好歹來這麽多次,自然知道這裏頭都是紅薯苗。按卓草的說法,今年種上一回就好。等紅薯大熟後,就開始輪種菽豆,用以恢複地力。


  正常一戶黔首能分到二三十畝地,一家三五口人都得指望著田地的產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趁著現在光景好可不能偷懶,每日挑水施肥該做的都得做。秦律可有規定,糧食產出高的可是能免去服役咧!


  “是祥瑞。”


  “祥瑞?是那卓草獻上的紅薯,對不對?”


  “嗯。”李斯望著激動的胡亥,無奈道:“公子,吾等已經耽擱了時辰。勿要再繼續逗留,否則……”


  “沒事沒事,既然都已耽擱,更不用著急。我不相信,他能斥責我不成?”


  “公子可勿要忘記陛下臨別所言。”


  “哼哼!”


  胡亥噘著嘴極其不悅,他也沒把李斯放心上,望著地裏頭冒芽的紅薯苗頓時來了幾分興趣。草酒他偷偷嚐過,隻是他喝不慣而已。地瓜幹倒也吃過,味道確實不錯,卻也算不得什麽。還有那粉條,宮中太官令根本不會烹煮,煮到後麵就變成了碗糊糊。


  至於這地裏頭的紅薯苗,他還真沒看到過。也不顧李斯阻攔,直接縱身一躍跳至菜圃內。拽著紅薯苗便想直接提出來,好似用出吃奶的力氣那樣。


  “公子不可!”


  李斯頓時大驚。


  這可是祥瑞!

  吃祥瑞都是死罪,更別說敢破壞祥瑞。相關律令可都是他增添的,雖說秦國有未成年保護法,卻也並非說完全免除。往年的時候判斷是否成年,是看身高,男子六尺五寸則算成年。


  這是因為當時戶籍混亂,秦國也有些來逃難的流民。他們沒有戶籍驗傳,詢問年齡肯定會謊報自己比較小的。所以,秦國就根據身高來判定是否成年。自秦滅六國後,戶籍驗傳搞的是風生水起。所以推出了新規,男子十七歲成丁,女子十五成年。


  可千萬別仗著自己未成年,就覺得不會懲處。去年涇陽縣就有這麽個例子,有個十六歲的少年偷牛。按照律令來說偷牛者死,喜判其充入隱宮勞役,待成年後再歸還什伍籍。


  趙高其實就是自隱宮而出,大概就相當於是小的工坊。做的活不算是太累,像是編些草鞋草席做點竹篾畚箕這種。不是說未成年犯法就沒事,照樣得罰,隻是會從輕處罰而已。


  像胡亥好歹是公子,肯定是不會罰他的。但李斯就在旁邊卻未曾阻止,那就要罰他。李斯也顧不得利益,連忙衝了下去。可胡亥這小子力氣大的很,兩顆好好的紅薯苗已經被拽斷。在他們看來,這紅薯顯然是活不成了。


  “住手!”


  “住手!”


  辰伯光著腳丫子衝了過來,望著田地裏頭狼藉一片差點昏死過去。直接無力的癱坐下來,指著李斯是破口大罵,“你……你這天殺的混賬!竟然破壞莊稼祥瑞,你是人嗎你?他家翁媼何在?我要拉他去見亭長!”


  辰伯死死拽住胡亥,眼神中滿是怒火。他家往祖上數個六代,那都是以耕種為生。一輩子本本分分的老實人,不偷也不搶就老實耕種。看著自己辛辛苦苦種的紅薯被人蓄意毀壞,他心裏頭能好過嗎?


  “放肆!”


  “你再不鬆手,我就讓人砍了你的手!”


  胡亥眸子閃過栗色,猛地用力。辰伯被他甩出去半丈遠,而他的衣物也被撕破個大口子。別看他對律令這些不精通,但要論打架他還沒怕過誰。別忘記,他的老師趙高可是中車府令。沒點真本事,能同時馭六匹戎馬?

  胡亥又是公子,自幼那都是錦衣玉食。天生神力那是吹噓,但也比常人厲害的多。一拳一腳也是有鼻子有眼,對付辰伯這樣的莊稼漢還真不是什麽難事。


  “汝……汝竟敢撕爛我的衣服?”


