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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細節里的證據

  「噩夢?」我細細回憶了一番,那晚我在夢裡聽到了姐姐的歌聲,然後跟著跑了出去,而我回去的時候,瑩瑩告訴我她也做了噩夢,夢到楊意澤拿著刀殺她。當時不覺得什麼,現在回想起來,倒的確不太尋常。我問著陸曾翰:「你就從這些細節推斷出來的嗎?」


  「夢,是個挺有意思的東西。」陸曾翰看著遠處神情悠然,「我大學的時候選修過一門課,是關於玄學的。」


  「玄學?」我不懂,也沒學過,只是好奇這種封建迷信竟然也能作為大學的課程,「這種課會允許上嗎?」


  「當然允許。這課就是用科學道理解釋一些神神怪怪的現象。比如湘西的趕屍,比如鬼打牆,再比如,見鬼。」陸曾翰解釋道,「有些老舊的房子里,會出現些奇怪的人影之類,進而被神乎其神地宣稱鬧鬼。我記得當時老師解釋了這種靈異現象,就是因為那些地方有低頻的次聲波,如果頻率接近18赫茲的話,會令眼球產生共振,眼球共振需要的頻率是18赫茲,一旦共振,眼球就會產生視像幻覺,就是俗稱的見鬼。」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新奇的解釋。」我搖搖頭,滿是好奇。這個世界的現象很是奇妙,靈異鬼怪一直是我不敢相信卻也無法解釋的盲點,如今他這麼一說,我倒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所以所謂的見鬼,不過人類的眼球和低頻的次聲波的一次共振罷了。陳晨的見鬼,就是因為在洗手間的鏡子後面放了次聲波發生器。但是次聲波除了讓人見鬼,也能讓人做噩夢。因為低頻次聲波會讓人產生沮喪、難過、恐懼等情緒。人在睡眠狀態,接受到低頻次聲波,在這些情緒的作用下,自然而然就會做噩夢了。」陸曾翰說得井井有條,我聽得入神。


  我不由問道:「次聲波還會影響情緒嗎?」


  「當然。國外曾經有個心理學家做了一個實驗,在鋼琴演奏時有4首曲子中加入了頻率低於20赫茲的低頻次聲波,觀眾聽完無一不感受到悲傷、不安,和鬧鬼的感受非常相似。」陸曾翰說得很篤定,「所以鬧鬼除了眼球共振,還有心理上情緒上也會因為次聲波而產生恐懼不安的情緒。」


  「可是,」我還是有疑問,「為什麼我和陳晨見的鬼不一樣呢?」她見的是女的,而我見的是男的。


  「這個問題,」陸曾翰淡淡道,「以後我再告訴你。」


  我看著陸曾翰侃侃而談的樣子,真的很想把他的腦子扒開看看,裡面都是什麼做的,怎麼能裝這麼多東西,又是軍事爆破又是次聲波。而且從細微的旁枝末節就能推斷出案子的主線。我又問道:「那你是當時就懷疑鄒昱凱了嗎?」


  「沒有。」陸曾翰答得乾脆,「我當時只想著儘快出貨,沒想那麼多。是回到南城后,我被關起來的那幾天,閑著沒事,就想了前前後後的案子,才發現鄒昱凱的很多表現很不尋常,比如他早晨會跑下樓,而在他跑下樓的同時肖岩冰會穿上那件很醜的雨衣。只有肖岩冰受到控制才會做出那種平日絕不可能的舉動。再想到那晚別墅里很多人都提到做了噩夢,而我那時恰好在外面,突然心裡有點不舒服,很難過失落,就走到了你的那個拓展中心的外面。當時以為只是突然的情緒發作,後來聯想了一番,才覺得不對勁。」


  「哦。」我微微有些失望,那天早晨曾推斷出他在拓展中心外面就開始跟著我,還一度有點小感動,現在才知道,那點感動也只是個美麗的意外。我尷尬地看向了遠處,心裡不知該酸還是該疼。半晌才嘆了口氣:「鄒昱凱真是不可貌相,表面看起來單純文靜的少年般的澄澈,怎麼會和賀小敏的爸爸一起合夥殺人呢?」


  「他單純?」陸曾翰冷笑了幾聲,「他為了儘快出貨都能假扮兇手把自己砍得渾身是血,他單純嗎?」


  「你是說,他的傷——」我驚訝地捂住了嘴,「是自己砍的?」


  「他和賀賀建剛穿一條褲子,怎麼會被他砍了?」陸曾翰搖頭,「我當時就看出他的刀傷是自己砍的,只是不說罷了。鄒昱凱是個心思很重的人,我可從不敢把他當成個澄澈的少年。」陸曾翰的聲音幾許淡淡的嘲諷,令我不覺自慚形穢,我看人終究還是簡單了。雖然我能看出人的心理疾病,卻看不出人心的叵測。


