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三四年[一]
其實,我真正恨梅子的時間也就不過是從那天掛電話後到我見到阿獻的那不到30個小時的時間裡。
到了東莞,我先是給林鋒打的電話,他已經比我先一個多月下來了,他在塘廈的電子廠里上班,所以我決定先去看一下他,晚上再去虎門找林海。和林鋒吃了一個午飯,他依然那麼內向,我沒有告訴她惠子回來了,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他告訴我我要找到工作了他就辭工和我一起來。
下午他上班的時候我往虎門趕,林海叫我坐到黃河車站,到了黃河車站會有人接我。
我下車看到的是阿獻,他說林海沒空,他今天晚上特意請假不加班來接我陪我喝酒的。
接風宴上,當老闆說我們的菜已經上齊了的時候阿獻跟老闆說上幾支啤酒,我跟他說我不喝酒的,那種頭暈腦脹的感覺我從20歲生日那天一直害怕到現在。
「喝啊怎麼不喝,喝了才有話說,我怕我不讓你喝你呆會要自己喝的。」阿獻跟我說。
我沒聽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怎麼的?在家玩飽了?捨得下來了?」阿獻一邊給我倒酒一邊笑著說。
我不知道要怎麼回他的話,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非要走到這一步才願意下來。
確卻地說我是不知道為什麼非要等到今天我才願意離開那座小城,我本有無數次的機會走的,但是我沒有。我僅僅是為了不虧欠別人什麼,而別人根本就不在乎我的虧欠。
「你知道你這幾年那樣玩你玩丟了什麼嗎?」阿獻看我沒有回他話的意思開始爭對性的問。
「沒有什麼丟不丟的,本來我就是什麼都沒有,要說丟了什麼那只有確實花了不少的錢,還欠了一屁股的債。」我不知道阿獻說的是什麼。
如果一定要說丟了什麼,那麼我認為的就是玩掉了很多錢而已。但是到今天我依然對錢這東西沒有什麼概念。
我想小雪了,一瞬間的事!
「你真搞笑,我沒問你到底花掉了多少錢,你這幾年是沒有努力掙過一分錢,但是你下來了我相信你有那個能力會比我和林海混的更好,你的話聽起來好像還挺洒脫的,我要問你的是,你這兩年所做的一切你認為你對得起某個人嗎?」阿獻看上去有些生氣。
「除了我爸媽我對得起所有人。」我確定。
「謝曉梅你也對得起?」他指著我的鼻子問。
我不知道怎麼阿獻突然會問起這個問題,我沉默著,我覺得我已經很對得起梅子了。
「你已經把她弄丟了你自己還知不知道?」阿獻繼續。
「對了,你們不要跟她說我現在和你們在一起。」說到梅子我要意交待了一下。我真不想梅子還和我有什麼聯繫。
自從得知梅子結婚後我更加確定,但是從昨天梅子的口氣里感覺梅子還會打聽有關於我的消息的,我不想讓梅子知道我現在有多狼狽。
「你放心,現在人家沒空關心你,她已經結婚了。」
「我知道,昨天出來的時候我已經給她打過電話了。」
「難怪昨天她會給我打電話!」
「有些話,有些事,我想林海他是不會跟你說了,他怕你會難過。還是由我來告訴你吧,我覺得你還是有必要知道一下的。我知道你現在心情很不好,因為梅子已經嫁人了,那我就讓你一次性的傷心個夠,吃完這頓飯,好好哭一場再睡一覺,明天振作起來重新開始。」
阿獻沒有直接跟我說大概是為了給我一點時間做心理準備,但我不知道還有什麼事是我知道梅子嫁人以後能令我更難過的。
「梅子嫁人的事你不要怪她,其實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在你消失的這兩年裡,她足足找了你一年,她總以為我和林海能找得到你,每隔幾天就會給我們打電話問有沒有你的消息,而每次說到你她就是哭的沒完沒了,她找了你一年,也哭了一年。」