  “我要殺了你!”


  李斯連忙伸出手阻攔,生怕胡亥是一錯再錯。胡亥今日此舉已是大逆不道,若是讓皇帝知曉,就算是他都難逃幹係。小小年紀便生性暴虐,等他再長大些那還了得?!

  “辰伯。”


  “你是李鼠?我認得你!他是你兒子?”


  “咳咳,他是卓公友人之後。”


  “我管他是誰!乃公今日告訴你,此事沒完!就算是大秦的公子也得遵守律令,他刻意毀壞祥瑞,還敢如此蠻橫,等死吧!”


  現在本就是農耕時間,農田內皆是黔首在耕種。看到辰伯這出了事,有人直接抄起耒耜便衝了過來。他們都是伏荼亭的人,即便不是同宗同族也帶點親戚關係。看到自家人受了欺負,這還能忍?


  足足四五十號人將李斯與胡亥包圍起來,還有專人去通知韓信和卓禮。分工極其明確,也不動手,就這麽困著他們。等卓禮來了後,便將這混賬抓走治罪!

  “你們這群愚民!知道我是誰嗎?!”


  胡亥還來勁了,麵對這氣勢洶洶的幾十人絲毫不懼。


  “我告訴你們,我是……”


  “咳咳!”


  “太史令胡毋敬同宗之後!”


  胡亥再蠢,還不至於違背秦始皇的命令。他要真敢說出來,那他今後隻怕是再也沒機會回鹹陽宮。秦始皇隻會當他死了,也不會再多看他一眼。


  “管你什麽令,你也得遵守秦律!”


  辰伯是氣勢衝衝,回頭看了眼農田。其實損失不算太大,大概三株紅薯苗。如果說胡亥好好道個歉賠償,他也不會太計較。隻是這小子態度極其蠻橫無力,令他是頗為惱怒。


  “你不就是想要賠償嗎?”


  “我賠給你,行了吧?”


  胡亥隨便取出幾十枚銅錢,砸至辰伯麵前。


  “夠不夠?不夠我再加!”


  “你……你……”


  別說辰伯,四周圍觀助威的壯漢都受不了。


  他們就沒見過如此蠻橫無理的人!

  很快卓禮拄著拐杖就來了,甚至比韓信還要早。倒不是說韓信腿腳不利索,隻是他這人慵懶慣了剛剛起床,距離此地比較遠而已。


  “這是怎麽回事?”


  “宗長!他把額紅薯苗給扯壞了!蠻橫無理,甚至還想動手,乃至羞辱於我。你看看,這紅薯苗是活不成咧!額辛辛苦苦耕種,眼看著紅薯苗活了,卻被他給拔了!”


  “是這樣?可有驗傳?”


  卓禮眼神微寒,打量著胡亥。在他看來胡亥這麽高,想必已經成年。既然成年成丁,那就必然會有驗傳。若是沒有的話,那會被直接當成是流民抓起來。成年的話,那該怎麽判就怎麽判。


  李鼠苦笑著走了出來,“他是鹹陽人士,乃太史令胡毋敬同宗,也算是額遠方親戚,名為胡驊。他今年不過十二歲,驗傳並未帶在身上。”


  “這……這tm十二歲?!”


  辰伯都吃了驚,這快比他還高了!

  “汝此言當真?”


  “當真。”


  李斯無奈的望了眼胡亥,驗傳自然是有的。隻需要秦始皇一句話的事,偽造個驗傳還不容易?隻不過胡亥這小子忘記呆在身上,所以……


  “既無驗傳,其高已過六尺五寸。依律則斷其成年,先充入隱宮再說。待補上驗傳後,再行定奪。”


  卓禮現在好歹是亭長,自然也有斷案的資格。胡亥若有驗傳,那就按照驗傳走。要是沒有,那就是流民。甭管有罪沒罪,先充入隱宮是肯定沒錯的。


  “你……你敢?!”


  “老夫為當地亭長,為何不敢?”


  胡亥頓時急眼了。


  老匹夫竟敢把他充入隱宮?!


