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回去
命運有時真的很喜歡和人看玩笑。
起初段少亦並不相信這句話，因為在她看來，人的命運始終是掌握在自己手裏的。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命運決定懲罰她，在她重生後的世界裏，和她開起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嫣兒，你瘦了。”
這個與段靈焉同床共枕近十年的一國之君淩寒決，竟與那個她段少亦到死也不會原諒的二十七，長相一模一樣。這陌生又熟悉的氣氛，讓站在寬敞大堂裏的她險些透不過氣來。
“你來這裏幹什麽？”段少亦這話幾乎是脫口而出，但她說出來卻不知是在問二十七，還是問淩寒決。因為她現在腦袋亂的很，所以說話的語氣也難免不受控製的重了許多。
也許是真的命運有所聯係，淩寒決聽出了段少亦隱藏在這句話下直達心底的恨意。
“朕，隻是來看看你，過得好不好。”半晌，淩寒決低聲回應道。
這短短的一句話，可能段少亦現在聽不出有什麽不同，但周圍的人卻聽得很明白。淩寒決在極力忍耐，至於究竟在忍耐些什麽，他們一時很難說清。
“我很好，至少比你想象中的要好得多。沒有成為別人手裏的幹屍白骨。”
“少亦。”段少亦這話說的未免太過直白，風秋夜開口本想提醒她一句，卻見淩寒決再也無法忍耐的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看來有些事，朕要和皇後好好單獨的談一談了。”根本不容段少亦做反應，淩寒決就帶著她走出了這莊內會堂。
“小，小姐！”等紫兒來的時候，什麽都已經結束了。見著自家小姐被帝君帶走，她就是想要阻止也實在是有心無力，何況還有一個曲無伸手擋在她麵前。
段少亦這會兒還在氣頭上，淩寒決又二話不說的把她從正堂給拽了出來，沒有消下去的火氣就如同被火上澆油一般，更旺了。
“淩寒決！你放開我！”一路上段少亦都在不住掙紮，可無論她做什麽，都掙脫不開對方的手。
淩寒決一路無話，就隻是硬拉著段少亦的手，把她帶到了自己這幾日居住的那間房。
關門進屋，又鎖緊門鎖。
“淩寒決，你這是什麽意思？”很快手腕便被放開，段少亦現在已經被氣的不知該怎麽發脾氣了。隻是不停揉著自己被抓得發紅的手腕，質問對方道。
“我說過，我隻是來看你過得好不好。”淩寒決開口，還是那一句話。
“那我也告訴你最後一次，我活的很好，沒有倒黴到讓別人抽筋扒皮。”
“嫣兒，你很恨我。”淩寒決突然問。
段少亦剛要開口回答，那帶著恨意的話卻被硬生生的堵在了嘴邊。她不禁一愣，驚覺自己差一點，就犯了個大錯。
這人不是二十七，就算容貌再像，也永遠不是。
沉默半晌，段少亦壓抑著自己的暴躁情緒，語氣輕緩道：“我不恨你，也沒什麽可恨你的。段靈嫣已經死了，活著的隻有段少亦。”
段少亦說了本是十分真誠的一句話，但這話聽在淩寒決耳朵裏，就變成了另外一個意思。嫣兒不僅恨他，而且打算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他。
“嫣兒，冷宮的事我已經全部都聽曲無說了。我一直派他暗中保護著你們，卻沒想到還是會發生有人加害於你的事。”
“冷宮裏的那兩個人難道不是你派過去的。”逐漸冷靜下來的段少亦又恢複成了一開始那副什麽也不在乎的狀態，但這話卻說的十分肯定。
淩寒決卻表示很冤枉：“嫣兒以為是我派人去想要殺你的？”
“難道不是嗎，因為家中於朝堂上沒了權利與地位，就想著與其留在後宮不管，還不如直接派人殺掉的好，免得留下什麽禍根。”
“嫣兒，如果我真的想要你死，就不會派人去夜裏暗殺，也不會在你假死以後讓曲無保護你和紫兒，讓你們安全出宮。更不會為了你在外麵的安全著想向全國發布你的死訊，迷惑真凶。”淩寒決嚴肅道。
“真的不是你？”
“怎麽可能會是我！”
看來這麽長時間以來，她都誤會淩寒決了。細細想來，以他一國之君的權力，想要殺個人還不簡單，何必費那麽大的力氣。
雖說如此，但段少亦還是沒有對淩寒決徹底放下戒心。畢竟他不念夫妻情分是真，因為一些小事就把段靈嫣打入冷宮也是真。
便又道：“那你這次到天下第一莊來找我是為了什麽？不會真的，就隻是來看看我過的好不好那麽簡單吧。”