「她結婚我去了,她看到我她還是在哭,可是她已經不再去問我找到你沒有,她結婚後林海才告訴我其實林海一直都能找到你,是你自己不讓林海說關於梅子的任何消息的,林海跟我說你恨梅子,我不知道你恨她什麼,她跟我們說你就連給她個問你為什麼要分手的機會都不給她。」
「她對得起你了,那麼好的一個女孩子,追她的人那麼多她卻偏偏愛著你,可你們再好的感情也經不起你那樣折騰和對她的冷漠,她昨天給我打電話哭著跟我說如果你下來找我們要我們照顧好你,因為你從來沒有出過遠門,也不知道外面的人情事故,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複雜,另外她要我帶句話給你,她希望你不要恨她,大家以後還是朋友,林海的身份證在我身上,你的工作我已經替你安排好了,明天我就帶你去辦入職手續,因為要用林海的身份證,所以你不能跟林海同一個廠,你跟我和阿康一起一個廠吧,大家有個照應。」
我一句話也沒有再說,一直喝酒,喝到吐。我不知道眼裡的淚水是因為胃的不舒服而流出來的還是因為傷心而湧出來的。
我不知道梅子會那樣瘋狂的去找我為我流了那麼多淚,我知道,梅子流的淚不止她找我的那一年,從那天我趕她回長沙的時候她就在流淚。她端午回來應該是妥協了或者原諒我了。可我一直冷落她。
醒來后我也明白,就像阿獻說的那樣,我已經無力再挽回那段感情了。還好,她幸福著的,她也實現了她的理想,這是我安慰自己的話。
我再一次交待阿獻別告訴梅子我下來和他們在一起,阿獻答應我尊重我的個人意見,也許他們都了解我的脾氣,說不定我真的會消失的連林海都找不到我的。
我以前是靠的期盼或者說是怨恨來記住梅子的,現在我不恨她了,所以我很快就忘記了她。我的性格註定了這樣的結局,我不喜歡糾纏,這就是嚮往大海的孩子。
所以我也沒有打算再聯繫她,即便我現在認為我欠梅子的,我說過我不會和梅子成為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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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愛過的人是沒有辦法退回去做朋友的,相忘於江湖,大概就是對彼此最大的溫柔與慈悲!
所以這段路只能陪她走到這裡了,儘管當初是真的打算為她赴湯蹈火的,可如今已經沒了資格,所以只能兩清,做迴路人,
甲,乙,丙,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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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一個愛你的人,你就再也沒有資格走進她的生活了,她給過你的,沒給過你的,都要給另外一個人了,而你連眼紅的資格都沒有。
無論她因為什麼離開,至少在她決定離開你的那一瞬間,她相信沒有你她會過的更好。
既然她不配你的眷戀,你就守好自己的尊嚴。
從此山水不相逢,莫問路人長與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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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六年大年三十,中午十二點我們幾個在外面的漂泊的人聚在一起吃年飯。