  “諸位息怒,勿要與這稚童計較。”


  “是否是稚童,得拿驗傳來證明!”卓禮目露凶光,冷然道:“李鼠,老夫念在汝與小草有些關係,便不與你計較。汝若是識趣的話便趕緊讓開,否則的話……”


  伴隨著鏗鏘聲響起,韓信已然拔劍。


  這麽多人可都看著咧,饒是李斯都不便再阻止。望著胡亥發抖的模樣,李斯心裏頭也都清楚。這混戰小子也知道怕了,隻是強撐著而已。


  “李公李公,我怎麽辦?”


  “依律充入隱宮,待吾回去拿上驗傳再說。”


  李斯很平靜,讓這家夥吃吃苦頭也沒錯。


  這可都是他自找的!


  ……


  “住手!”


  就在韓信準備抓人的時候,卓草與扶蘇則是趕了過來。在看到扶蘇後,胡亥眼淚都差點溢出來,就如同是受了委屈那般,“大兄,你終於來了!”


  “大兄?”


  卓草好奇的回頭看了眼扶蘇。


  啥情況這是?


  “咳咳,吾翁與其翁乃是故交。昔日吾在鹹陽的時候,便是其翁幫忙。所以,也算是認識他。胡驊,汝壞人祥瑞還敢蠻橫無理羞辱他人,可知犯下大罪?!”


  扶蘇拚命的是擠眉弄眼,希望胡亥識相點。有他作保的話,那麽胡亥可以不需要驗傳。當然,若是這時候胡亥出了問題,那扶蘇可要同罪並罰!

  “胡……胡驊知錯。”


  胡亥還是口服心不服,他現在道歉認錯純粹是想擺脫僵局而已。十二歲的年紀,心眼其實多的很。


  見他認錯後,卓禮臉色方才緩和了些。


  “草,你說怎麽判?”


  其餘人也都看向卓草。


  卓草望著胡亥,眸子透著幾分厭惡,居高臨下淡淡問道:“胡驊,你知道你錯什麽地方了?”


  “我不該毀壞別人的莊稼。”


  “嗬……因為你根本沒把我們當人來看。”


  “……”


  “……”


  卓草負手而立,搖頭歎息道:“要不是我那傻老爹,我壓根就不想收你入學。隻是汝翁求著,所以才會收你。我本以為你隻是調皮而已,畢竟這年紀誰都調皮。可這是莊稼,是他們用血汗種出來的。你心裏卻沒有絲毫敬意,反而仗勢欺人。”


  胡亥被卓草罵的是低著頭,都不敢頂嘴。秦始皇的話可都還在耳畔回響,如果他敢不尊重師長,那他同樣不必再回宮。而卓草,便是他未來的先生。


  “這些錢,是你的嗎?”


  “是。”


  “不!這些都是你父親的,怎是你的?”


  卓草彎下腰將銅板都撿了起來,而後交給辰伯,“辰伯,他雖然還未行束脩禮,卻也是我答應要收下的學生。既然做錯了事,就該賠償。這些錢你先收好,後續我再讓蓮萍給你拿些。”


  “算了算了……”


  辰伯連連擺手,話說到這份上就沒意思了。


  “宗長,他的確年幼。至於那隱宮,也沒必要去。大老遠的來回顛簸,也是頗為麻煩。”


  “好!”


  卓禮自然是尊重卓草的意見。


  見他這麽判,其實辰伯等人心裏還是不太高興的。畢竟卓草此舉,實在是有徇私的嫌疑。賠點錢就了事,有這麽好的事嗎?


  當然沒有!


  “胡驊,你是不是很開心?”


  “多謝先生幫忙!”


  胡亥心裏頭那叫個得意,望著卓草,眼眸裏滿是感激。雖說卓草囉嗦了些,可關鍵時刻還是很會做人的嘛!不錯不錯,之前的恩怨就算了,你燒了老師府邸的事我也不與你計較了!


  “別著急謝我。”卓草神色從容,繼續道:“你不用去隱宮,但是也得做事彌補。錢財不用再賠了,我就罰你當一旬的掏糞工。伏荼亭的茅廁,全都由你負責清理!每日清理後,還得推至村外漚肥之地。”


  “掏……掏糞工?!”


  胡亥眼珠子都差點瞪了出來。


  他心中剛升起的感激,瞬間蕩然無存。


  本來是好好先生模板的卓草,瞬間成了惡鬼!

  惡鬼!這是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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