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留琴之約
「是，公子勤勉，課業異常出色，夫子都對他甘拜下風。」
「原來如此，我以為慕先生是會把先生氣跑的。」
「姑娘說笑了。」破浪暗暗擦了擦冷汗，很自覺地退到了門後面。
雲兮覺得有點怪怪的，但是也不知道哪裡怪，上官慕看起來就不像是循規蹈矩的人，怎麼會一點調皮搗蛋的事情都沒有做過呢？
看來還是問問乘風比較穩妥。
「淋兒，你也累了，早點休息，明天雲帆會過來，說不定會有小雨公子的消息。」
「好。」
走出書房，雲兮終於把心情放鬆了下來，終於能得到小雨哥的消息了，不知道他過得怎麼樣，是否找到了他想要的。
他說過之前的約定不算數了。自己也答應了上官慕要好好想想如何選擇。
上官慕那麼驕傲的人，他定是用了極深的心思才會那麼付出的，自己辜負了他，也辜負了小雨哥。
一夜好眠，雲兮期待的第二日隨著雄雞的高唱到來了。一個叫做雲帆的青年，帶著他得到的消息來到了上官慕和雲兮面前。
「公子，姑娘！」雲帆早已在破浪那裡知道了雲兮的存在，自然見了雲兮禮數上要周全。
「情況怎麼樣？」
「雨公子，現在和兩位高人在一起，屬下孤陋寡聞只知道其中一個白髮老人叫水鏡。另外一個隱居幾十年了，我不認識。」
「水鏡？刀聖水鏡？」雲兮聽到這個名字心中一動，那是外公的名字。
「正是。」
「原來小雨哥和外公在一起。」雲兮一顆心徹底放下了，不管他們知不知道彼此跟自己的關係，只要他們在一起就是安全的。
眼淚流下，此刻本該開心地笑，她卻突然開心地哭了。
「別哭。」上官慕當著破浪和雲帆的面給雲兮擦眼淚，引來兩個人的輕咳聲。
「公子，御琴和船已經到了。」雲帆說著還是問了一句。「滄海還在雨公子那邊守著呢，要不要喚他回來。」
「先守著吧！」上官慕給雲帆使了一個眼色，雲帆會意退了出去，破浪也跟著退了出去。
兩個人沒有走遠就在最近的迴廊里坐了下來。
「姑娘真是個美人。」
「這次信了？」
「嗯，咱們公子眼賊，京城那麼多貴女沒看上，在江湖撿了一塊寶。」
「是公子從河裡撈上來的。」
破浪還記得那時候自己還對這位姑娘的來歷有過懷疑，現在看到她的為人，順便聽了她的秘密，自己由衷地佩服這個姑娘。
「從前她輕功比乘風都厲害，只是現在走火入魔散了一身功力。」
「走火入魔？」聽了破浪的話雲帆立時站了起來聲音都大了，見他如此破浪趕緊攔著。
「嚷嚷什麼？」
「走火入魔還能活得好好的，真是奇迹。想必是公子救回來了。」
「算是吧！不過那個雨公子，現在是咱們公子的情敵。
你讓滄海盯緊了，有情況隨時上報，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咱們得替公子好好守著姑娘。」
「那邊太難了，那兩個武功太高，我們不敢離太近了，否則一不小心就被發現了。」
「發現了，就實話實說。就說是公子派去的，一是保護雨公子，一是保護外公他老人家。」
「人家能信嗎？」
「不信就說替公子盯著情敵，這個說法准信。」
「你認可這位姑娘了？」
「是，這個姑娘值得公子喜歡，等以後你多了解就會知道，這位是絕世紅顏，別人比不了。」
雲帆將信將疑地走了，破浪依然沒有動，只是默默地坐在迴廊上守護者那個門。門裡有公子和姑娘。
早飯過後，公子會和姑娘一起看書，聊聊雜記，說說地理人文，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公子博聞廣識，姑娘也博覽群書，兩個人總是有聊不完的話題。
他聽聽牆角也會增長知識。午飯後姑娘會小睡一會兒，因為身體不如從前了，她自己也開始憊懶起來。
晚飯後，姑娘跟公子會一起彈琴賞月，如果天氣不好，他們就在迴廊里賞夜，甚至賞雨。
總之，晚間兩個人也有說不完的話。想起這些，破浪覺得自己很幸福，至少比乘風幸福多了。
乘風那時跟著姑娘，據說一天都聽不到姑娘跟小雨公子說什麼，有幾次自己還見乘風在姑娘門口打瞌睡，多無聊啊。
這樣看來，姑娘和公子才是真正的情投意合。
晚間來臨，雲兮斜靠在迴廊的長椅上，帶著幾分慵懶。
上官慕在彈琴。他很少讓雲兮彈琴給他聽，總是喜歡彈琴給雲兮聽。