飯店老闆是湖南人,看見老鄉,水酒免費。但是沒有一個人願意喝醉,都是年輕人,沒有太多的牽挂,在這種地方年味也不是很濃,偶爾響起鞭炮聲竟像是我們家鄉人咽氣時放的那掛送路的炮竹聲。當我把這個想法跟林海說的時候林海說是很生動形象。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好好的美好我看到的全是悲劇,不過我不認為死亡是悲劇。
好不容易有了幾天假我和林海能聚在一起,雖然我是七月下來的,但我也是今天才見到林海。飯後阿獻阿康因為沒有地方睡回沙田。阿華一個賭鬼吃了飯自然是回他廠里打牌去了。
現在就真的只剩我和林海兩個人了,林海先拿起手機往家裡打電話。我想了一會還是跟他說他家裡人要是碰見我家裡人的話就跟我家裡人說一聲我現在和林海一起免得家裡人擔心。
自從出來后我一直都沒有給過家裡人打過一個電話,我暗暗發誓自己做不好就不回去了的。雖然現在看起來要做好實在太難,但是我相信是金子總會發光的。雖然我只來到這裡不到四個月,但我已經是個小小的管理人員不再是線上流水線的普工。
我卻選擇了給鈴子打電話,我現在只有鈴子能聯繫了。
「死豬,新年快樂。」接通電話后我說。
「嗯,新年好,我在帶孩子呢,我老公在做飯。」鈴子回答,我知道她在暗示我。
「你們家都還沒吃飯的啊,我們可都是酒足飯飽了。」
「你在外面年過的好不好?不會在喝西北風吧?」鈴子笑我。
我沒跟她開玩笑,我跟鈴子說我現在和林海在一起。
「啊?你們兩個瘋子又湊到一起了?不會發又要什麼瘋吧?」鈴子太了解我們兩個人了,我和林海在一起的行為是不可能正常的。
鈴子說我思維邏輯從來沒正常過,還加上另一個從不按套路出牌的林海。我和林海無論做出什麼奇怪的事她都不會奇怪。
「暫時還沒有,掛電話后就不知道了。」我看林海一眼說。我相信掛了電話后我和林海總會有自己專屬活動。
「好,大過年的你們玩的開心些,拜拜。」說完鈴子掛了電話。
林海掛電話后說他已經讓他母親去我家裡了。
「鈴子說我們兩個肯定會變瘋子,你看怎麼個瘋法?」我問林海,我們已經很久沒有一起玩過了。
「走深圳去啊,林鋒一個人在深圳,他身上沒多少錢了。」林海說。
林海從廠里出來時拿了兩件厚厚的冬衣。一件給了我一件自己披著,然後我們往國道走。
走到站台我停了下來,林海還一直往前面走。「走啊,怎麼不走了,我都跟你說了走深圳去,不是坐車去的,你不是要瘋嗎?好好瘋一下。」
那傢伙要從虎門走深圳公明去?
「我們明天都走不到深圳,睡哪裡?」
「睡立交橋,你管他媽什麼時候到,你瘋還是不瘋,不瘋你就回去睡網吧吧你。」林海沒有等我繼續向前行。
大年三十睡天橋,不得不說是個好想法,我追了上去。
我們走累了就蹲下來抽支煙然後繼續走,一路上我們談政治談工作聊足球聊電影,都不敢輕易的去觸碰「理想」和「女人」,我們在這座城市卑微的活著。
談到打算,林海說自己明年還是準備呆在他廠里,他三弟明年也會下來。只是林鋒一直都不願意和他呆在一起,他們沒有共同話題,在東莞沒做幾個月就下深圳去了。
「明年你辦個假身份證和我一起來吧,把林鋒也一起拉進來,你不來他也不願意和我呆一起。」林海跟我說。
「明年再看吧,你其實應該多讓他獨立獨立的。」我也是那麼想的所以沒有答應林鋒再跟著我。
一路上我們都是用零食來補充體力,香煙抽了一包又一包。兩個人一直從下午兩點走到晚上十點,我們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裡,只知道過了東莞地界,反正都無所謂了。
我們來到一個工業園區,裡面還有夜市,兩個人吃飯後又買了幾包煙兩瓶二鍋頭還有一大包零食,然後繼續向前尋找我們的留宿地————高架立交橋。
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這座華麗的石頭森林裡立交橋到處可見,比公共廁所都要多。
