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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探究往事

  陸曾翰乜了梅子浚一眼:「年紀越大,臉皮越厚。」


  「好好好,我這個電燈泡礙著你了,我這就走。」梅子浚哈哈笑著離開。


  病房裡只剩我和陸曾翰,我和他相對而望,好像已是萬語千言。半晌,他坐到我床邊,拿起我的手細細看著,問道:「那天梅子浚那槍沒傷到你吧?」


  「沒事。」我看著他恍如夢境,「只是震得有些疼。你呢?還難受嗎?」


  「現在不了。」陸曾翰說話還是有些虛弱,「不過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發作。放心吧,有醫生在,會越來越好的。」


  「對不起。」我低低地說著,想看他的臉卻有些慚愧,「是我害的你這樣。」


  「不要這麼說,傻瓜。」陸曾翰輕輕嘆了口氣,把我攬進了懷裡,他的懷抱依舊是那麼溫熱,貼在他的胸口,就是踏實和安心,我忽然什麼都不想說了,只想這麼依偎在他懷裡,此心安處是吾鄉,他的懷抱,就是讓我心安的地方,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讓我溫暖踏實的地方。


  「可喬,」陸曾翰的聲音溫溫的帶著一絲旖旎,「你上次提的那個問題,我想過了。你說如果你的病好了,你和她合二為一,我還能不能接受你。我想了想,這就好比一個人長了個瘤子,我愛這個人,但不可能愛這個瘤子。但如果有一天沒做手術,這個瘤子被身體吸收了,我能因為這個人吸收了那個髒兮兮的瘤子,就不愛她了嗎?你和她是獨立的時候,我愛你,而恨她。你和她合二為一的時候,是你戰勝了她,我只會更愛你,愛一個堅強、善良的傻瓜。」


  他的聲音很暖,讓我的鼻子忽然有點酸酸的。這麼一說,我好像釋然了很多,也許就像他說的,我的病好的那天,必然是我戰勝她的那天,就像吸收的瘤子,誒,不對,瘤子?我忍不住斜看著他:「誰是瘤子?噁心了吧唧的,你才是瘤子!大毒瘤!」


  「哈哈哈,」他大笑起來,瘦弱的身體不由隨著咳了兩聲,把我摟得更緊,「能反應過來了,還沒那麼笨。」


  病房的窗外,月亮已經升起,圓圓的好大一輪,我依在陸曾翰身邊,心裡忽然生出很多希冀,我希望我的病趕快好,我希望他的身體儘快回復,案子儘快了結,我希望我和他能心無雜念,再去海上揚帆遠航,下次,我一定要他教我怎麼玩帆船。


  我一周之後出院了,雖然身體還有些虛弱,但是實在不想在醫院待下去了。陸曾翰的情況也在漸漸好轉,在藥物治療下,身體的脫毒進行得很快,但是後遺症還是會偶爾發作。


  出院的第二天,梅子浚安排了我和賀建剛見面,是在看守所內。見到我,賀建剛有些意外:「我認識你,你是小敏的心理醫生。」


  「是,」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暴露任何情緒,「我給小敏做過心理治療,在她最後的日子裡,我陪著她,教她用畫畫的方式宣洩自己的情感。她很聰明,一學就會。」我斷斷續續說了很多小敏的事,他聽得很入神,和每個疼愛女兒的父親一樣,會跟著我的講述時而長嘆,時而微笑,時而眼圈紅紅。


  他對我也因為小敏的話題,從開始的防備,到後來熱切地讓我再多說些小敏的事:「我聽說過你的事,如果不是你,小敏死也是冤死的,我真不知道怎麼謝你。」


  「那我今天能不能求你幫我一個忙,就當謝我?」我看著賀建剛問道。


  他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隨即說道:「你說,只要我能做到。」


  「你還記得二十年前的822大案嗎?」我問道,「你認不認識一個叫辛偉民的人?」


  賀建剛低頭想了想,搖頭道:「我不記得了,太久了。」


  「請你幫我再想想,這件事對我特別重要,我家已經有太多人死在這件事上了,你有女兒,你能體會骨肉冤屈死去的滋味兒。」我的眼圈有點紅,「如果你真的要謝我,只要把這件事原原本本告訴我就好。」


  賀建剛有些神色複雜地看著我道:「辛偉民是你什麼人?」


  「他是我爸爸。」我的眼淚落了下來,「你記得了是不是?」


  賀建剛想了想道:「事情的確太久了,很多細節也模糊了。那是二十年前了吧,那會我跟著運毒販毒,賺點生計,漸漸也做到了稍微靠前點的位置,南城那個時候,也形成了個挺大規模的販毒集團,專人接貨收貨,專人拉線,專人洗錢,乾的像摸像樣的。那個團伙的老大說,上頭有人罩著,不會出事兒,讓我們放開膽子干,他都打點好了。」


