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積勞成疾
夜色朦朧，丞相府大船上燈火依舊。雲兮沒有入睡，內心思緒萬千。
想到明軒師兄的話，心中苦笑。明軒師兄的各位兄弟已經足夠出色了，不過萬事還是要看緣分的。聽了師兄勸告，她也是很用心地做了計劃。
每日和登上聽音崖的諸位公子上山採藥，一個小隊的人，為源里做了不少貢獻，可是那段時間，自己的心好累啊！
想起那些層出不窮的狀況，哪位公子被蛇咬了，哪位不小心摔了，更甚至還有意見不合大打出手的……
膚白貌美文采斐然的肩不能挑，上山下水樣樣精通的不忍直視，雲兮很無奈啊！
如果源里有……雲兮腦海中出現了一個白衣公子。怎麼可能，她是要回去的，無論如何。想到爹爹，墨眸暗沉了下來。
那日，也就是七天前。她是要和爹爹好好談一談，讓自己的聽音崖清靜清靜的。
迴音壁撫琴之後，她痛快地練了一次劍，當太陽從崖邊升起時，她留了書信給諸位公子，告知他們自己無心成親。
還記得當時尚樂姐姐那心疼自己的眼神，當時自己就想，要是諸位公子中，誰能得到尚樂姐姐的芳心，那該是多幸福的事情啊！
為了不看尚樂的眼淚，雲兮交代完畢就飛身上了穿雲鎖。
時間尚早，醉夢園的諸位姐妹都還在夢中，雲兮悄悄地扣了扣姐姐的房門，卻發現姐姐不在。奇怪的感覺襲來，她沒耽誤直接來到了香源府爹娘的住處。
一大早，爹娘的住處已經擠滿了人，走進一看，明軒師兄正在給爹爹診脈？娘親在姐姐的勸慰下抹去了眼淚。
「娘親，大姐，爹爹這是怎麼了？」
雲兮急急上前詢問，卻見娘親一隻手鬆開大姐一隻手握緊了自己。那眼淚跟斷了線的珍珠一樣落了下來。想想娘親多麼果斷瀟洒的一個人，這樣哭泣的樣子還真是稀奇。
「淋兒啊！今天早晨你爹他怎麼叫都叫不醒，娘急得不行就找了你大姐和明軒過來。你爹不會有事吧？」
娘親哭著，雲兮仔細看了看爹爹。爹爹臉上左右各有兩個血紅的大巴掌印，估計是娘親見叫不醒，「輕輕」地拍了他兩下。爹娘一向恩愛，這也是他們夫妻的情趣。
「爹爹怎麼樣？」
「師兄，如何？」雲兮和云爾急切地問。
「就是睡著呢！沒有任何異常。」
明軒抖抖軟輕紗的衣袖，很是莫名其妙地站起。
「會不會只是睡得沉了些？」
聽到師兄的話，雲兮看到大姐差點沒翻出白眼，很明顯的兩個巴掌印，誰能挨了兩巴掌還不醒的。
「要不，還是去請東方吧！」娘親梨花帶雨的樣子，真是我見猶憐，真可惜爹爹沒看見。
「娘放心，淋兒去請。」雲兮轉身去請東方先生，很快源主一睡不醒的消息就傳開了。源人開始有了些許無助和恐慌。
源主接觸感染疫情的人最多，會不會感染了自己不知道。那疫情會不會再一次來襲？還有的人擔心源主的安危，流連在香源府不肯離去。
奶奶、二叔、三叔、雙胞胎、泠兒很快都趕到了。東方先生為爹爹診過之後，久久都沒有說話。
「先生，峻兒可是不好了？」奶奶晶亮的白髮根根分明，臉上雖然爬上了皺紋卻可見曾經的清秀面龐。
「老夫人放心，目前來看，源主沒事。」東方先生凈了手之後，走出了爹爹的房間，他的表情很沉重，身上散發的低氣壓讓大家都感到了那份沉重。
議事廳。
「源主的病症極其罕見，自古至今，也不過有過一例。
相傳有一位神醫診過一個病患，他是一位戰功赫赫的大將軍，一生戎馬倥傯，晚年也是轟轟烈烈，當天下太平，萬事和美的時候，他竟然一睡不起。
身體對外界毫無感知，恍如隔世。想必源主這病就是曾經的隔世之症。」
「隔世之症？」
娘親恰似二八少女一樣的臉龐掛著的淚痕未乾，又添上了新淚。雙胞胎一左一右侍奉著，讓三個女兒都沒有地方發揮一下。三個女兒也不爭，乖乖站在奶奶身邊。
「既是曾有病例，可有醫治之法。」老夫人見東方先生如此慎重也知事態嚴重。
「有病例，自然也有藥方。」
「可是藥材難找。」
「倒也不難。」
「那……」
「藥方中有一味藥引，說是易得卻也易得，說是難得也真是難得。源主為了源里殫精竭慮，積勞成疾。
作為源民，伯約當是為源主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可是老夫人，伯約當年立下重誓絕不再踏入紅塵半步。」