到了立交橋下時我們不再前行,兩個人對坐著,擺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口袋零食和香煙白酒,白酒一人一瓶。
廣東的氣溫即使冬天也沒有那麼冷,我們並不擔心自己會感冒。那些大白天不敢碰的話題現在或許可以拿來扯扯,就當是說酒話好了。
「這幾天都沒有看到你有給任何一個女的打電話,你沒有再找女朋友嗎?怎麼說我還有個鈴子可以騷擾。」我先打開話閘子。
「你覺得我們兩個現在有資格談感情嗎?」林海點了支煙說。
「你比我大,你還是家裡的大哥,你不是要做表率嗎?別還吊一棵樹上了,你應該要好好找個女朋友了,你比我出來的久,見的人也比我多,我就不相信你就沒有看上一個女的。」我不想像他那麼煽情。
「要找一個能夠過一輩子的人哪裡有那麼容易,既然不想自己騙自己那就只好繼續慢慢找,這東西急不得的。談過一個,沒有當年的激情了,沒在一起幾個月就分了。」曾經總是念叨要結婚的林海現在也說急不得了,我想笑。
「你還是放不下阿蓮,那就回去找她吧?!」又是一個年頭過去了,我很清楚林海陷的有多深,也不怕挑明了放在檯面上說。
「來,借我五萬塊。」林海伸手說。
「我的五個手指值不值五萬?」我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和我一樣大年三十睡天橋的傢伙,命我怕五千都不值吧,你要死了媽的別人都不知道你是什麼身份,身份證都是用我的。」
「她跟你明碼標價要五萬塊賣給你?」
「別看一個女人平時對你嘻嘻哈哈,女人有時比我們男人還現實。」林海沒有爭對某人,只是一個人舉杯。不,是舉瓶。
「那不就是他們說的長期賣淫嘛。」
「你別還像個文藝青年似的,你寫的書也就那樣,說賣人肉通俗點不好嗎?我粗算了一下,大概一斤在五六百左右。」
「你就不能以情動人?」我還是不服,我還是相信愛情的,因為我遇見過愛情,就算已經錯過。
「以錢動人愛情來的更快。」
「你他媽什麼時候變的這麼俗了?」我真的不敢相信林海這兩年有那麼多的改變。把錢和感情放到了一起談,這不是最初的林海。
「我是他媽的俗,你要是也跟我一樣在外面呆那麼久,認識像我認識那樣的女人,你他媽會比我更俗。」
我們不是在吵架,我們不會。黑暗裡我不知道林海有沒有眼淚,大概他不會的。
「我一直也都很俗,但是我相信我一分錢也沒有我一樣能夠找到一個女朋友,只要我想找。」我一直很相信自己。
「我知道你能找到女朋友,這裡不是垣城,找個不要錢的女人睡一覺並不難,可這裡的人也更現實,女朋友不等於老婆,沒有錢是沒有人願意嫁給你和你過一輩子的。」
「我會讓證明給你看的。」我說,我依然不願意相信這個世界就是他說的那個世界。
「我等著看著的呢,看你能有多大本事。」
「好像我們真的會愛錯人的,只是我沒有像你這樣執迷不悟。」我喝了口酒。
我說的其實是我自己,我到今天依然相信阿蓮是個好女孩,當初是林海自己太現實。但就算他們已經錯過了林海還是沒有放下,而我是真的放下梅子了,即便我欠過她的,可她嫁人了就一筆勾銷了。
「你他媽沒有資格說這句話,一直以來都是別人愛錯了你,你愛錯誰了你說?鈴子到今天都這個樣子了還放不下你,你他媽是怎麼對她的你心裡沒點B數嗎?還有,算了,我懶得去說你的。」
「那是不是要我一個個給她們去道歉。」我知道他還有什麼?鈴子一直都沒有資格說愛我,她只是做著愛我的事。我相信這點鈴子自己知道。
「感情這東西沒有誰對不起誰,只有誰不夠珍惜誰。」
「別跟我說大道理,你太珍惜了,看你把自己給珍惜成這個雞樣子。」我狠狠踹了他一腳。
「你說我總是一套一套的,你難道不覺得你現在比我更需要一個女人嗎?你比我可憐多了你自己還不知道嗎,你總是愛著那些不能去愛的人。」