  我尷尬地轉了個話題:「可是鄒昱凱在南淇島和賀建剛合謀殺人的事,有證據嗎?鄒昱凱死了,賀建剛肯定是不會供出鄒昱凱的。」


  「上次我們去南淇島找證據的時候,我從雲湖山莊後面采了些植物的樣本,有一種葉片上有雜亂的斑點。我帶回去讓專業人員化驗過,那是種對次聲波很敏感的草,次聲波的作用會讓裡面的組織結構產生變化,發生無序的細胞凋亡,表現在葉片上就是像灼傷般的斑點。」陸曾翰勾唇一笑,志在必得地說道,「幸好只過去幾個月,要是過了一個生長期,就再也查不到證據了。」


  我舒了口氣,這個證據如果交給警方,就可以給鄒昱凱定罪了,雖然人已經死了。我問道:「你的那些證據,可以給警方嗎?」


  「隨你。」陸曾翰說道,「南淇島上還有的是葉子,讓他們去找就好了。」說完站起身來,「回去吧。」


  從案件又猛地回到現實,我的心咚咚跳了兩下,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是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後。鄒昱凱的案子是結束了,但鄒士釗呢?他會放過陸曾翰嗎?我擔心地看了幾眼陸曾翰的背影,無奈地嘆了口氣。


  回到家裡,陸曾翰簡單收拾了幾件衣服,對我說道:「快過年了,南城的房子不好找。你先在這裡住著吧,好好想想,我先到別處去住。」說完乾脆利索地走了。


  屋裡空蕩蕩的只剩下我自己,我抱膝蜷在了沙發上。我到底要怎麼樣呢?他又到底是什麼樣呢?我確實需要時間想想。


  年越來越近了,南城的春節很隆重,到處都是忙著辦年貨的人們。我和往年一樣,還是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麼去準備。去年除夕夜姐姐和我在一起,今年不知道她會不會來。我給她發了條微信:「姐姐,過年來南城嗎?」


  姐姐給我回復道:「除夕有事。年後應該能找到時間回去看你。」


  我抱著手機舒了口氣,卻沒有往年的歡愉。我很想念姐姐,可是今年卻好像有點怕她回來。我很怕她回來會揭開些什麼。可是我又不敢問。


  只是我一個人的春節,註定會很孤單。前幾年或是韓牧之或是姐姐,總有人在我身邊,今年無望了。我把時間都泡在了診所。瑩瑩有時來看看我,幫我干點事。她春節要帶著楊意澤回家去過了,年後就要舉辦婚禮。看著她幸福的嬌俏模樣,我說不上的羨慕。


  瑩瑩生拉硬拽著我,非跑到超市買了一堆吃的喝的,又買了些家裡裝飾用的彩燈福字才罷休:「可喬姐,今年我哥沒法陪你過年了,他媽媽病了,他要回去。但無論怎麼樣,也要喜氣洋洋地過個年。起碼給來年討個彩頭。」


  我淡淡笑了,如果這些真的能討個彩頭,我不介意把家裡裝扮的張燈結綵。原來人在受傷的時候,確實需要心裡寄託的。


  里除夕還有三天的時候,除了商家,已經沒有什麼人上班了,診所的兩個助理都請了假回老家過年,也沒來訪者預約,我只好貓在診所整理資料看書。真是最難熬的日子,從沒覺得過節是這麼凄涼的事。尤其在春節這個中國人最重視的節日。


  晚上在咖啡店耗到很晚才回去,剛走出咖啡店的門,一個男人立在了我面前:「辛老師,鄒總有請。」


  此刻,我的汗毛都幾乎要豎起來,鄒士釗現在找我絕不會有什麼好事。他和陸曾翰已經撕破臉,還需要我做什麼?可是我怎麼反抗?我只好默默跟著那個男人上了車,在車上,趁他不注意,我偷偷按下了陸曾翰的電話。只是還沒響一聲,就被身邊的男人發現了。他快速地從我包里把手機奪了過去,關了機又扔回包里,警告我道:「辛老師,別玩這套。鄒總最近心情很不好,你不要搞這些找死的事。」


  我沒有吭聲。車行的方向,我辨不出是去哪裡,不是去他的舊宅院,也不是去他的別墅,倒像是去碼頭。果然,不到半小時,車在碼頭停了下來,那男人把我推上了一艘船,我晃晃悠悠地上去,這不是遊艇,是一艘略有破敗的貨船,很大,很舊。


  我走進艙門,裡面很大,但是用帆布遮著,我也不知道裡面放著什麼。船艙里很昏暗,我順著走了很長一段,才在船頭的一張椅子上看到了鄒士釗的背影。才二十多天不見,他好像被掏空了似的,整個人有些佝僂,頭髮幾乎全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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