“嫣兒。”
“不要叫我嫣兒，我現在的名字叫段少亦。”
“少亦……”淩寒決聽著名字這微愣，半晌慢慢閉上雙眼，突然將段少亦抱了個滿懷。
段少亦下意識的想要掙脫，卻發現以自己現在的力氣，根本不夠。
“嫣兒……”
袖子裏的匕首已經劃落在掌心，但聽到淩寒決最近一直再叫著這個名字，她便有了一種置身於事外的感覺。
“我還以為你真的死的，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也許在段少亦眼裏，淩寒決隻是一個和二十七一樣容貌的陌生人。但在淩寒決眼中，她卻是那個與他同床共枕多年的結發妻子，一朝丞相之女段靈嫣，一切都已習以為常。
這樣想著，段少亦不免把利刃收了回去。
還是第一次，段少亦站在了段靈嫣的角度上，同他說話：“你現在就算見到了又如何，我們也已經回不去了。”
淩寒決聽著這話，仿佛渾身氣力逐漸泄去一般，慢慢鬆開抱著段少亦的手。
段少亦終恢複一臉正色又道：“皇後段靈嫣以死，冷宮也因為那場大火毀於一旦。這皇宮之中，便不可能再出現第二個段靈嫣。”
段少亦這話中的道理，淩寒決怎麽會不懂：“那你就打算一直住在這天下第一莊？”
“我會離開的。”
“去哪？”
“天下之大，去哪裏是我自由，就不再勞煩聖上您費心了。”段少亦說著，一步繞過淩寒決，把門鎖給打了開。
“那丞相那裏呢？”淩寒決突然道：“你就不打算回去看看了嗎？”
“爹爹？”段少亦呢喃道，卻沒有回頭。因為存在於腦海裏的這個稱呼對於她來說實在是太過陌生，就連上輩子也是一樣。所以在重生之後，段少亦並沒有選擇回家，而是決定銷聲匿跡。
“丞相知道你還沒死，所以一直在家等著你。”可淩寒決他們卻並沒有這麽想。
“是你告訴他們的。”段少亦很肯定道。
“因為我答應了段丞相，要照顧好你。”淩寒決道，腦海裏想起了段丞相告老還鄉之前所說的那一翻話。
（聖上，如今朝野之中勢力不等，臣這丞相之位雖大，但早已是岌岌可危。若臣再不及時做出決斷，恐怕這情勢無論是對我們段家，還是對您，都不會任何易處。臣鬥膽懇請聖上，免去臣丞相一職，容臣告老還鄉。）
（丞相大人，朕以打點好一切，你可放心去吧。）
（隻是臣心中還有一事放心不下，就是小女嫣兒。）
（放心，朕會替丞相照顧好她。）
“照顧好她。”段少亦聽到這話，似乎明白了什麽的不免一笑：“嗬，看來我還是高估了你。不過這樣也好，比起鬧到禦賜白綾，假死於宮中脫身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
“嫣兒？”淩寒決不明白，甚至是有些糊塗。
段少亦說完，便不再多言的一把拉開門。門外竟還站著一個人，一個書生樣貌的年輕人。一臉淡然的回應著她吃驚的視線。
“曲笑？”
腦海中的這個名字一閃而過，段少亦沒想到他竟然也跟來了。比曲無大一歲的兄弟，常跟著淩寒決身邊的多麵軍師。但隻要淩寒決一出宮，他就會留在宮裏打點一切。
思量不過隻是一瞬，段少亦就收回了目光，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抬步離開了這院門。
“聖上，臣有罪。”這邊段少亦一走，曲笑就拐進了淩寒決的屋裏。但那請罪的語氣，卻像是在開玩笑：“不小心偷聽了您和娘娘的談話。”
“夠了。”淩寒決隨口道，對這事也每當多真。
逐漸的，空氣的溫度竟清冷了幾分。
曲笑收斂了一身玩鬧的氣場，認真嚴肅道：“看來皇後娘娘是真的變了，聖上。”
“能徒手殺死兩個宮女的女人，又怎麽會是我的嫣兒。”淩寒決同樣認真的說著。不禁回想起之前的事，和剛剛發生的一切。
“如果她是假的，那她是什麽時候把真的娘娘從冷宮裏調走的。”
“不，她不可能假的。”突然，淩寒決很堅決的反駁著曲笑，也反駁著自己的推論。他自身對於嫣兒的感覺絕對錯不了，這樣，那更大的問題就出現了。
“那她身上的功夫，又是從何處學來的。”曲笑道。
淩寒決不語，下一秒滑出了袖裏的那把短刀。這是段少亦的短刀，竟不知何時到了他的手中。
如果剛剛再慢一步，是不是這把刀就會架到自己的脖子上了。
一想到這，心中便一陣莫名的惱火。那把短刀就被淩寒決隨手扔在了桌麵之上。
命令道。
“曲笑。”
“臣在。”
“該準備出發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