「嗨,對了,你還別說,在深圳就有一個女的說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去追她,說我要能把她追到手她就跟我走,情況跟鈴子差不多,不過才20歲,可我一直都沒動作。」林海那樣說我想起四個月前的麗麗來。
我把我所了解到的麗麗的一些信息以及性格都一五一十的跟林海說了。
「她會喜歡上你我一點也不奇怪,像鈴子那樣的女人你都能拿下更何況她一個20歲的小女孩子。就算她現在還沒有愛上你,我相信你也有辦法讓她愛上你的,我要是個女人我也早就愛上你了,小雪說的沒錯,你總是善良過度,我知道你是因為她有男人才不去追她的。」和所有人一樣,只要問題不是自己的,全都他媽的是理論家。
「恭喜你答對了。」
「你在乎她有沒有過男人?」
「不在乎,問題只是她的男人是現在進行式而不是過去式的。」
「那還不簡單,要她離了就是,這個世界就是那麼現實,就算找一個沒結過婚又怎樣,思想不一定比那些結過婚的單純到哪裡去。結過婚的還懂得生活知道心疼自己男人。」
「你的意思是要我對她下手嗎?」
「搞,明天就開追,她不是在深圳嗎?明天就找她去,追了做老婆,你不是要證明沒錢也能娶個老婆給我看嗎?」我也不知道林海現在跟我說這些他是什麼心態。
「我沒醉,我確定。」我確定。
「你沒醒,我更確定!」林海說。
「行,那我就證明給你看。」我們人兩個在天橋下發酒瘋說著瘋話。
走了一天,累了,加上酒精的作用,就背靠在立柱上睡著了,走累了有酒勁加上穿的不少並沒有感覺到冷。
我以為林海會跟我說梅子的一些事,但是林海沒有,一個晚上隻字未提,阿獻說的沒錯,有些事,林海是不會再跟我提起了。
或許他是為了照顧著我的感受,又或者他更明白一個道理,過去了的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我們沒有辦法停下來,必須向前走,既使已經傷痕纍纍。
兩眼一閉,雙耳拿紙一塞,心窗一關,頭頂的車水馬龍,遠處的霓虹閃爍,夜空里的燦爛煙火,都暫時與我們無關了。
我看到我心裡的那片夜空還有一顆繁星,永遠照耀著心靈,守護著我心靈的最後一片凈土。
我忘記自己有多久沒有做夢了,忘記自己有多久沒有看到星星了,文明沾污了星星,和曾經有夢的人,漸漸的,我有了這樣的一種錯覺,彷彿這世界只剩下小小的一個我,抱著僅有的良知和憧憬活著。
我真正醒來時天已經大亮了,雖然期間因為姿勢朦朦朧朧的有醒過,但倔強的大腦又把身體騙安靜下來。我看到旁邊的林海還在昂頭大睡,我沒想到林海比我更沒心沒肺。他才是真正的地為床天為被,看來他真的沒有我能折騰。
我站起來活動了下身子,感覺昨天晚上並沒有喝多,反正我還是覺得我昨天晚上沒醉,雖然酒瓶子是空的,點了支煙后我把林海叫醒。這裡不是我們的目的地,我們還有不知道多長的路要走。
當我轉過身看著昨天晚上我們靠著的那堵橋墩時,看到就在昨天晚上我們睡覺的正上方,有人用石子狠狠地刻著一行字。
字很醜,但很用力,也很用心,但任他再怎麼用力用心,他也只是留下一絲痕迹,並不能留下印記,我相信,只要我一抹,那些狗屁真理就會模糊。
[在家靠娘,出門靠牆,如果牆都靠不住,就把夢築在立交橋下。]
我看著這行字發獃了許久,林海也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他知道我並不是看著他,我的目光高過他的頭。
林海轉過身朝著我目光的方向看去,滯留了些許,然後他撿起一顆小石籽,在那行歪丑的字下面字上兩個字:
[路過]
一樣用力,一樣用心,就像我們要是不能用心用力就不能在這石頭森林生存下去一樣。
林海寫完又把石籽笑著遞給了我。
[是只定注]
我在林海的兩個字前面從右往左一個一個加。最後拍了拍手再拍拍屁股。「走了。」我說。
後來有一天鈴子在看到我這天晚上的日記時,留下的評語是:
[註定只是從你全世界路過!]