「先生，這……」老夫人被東方先生的話弄蒙了。小輩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伯約兄不必自責，既是需要藥引，我們自去取來就是。」
知情人當中，雲峰當先開口。東方先生朝雲峰一抱拳，行的是當年的江湖禮。
「這藥引名喚七彩水晶，是一種岩下礦石。普天之下，據我所知，有兩處地下岩礦有此礦石。一處在天朝皇陵之中的千年岩洞，還有一處就是明日山莊的地下岩。」
說道這裡時先生停下來，彷彿陷入了回憶，「這一轉眼已經二十五年了。」
「是啊！二十五年了。」
雲峰跟著感嘆，便看到老母親開始落淚。
二十六年前，自己兄弟三人冒死出源，卻未能完成父親心愿，找回失落在外的二叔一家。
二十五年前，父親帶著遺憾，含恨而終，改了源法，令雲氏嫡長為歷代源主。
也是二十五年前，活潑跳脫，肆意瀟洒的三弟開始信佛，孤身一人直至今日。
雲兮和小輩們不知長輩們的恩怨糾葛，只知道，二十五年前，父輩曾經出源，回來后雲峻接任源主，東方先生和娘親來到了源里，一住就住了二十五年。
期間娘親和爹爹曾經出去過一次，之後就一直沒有人出去。雖說，出去不難，也可平安歸來，但是出源是個大事，需要好好商定。
非常時期，源中民心極不穩定，源里留下的必須是穩重可靠而且能獨擋一面的人。
二叔在源中威望很高，源民對其十分信服，所以二叔必定要留下，大姐云爾和內定大姐夫要輔助管理源務，自是被選中留下來，爹爹需要照顧，娘親自是離不開。
「不知三弟？」考慮再三，最合適的就是三叔雲嶺。三叔曾經出過源，對外面很了解，確實是合適的人選。
「二哥，佛心殿離不得人。」
三叔的回答那麼冷硬，那麼無情，可是雲兮卻覺得三叔並不是無情的人。最後這出源的重任落在了雲兮、雲澤和雲海身上。雲兮想，命運的車輪在那一刻就開始轉動了吧。
出源之前，二叔把五個小輩叫到身邊，給他們講了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故事中出現的都是她的親人，卻也都是離她很遙遠的人。
源史記載，源人獨居無量山水，是為世代守護靈硯。
源人自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且生活得很幸福，自然很少有人生出到外面去看一看的心思。
更何況源人信奉靈硯，自然以保護靈硯為己任，不會做出毀壞幸福生活的事情。而實際的歷史是什麼樣子的呢？
原來，弄月樓里所謂的靈硯不過是一方魔硯，是先祖用血封印了的魔硯。她為無量山水顯靈，實行守護之責，不過是先祖血液的壓制而已。
原來，這方魔硯曾經蠱惑了爹爹的二叔，也就是雲兮的二爺爺雲僡，讓曾經驚才絕艷，灼灼其華的少年，攜妻帶子決然地跳下了懸崖。故事太過凄然，雲兮不想再回憶。
出源的路非常的霸道，是要在無量峰的一處險崖上跳下去，那處地方被稱為再生崖，據說是二爺爺帶著妻兒跳下去的地方。
由於此處與源外相通，跳下去也不會有損傷，只是外面是一處水灣，需要利用水性游到西岸去。當時雲兮特別不安，她幼時曾經落水，差點就淹死了，所以她對水有著天生的畏懼。
「你們忘了嗎？二姐最怕水。」
看著泠兒那焦急又擔心的神情，雲兮心裡特別的暖。有泠兒這個妹妹真好。在大家歉意的目光中，在泠兒希冀的眼神下，雲兮請求帶著泠兒一起出去。
泠兒是難得的鳧水天才。她連海底都曾經探過，更不要說區區一個小水灣了。就這樣，四個少年擔負起了出源取葯的職責。
也是在那個時候，雲家三姐妹才知道，她們的娘親水流星，居然有著高超的武功，甚至在外面還有個響噹噹的名號——流星俠女。
她們的外公是有刀聖之稱的江湖大俠，自創了獨門暗器——「飛雪流星」。
自家娘親這麼多年一直圍著爹爹轉，三個女兒基本是自然生長，能養得這麼出色，多半是東方先生的功勞了。不曾想她們的娘親這麼厲害。
臨行前，娘親把外公的獨門絕學傳給了雲兮。
娘親說：「不到萬不得已，不要用，保命的。」
當時雲兮不知道娘親為什麼那麼緊張，現在她明白了。
江湖險惡，在這裡沒有自保的資本無法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