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孤獨與驕傲起舞
伏山城與摘月城雖然都是天下八大共城之一，但是僅僅在城門外簡單的一看，便能直觀的感覺到兩座共城的差距。
伏山城沒有城牆，而摘月城的城牆宏厚巍峨，在看那城牆的材料，青色的磚上染上淡淡的紫色斑點，目光所及之處，皆是密密麻麻刀砍斧劈的痕跡，縫隙之中的斑駁血痕，在無數個日夜的風雨侵蝕之下，雖然褪掉了顯眼的紅色，但是它仍然堅毅的附著在城牆之上，倔強的訴說著，那些埋在過去的慘烈。
高大的城牆有四門。他們被摘月城中，不同的大勢力把持在手上。
馬車在摘月城之前停下來，並不是要過關接受檢查問詢，而是裏麵的主人一路上中感覺這舒適的走雲車哪裏不對，眼見到了城門前，便打算讓隨從仔細檢查一番，自己也好下車透透氣。
負陽行奄奄一息的躺在車尾，張鐵嘴打量著他的傷勢。
雙腿上的肉被磨了個幹淨，森森白骨硬生生的被地麵磨平之後，肮髒的泥土死死的附著在骨肉之間，難分彼此，更難見白骨之色。
肚子上的情況稍微好些，當然這是相對於負陽行的腿傷來說，張鐵嘴覺得，造成這個結果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在那巨大的痛苦中，負陽行仍然下意識的保護著身體的要害，他要是拽著五尺長的布直接被拖行這麽遠，恐怕胸膛跟肚子裏的髒腑，早就塗了一路，那樣的傷勢還想救？恐怕也隻有神仙才有這樣的手段了。
張鐵嘴打算將負陽行抱走，找個地方靜養療傷，心中真盤算著要用些什麽手段，又需要哪些藥材.……還未動手抱起負陽行之際，一聲嬌喝傳入了他耳內……
“絨奴兒，你敢！你敢……”她此氣急敗壞之下，除了將那凝脂美玉的臉頰氣得通紅，竟然做不出來其他辦法，她就連罵人都不會……
她下意識的想單手叉腰，一隻手顫顫巍巍的指著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負陽行，隻是平日的教養讓她下意識的又保持了端莊的儀態，暴怒之下，這女子做的，竟然是狠狠的跺了一下腳……
隻是連她那鞋底都是不凡之物，女子傾力之下，竟然也沒發出什麽聲響.……
前麵駕車的一個眉清目秀的男子聞言，不明所以的連滾帶爬，他實在是沒見過，自家小姐這副語氣。
她的聲音如暴怒的早鶯，除了清脆悅耳之外，委實是沒有什麽殺傷力……
“我讓你平日不準虐奴！你倒好，竟然敢在我的馬車後拖行人族……我.……”
“你……”他本想伸手指著那眉清目秀的黑衣奴仆，隻是剛抬起手
，又不自覺的收了回來。無奈之下，隻得雙手緊緊的拽扯著手中的精美的手帕……
那一雙美目硬是被氣得水汪汪的，隻是她腦子中，實在是找不到什麽罵人的粗鄙之言。隻能鼓脹著嘴，用那被氣得通紅的眼睛“惡狠狠的”盯著眼前下跪的黑衣奴仆。
“絨奴兒，我定要你.……要你好看……哼！”
張鐵嘴這人精，一看這種架勢，哪裏還不明白其中情況？他不等跪在地上的絨奴兒開口，當即抱起奄奄一息的負陽行，哇的一聲，便大哭了起來……
“這位上人……”他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那一身大吼之下，原本要訓斥自家仆人的女孩轉眼望來，隻見一憔悴老翁抱著自己的孩子痛哭，涕淚橫流之下，就是連自己，都要忍不住哭了出來.……
他賊眉鼠眼的瞄了一眼女子。“啊……”張鐵嘴哭聲低沉，單單一個簡單的啊字，從他口中發出來，那女子便覺得心中柔腸百轉.……原本就淚汪汪的眼睛，此時就要落下淚來……