我不知道她是在說她自己還是說我世界里的那些人。
林海已經沒有了昨天的那種激情,沒有心情再這樣走下去,打電話給林鋒叫他做飯等我們,我們去那邊吃早飯,然後兩個人跳上去公明的車。
林鋒在公交站台上等我們,說飯他已經做好了,但沒菜,還得去超市先買菜。在逛超市的時候林鋒把我拉到一邊說他沒錢買菜了,讓我借點錢給他,他的錢前幾天讓人打劫了。並交待我這事別讓他哥林海知道。
大年初一第一餐我們吃的老乾媽拌飯,當然,還有我最噁心的罐頭魚以及鹽焗雞腿。飯桌上林海說了林鋒幾句,要他不要亂跑,那樣是掙不到錢的。林海也知道弟弟不喜歡他那樣的嘮叨,可他是一個做大哥的不說又不行。林鋒沒有接話,只是看著我偷偷笑著。還好只是說了幾句。
飯後林海說哪裡也不想去,得好好補一覺,昨天晚上沒有睡好,腳也是酸的,明天再出去走走看看深圳有沒人像樣的工作。
林鋒說要出去玩,我知道林鋒的玩也無非就是網吧,我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反正晚上也有睡的,所以就把林海一個人放家裡和林鋒出去玩了。
我和他們兩兄弟都玩的好,可是他們兩兄弟就是怎麼也玩不到一起去。路上林鋒說這邊的治安一點都不好,就連白天一個人走在這種小巷裡都要小心,他就是在光天花日之下讓人搶了的。
「他們還給我留了十塊錢,沒拿完。」林鋒笑著跟我說。
東莞的網吧都是大型的正規市批網吧,不論是論規模還是環境都比深圳的好上百倍。深圳就是到處可見的小網吧,但好在這邊上網不要身份證。
林鋒上網的愛好就是下載MP3和聊天,這兩件事也能讓他玩上一天的。聊了那麼久我除了芳芳就再也沒有看到有女朋友跟他一起玩。
「有女朋友了嗎?」我問他。
林鋒還是像以前那樣搖著頭。
「芳芳呢?」
「結婚了。」
我也就沒有再往下問,結婚就是終點,任何一段感情都一樣。
我比林鋒還慘,現在連個聊天對象都沒有,一頭扎進遊戲里。我開了一下QQ幻想,我只是想看看我四個月不玩了的遊戲現在是什麼樣子的,裡面已經沒有人認識四個月前在區里橫衝直撞的我,不過我的〔老婆〕還在。我給發她了幾條信息都沒有回,可是麗麗的QQ是不在線的,所以我就轉玩四國軍棋去了。
「老公,你怎麼不理我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麗麗從QQ里給我發來信息。看來她是回來遊戲看到我的信息才給我回的信息。
我跟麗麗說過,她只能在遊戲里叫我「老公。」現在麗麗叫我「老公」所以我還是回遊戲里給她回信息。
當我回到遊戲界面時麗麗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坐我旁邊來了,也是給我發了很多信息我沒有回。表情里又是哭又是鬧的。
「老公快把衣服穿上,大過年的還把PP放外面,羞羞臉。」麗麗把我們當時結婚的禮物還給我。上次我已經把所有的東西都給了她,身上就一件不能再脫的內褲了。
「你不是說你不玩了嗎?怎麼又來了?我以為你不會來了我一直都是掛著給你賣東西的。」思奕對自己剛才沒有及時回我的信息解釋說。
「想我老婆了,過來看看我老婆改嫁了沒。」我開玩笑說,這是在遊戲里。
「呵呵,我沒有改嫁,我當時就跟你說過了不後悔的,我一輩子都是你的老婆,我還等你真正來娶我的那天呢。」
這句話就像真的一樣,只是這只是一個遊戲而己,思奕說的一輩子我相信,那是遊戲里的一輩子,我也能做到一輩子,只是四個月我下來那天就結束了。
「今天好高興喔,老公終於說他想我了。」思奕發一個開心的表情。
「好了,老婆我也看到了,我要走了。」我隨即發過去信息說準備把遊戲關了,這遊戲卡了我沙網速。
「怎麼一來就要走啊,還說想我呢。」思奕有點不舍。
「我是說我要把這遊戲關了,沒得玩了,四個月都沒上線了還怎麼玩。」我們還可以QQ聯繫。
「遊戲是沒有玩了,可我們從遊戲裡面認識的,遇見你我真的很高興。」麗麗把遊戲裡面的話題帶到了QQ聊天里。