  「上頭,是指警察嗎?」我忍不住問道。


  賀建剛點點頭:「但是後來風聲有些緊了,說是更上面的人要查,老大說想先收手一陣子。結果就在這時候來了筆大買賣,十幾萬的貨啊,二十年前,多大的一筆錢,老大忍不住同意了。對方來了一個人,我們怕是條子,專門試了試,一嘴黑話,對貨也認的清楚,不像卧底。老大還是不放心,借口說貨不多,先試著給了批小的,拿到了錢,才放心大膽做那筆大的。」


  「結果等送貨那天,老大特意找了幾個可靠的人把貨先送來,但是等了很久都沒到,那會手機還不普及,人也聯繫不上,老大急壞了。後來在另一個販毒團伙的地界找到了人和車,貨沒了。送貨的那幾個人說是貨被截了,老大不信,仔細查了查,發現其中一個送貨的很可疑,是個條子,就讓人活活打死了,把屍體扔在了荒地里。」賀建剛看了我一眼道,「那個人我記得姓辛,但是不叫偉民,應該是假名吧。」


  我的頭轟地一聲,又開始眩暈,我竭力控制著自己情緒平穩,深呼吸了幾次,仰著頭,沒讓淚水掉下來,緩了緩,繼續問道:「那後來呢?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們會把貨送到別人那裡?」


  「後來老大說,接到消息,要貨的那幫人根本就是個套,是來套我們的。幸虧上面的人在中間使了個詐,讓那人把貨送錯了,否則在我們交貨的時候就被抓個正著。所以那次就那麼泡湯了。不過沒想到的是,過了半個多月,我們以為風頭鬆了,又想干一票,沒想到這次被抓住了。老大死了,臨死前——」賀建剛想說什麼,又止住了話頭,嘆了口氣道,「反正就這麼些事兒吧。」


  「那警察抓了你們之後不審問嗎?辛偉民的事,沒人去查嗎?」我追問道。


  「不清楚。反正沒人問我那個姓辛的事,只是問我平時在團伙里負責什麼,都把貨賣給什麼人,上線下線,至於那個姓辛的是怎麼回事,沒人來問。」賀建剛說道。


  「你們第一次既然有人通風報信交易是假的,誰報的,沒人問嗎?」我問道。


  「這個倒是有人問,但是我們也不知道,只有老大知道,老大死了,我們也說不出個一二。不過後來聽說查出來了,是一個姓黃的警察,已經處理了吧。至於別的,就不清楚了。」賀建剛說道。


  頓了頓,賀建剛看著我疑惑地問道:「我記得幾年前,那會我還在為822那事在牢里呢,有個長得和你挺像的女人,也來問過我這個事。你知道嗎?」


  我怔了一下,問道:「你告訴她了嗎?」


  賀建剛搖搖頭:「沒今天和你說的多,就是簡單說了說。但是陪著他來的那個男人,我看著和當年我們第一次談買賣的時候,條子派來的那個探子長得很像。我看是一個人,但是年頭長了,我記得不清,再者陪著她來,我也不敢多說。」


  「就是你說,看著不像警察,滿嘴黑話那個?」我問道。


  賀建剛點頭:「是,那會他還年輕,估計入行也不久。但是後來帶那女人來的時候,氣派就大了,我看不少人都得看他的眼色,連獄警都哼哼哈哈的。」


  「他姓什麼?」我問道。


  「趙吧。」賀建剛說道,「聽他們喊趙局。不知道是什麼領導。」


  我忍不住又問道:「你之前說你們老大臨死的時候,說什麼了?」


  賀建剛這次卻不肯再說,只是含糊其辭:「沒說什麼,就是些讓我們照顧兄弟之類的話,我覺得跑題了,就沒說。」


  我看問不出來,便決定先回去,再去查探查探。到現在來說,爸爸當年的事是基本清晰了,被人算計,送錯貨被毒販子發現,但是因為送到了另一個毒販的地盤,被人認為黑吃黑。這其中一定有個關鍵的人在唆擺。但是爸爸的上線在哪裡?難道警隊沒人關注到底是誰給爸爸的指令送錯貨嗎?


  從看守所出來,我痛苦地在牆外坐了很久,才把剛才聽到的事消化完全,其中有多少次我都想跑出去,不忍再聽下去,可是我都堅持住了。


  可是接下來該去哪裡找線索呢?姐姐的證據到底留下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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