彈到興緻濃處他會歌一曲，甚至要求雲兮跟著和，只是雲兮說自己五音不全，不唱。
一曲罷，雲兮沒有說話，安靜得像是這幽涼的夜。
「想什麼呢？」
「想家。」
「家，你的家真是讓人嚮往之。當日我答應了伯母和二叔，待我爹告老還鄉，我就帶著你們去你家。」
雲兮驚愕地看著上官慕，心中竟是波瀾起伏，無法自已。
「怎麼？很感動？」
「嗯！我不敢相信。其實，我不該這麼自私。你這樣讓我覺得實在對不起你。」
「別哭。」
「我的家美極了。寬廣無邊的無量海溫柔如母，翠雲環繞的無量山青峻如父，凈月原沃野良田養育了我們，洗日壇莊嚴崇高是我們的信仰依託，弄月樓……承載著源人的命運。」
雲兮沒有把話全部說明，弄月樓的存在還是不要說太多吧。
「那以後我們會不會一起住在你的聽音崖？」上官慕輕柔地問話帶著意有所指的情味。
「也許吧！」雲兮不知道會不會有這麼一天，不過她其實是期待過的。
「淋兒，你知道伯牙與子期的故事嗎？」
「伯牙善琴，子期善聽，知音難覓。只是子期死，伯牙把瑤琴摔碎了，實在不該。」
「怎麼講？」
「子期死，知音就真的亡了嗎？我覺得既是知音，生為知音，死亦是知音。
只要伯牙未死，琴未斷，這琴音就該繼續彈給子期聽。
慕先生如果視我為知音，他日我亡故，每日與我留琴一曲，余願必足。」
「淋兒，不可妄言。」
「人總是會死的，不妨事。」
「以後莫要如此說，你年紀尚輕，就算是亡故，也是我走你前面的。」
「好像先生大我八歲呢。都可以做叔叔了。」
「又妄言。」
「其實沒什麼關係的。不過，今日既然說了這留琴之事，不若我們彼此做個約定。
他日若是有人先走，剩下的人不可廢琴，每日一曲，廖祭知音。」
「好，既然如此，你要記得這個約定為我留琴。」
「好，一言為定。」
「擊掌為盟。」
「好。」
迴廊里的擊掌聲異常清脆，映襯得整個夜都越發的濃郁了。
雲兮知道這個叫做上官慕的男人已經成了自己生命中不可少的人，他現在已經留給了自己太多的動心，自己確實想認認真真地對待自己的內心。
她需要想一想，然後去找小雨哥，她想知道小雨哥的想法和他的決定。
翌日，雲兮懶了很久的床。她的身體越發的綿軟無力，只是她自己也查不出到底是怎麼回事。
起床洗漱后，她來到前廳時就發現了御琴，在御琴身後還有多日未見的乘風。
「姑娘。」兩個人朝雲兮行禮，雲兮也客氣地回了禮。
「御琴姐姐，好久不見。」
「姑娘，知道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御琴拉住雲兮的手激動地不想分開。
「讓姐姐擔心了。」
「好在公子把你找回來了，不然你讓公子怎麼辦？」
御琴這話說得太明顯了。公子沒有姑娘還不打一輩子光棍，那相爺和夫人還不急死。
「乘風，我爹怎麼樣？」
「呃，相爺挺好的，就是想公子了。催您回去。」
「我會回去一趟，在那之前我們先送姑娘去見她外公。淋兒覺得如何？」
「如此最好不過了。」
「嗯，那我們就準備一下，明日一早出發。」
「好。」
眾人決定了離開的時間，齊老也沒有特別的挽留，他知道年輕人有年輕人的事情做，自然不會阻攔。
不過他說了，要兩個人記得常來看他，每晚的琴音還沒有聽夠呢。
兩個人一口應承了下來，似乎都覺得自己還會再來。尤其是上官慕聽到雲兮的答話心中暗自高興。
他們之間留下的共同回憶越來越多，她就離自己越來越近。
雲兮把自己的東西都收拾了一番，把自己娘親送的小布包打開了，那裡是自己曾經落在暮江里的軟劍。
因為沒了內力，自己的身體也差得不行，所以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摸劍，也很久沒有練武了。
她了解自己的身體，連起床都變成了大事的自己，還能做什麼呢？
以前午睡是因為實在無聊，現在午睡是因為身體需要休息。
想了想，雲兮還是把軟劍別在了腰間，畢竟跟隨了自己好幾年了，她捨不得就這樣放下它。
當然，她也很捨不得自己的內力和武功，只是想回到那個神采奕奕，武功超群的自己幾乎沒有可能了。
隨遇而安，順其自然。雲兮希望自己能夠真正的看開，不再感懷那個無用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