「認識你我也很高興,很懷念你做我老婆的那段日子,你總是老公前老公后的叫著,所以有時間還是會忍不住想打開QQ幻想看一下你在不在。」我剛才開遊戲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呵呵,你是不是愛上我了?」麗麗問,這是QQ,不是遊戲。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知道我要是真的愛上了你的話對你對我來說肯定都不是什麼好事。」我回。
「為什麼不是好事?」
「因為我們現實里不能在一起啊,我要的是實實在在的一份愛情,我要的是一個真正能讓我寵著的女孩,不是遊戲里的那種虛幻感覺,如果我能在現實里聽見你叫我一聲老公我會幸福死的,想到這些我就高興不起來。」
我還是感傷,我也好想有個人就像遊戲里一樣粘著我,只是這裡的生活節奏太快,我沒有時間去思考這些問題,這幾天閑下來了又有些懷念以前的那些悠閑的時光。
我好像渴望愛情了。
「一定會是好事的,因為我也愛上你了。」麗麗回信息說,這讓我很是意外,麗麗知道這不是遊戲。
看到麗麗的這句話,我不知道要怎麼回,因為我沒有辦法感知她現在的心情,更不明白她為什麼會說這樣的話,這已經不是遊戲里的聊天了。我怕麗麗還沉浸在遊戲角色里。
當鈴子說她愛我的時候我相信鈴子是真的愛我,而現在我不敢相信麗麗的話,只因為麗麗是調皮型的而鈴子是多愁善感型的。
「怎麼不說話了?你害怕了嗎?」看我沒有回信息,麗麗又發信息過來問。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們成不了現實里的戀人,說這個也沒有用,不聊這個了。」我只好回信息說。我權當是麗麗哄我開心的了。但是從她追問那句話里我又讀出了她的幾分認真,所以我不知道要怎麼說。
「如果你真想要一個好的結果那我可以給你一個你想要的結果,不過你可得再努力一些,因為你現在還沒有讓我愛到我願意放棄我現在的生活的衝動。」麗麗。
我又沉默了,我明白麗麗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不知道自己是該前進還是後退。麗麗要我的努力我知道不是林海說的那種努力,我一直以來都和麗麗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即便是虛幻的。
我到今天都沒有向她示好積極,一直保持一種悲觀消極的態度,我確實從來也沒有對她有任何的想法,到現在依然是。
「好了,我不跟你說了,你晚上還來嗎,晚上我再陪你,現在我沒空,我家裡有客人。」麗麗問我。
我還是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因為這種回答沒有任何意義,我還是寧願相信我們是不可能會走到一起的,遊戲而已,麗麗的這種感覺遠沒有當時鈴子強烈。
「你說話啊,啞巴了嗎?來還是不來。」麗麗卻非要一個答案。
「來。」我想起昨天晚上和林海發酒瘋時那番話。
「嗯,晚上我等你。」
我和林鋒回到宿舍里林海已經做好了晚飯,吃飯的時候我跟林海說晚上一起去上網,有好事等著我們。
「你能有什麼好事?」林海似乎也忘記了昨天晚上我們發酒瘋時說的那些話。
「昨天晚上才說的你就忘記了,不是說好了要去追那女的嗎?」我提示。
「行,我陪你去了。」林海答應。
林鋒問是不是去通宵?三個人都是抱著無所謂的態度,反正明天沒事什麼事可做的,我們能做的只有吃飯上網睡覺。因為是打算通宵的,所以三個人吃了飯後還是在床上躺了一會,到了十點三個人才走網吧。
麗麗早就等在那裡了。看到我上線麗麗先給我打的招呼,說她等我很久了,別人叫她去打麻將她都沒去。
我跟她說我是和朋友一起來的,並先把林海介紹給了麗麗認識。因為這也算是我和林海的一場賭氣行為,我要證明的是沒錢也能娶老婆,這個氣賭的有點大。
然後我和麗麗就在那裡談天說地,麗麗問我工作的事,她說她從來沒有進過廠,天天守在店裡的。其它的事我交給了林海,讓林海和麗麗去交流把關。
「你真自在,什麼也不用做,天天上網還能數錢。」這也是我曾經的生活,雖然網吧不是我的,但我懷念那種生活,我不喜歡這種快節奏的日子,雖然我知道我不喜歡我也要堅持。