“上人啊都怪我家孩兒不好，自己掛上了馬車.……不關他的事啊……”涕淚橫流的張鐵嘴真是張口就說的實話。隻是他那副淒淒切切的模樣瞟了瞟跪在地上的絨奴兒，這落在女子眼中.……那就是這老人也受了自己手下的威脅，才有這番姿態……
絨奴兒聽這可憐兮兮的老人為自己辯解，原本心中一喜，隻是還沒來得及高興多久，小姐那突然凶狠了幾分的眼神，讓他覺得如墜冰窟……
“上人啊，我就這一個兒子.……你能不能大發慈悲，救救我的孩子啊……”要是張鐵嘴滿麵紅光換成一副麵黃肌瘦的模樣，眼前這善良的女子恐怕一扭頭就要大哭出來……
“這父慈子孝的一家，這絨奴兒怎麽下得去手啊！”她心中悲憤的想到，強打著鎮定，黃鶯般的聲音清脆的響起。
“巧奴兒，你一定要把他們安頓啊，過幾天我要去看！”她對不遠的一位丫鬟說著，又轉頭對地上的絨奴兒說，“該怎麽治就怎麽治，他要是不能活蹦亂跳.……我要你.……”女子想了想，憤憤的說，“我要你跟他一樣.……”
“啊我的兒啊”這悲戚之音，女子深深動容。
……
昏迷的負陽行感覺自己在一片無邊無際的黑之中。
中央有一束微弱的光，柔和的打下來。他有些迷茫的走到光之下，眼前的一麵鏡子，在不怎麽明亮的光線下，照出了他的模樣……
鏡子裏的人與自己一模一樣。但是負陽行知道，那個鏡子裏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在不久前不再是自己了……
他在死命的抓住白布時，他終於看清楚了是什麽給自己，死死抓住白布不放的勇氣。
那就是與生俱來的、刻入骨子裏的、驕傲！
負陽行對自己從前的記憶，並不多。
從模糊的小山村開始，他好像一直都是一個人。清晰的記憶，是從遇到風起瀾開始。
他一直覺得一個人挺好。村裏的人們不愛搭理自己，他自己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好。偶爾無聊時，他喜歡看著天空，自由飛翔的鳥.……
他現在知道了，原來啊，那是孤獨的味道。聞得久了，便毫無排斥的將這個味道刻進了習慣裏。
他不覺得孤獨有什麽不好。隻是從前一直沒有認識到原來自己一直被孤獨圍繞。
一個人孤獨的走上路上的時候，遇見了箏鳴。
她漂亮嗎？是的，她很漂亮。
可是我為什麽要背著她到處走呢？一走還是三年？
那是一個孤獨而善良的旅人，在寒風中撿到了一隻被凍僵的漂亮的鳥。他自己沒有意識到的驕傲藏在骨子裏，潛移默化的告訴他，如此漂亮的鳥，在我無微不至之下，會離我而去嗎？
不會。
骨子裏的驕傲肯定的回答他。
當那隻鳥狠狠的飛走以後，與生俱來的驕傲被狠狠的斬了一刀。
當他在生死之間，終於清楚的認識到自己之後，這個驕傲的人兒虛弱的說著，可能沒人能聽到的笑話。
他要在天空之上，寫下自己的名字！何其可笑？
有人說，變老其實不是慢慢變老的，而是一瞬間變老的。負陽行不知道變老是什麽感覺。但是，當他能準確的分辨自己心中的情緒時，便是在這個瞬間裏，他長大了.……
原來啊，孤獨是一棵樹，驕傲是他成長的土壤。
孤獨不是站在人群外不說話，而是站在人群裏，笑著附和著那些毫無興趣的笑話。
他突然將箏鳴的事情看得很開。因為知道，他將來一定會在此站在她的麵前，笑著告訴她。
謝謝你，讓我認識到，我骨子裏與生俱來的驕傲。
孤漫長路忽展眉，
此味成酒敬餘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