「在沒有遇見你之前我也是那麼想的。他很有錢,我不愁吃不愁穿他也不要我做事,可是他不疼我不寵我,我只是他的女人,我和他不是因為愛情才在一起的,我想要美好的愛情,這種生活很枯燥的。」
麗麗的這番話感覺像她只是別人包養的一個女人,但我知道不是。她的生活是很多女人嚮往的,可是我知道,一個從沒有過愛情的女孩嚮往愛情是沒有錯的。至少她還相信愛情。
「不會吧,你們現在在公明?」麗麗突然問我。
我不知道她是怎麼知道的,我還沒有跟她說過我們在公明這事。
我問林海林海說不是他說的。
「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們的IP是公明的IP,我也在公明啊,你們是什麼時候來的,你不是告訴我你在東莞的嗎。」
麗麗也在公明,這我倒是沒有想到,只知道她在深圳,小地方我也沒問過,因為問了也沒用。
「今天下來的,你不是要我下來找你嗎?原本打算找到你的網吧再跟你說的。我也注意到了我們的IP離的很近,沒想到你也注意到了。」我說了個謊,目的只是為了讓她開心一下。
「你真的是下來找我的嗎?」
「真的。」我繼續就謊,其實我也不在乎麗麗信不信,聰明的人自是不會信的。
「要下來找我你也不先跟我說一聲,我以為以前你只是逗我玩哄我開心的。」
「那你現在開心嗎?」我問,我希望麗麗能聽出來我現在也只是哄她開心的。
「開心,我也很感動,而且還擔心。」麗麗這樣回信息,顯然她是認真了,沒有看出我的這句話的用意來。
「你擔心什麼?」
「這邊的治安一點都不好,你們自己可要小心了,晚上你們睡哪裡?」
「一個大男人哪裡都能睡,今天晚上準備在網吧過夜。」我不再欺騙她,我們是打算通宵的。
「說真的,你不應該下來找我的。」
麗麗突然很認真起來,我能感覺到,要不然她不會說這樣的話。
「為什麼?」
「因為我現在還不能和你在一起,我還沒有做好心裡準備,而且我現在也不能去找你。」看來麗麗比我想像的還要認真。
「沒事的,我等你,等到你能來找我的時候。」
我也只能認真的說,雖然我還是不相信麗麗真會去找我。
「你真傻,我都跟你說了我已經有男人了你還下來找我。」
「是你自己跟我說我還有機會,什麼都有可能發生的吧,我要是不下來的話我不會死心的。」我只能繼續騙她,說些動情的話,如果我知道麗麗會這樣認真,我真的會下來,所以我是當真話說的,雖然不是初衷。
「可是我現在還不能真正的和你在一起啊,你不是不接受網戀的嗎?」
「你愛我嗎?」
她太認真了,所以我希望她能想清楚,只能用這個問題能緩解一下。我相信女孩子對這個問題很慎重。
「愛,很愛很愛的,我真的很愛你,但是我以前不敢跟你說,我現在還沒有資格跟你這說句話。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的是嗎?」
「這就夠了,我的要求不多的。」
麗麗和我這些日子以來的聊天種種我都能感覺得到她心裡是有我的。我不再是個懵懂的男孩。
「你真的不在乎我有過男人嗎?我再一次認真的問你,你可要想好了回答我,不許騙我。」
「我不是都已經用行動來證明我不在乎了嗎?我要在東莞說你不信我可以理解,可我現在是在公明,你再不信我就沒法了。」
我對這類問題的回答行如流水,這也就是林海說的我在自己還沒有愛上別人之前總有辦法讓別人先愛上我。
「那好,我現在答應你,我就是你女朋友了,你也是我男朋友了。」麗麗回。
「做我女朋友可不許不高興,我要你每天開開心心的,也不許那麼痛苦,給我笑一個先。」我知道麗麗現在的心情是沉重的。麗麗需要面對的壓力不允許她答應做我女朋友是開心的。
麗麗聽話地給我發來一個開心的表情。
「做你女朋友了你可要像以前那樣疼我。」
「當然,只會更好。」
「還要聽我的話。」
「好。」
「先把你的電話號碼給我,我想你了我好找你。」麗麗的第一要求。我把自己的手機號發了過去。
麗麗也把她的發了給我,並交待我現在暫時還只能給她發信息不能給她打電話。
「今天晚上我睡了你們也去找地方睡不許睡網吧。」
「好的,一定聽老婆大人的話。」我覺得應該算了事了不想再那麼沉重地聊著,所以便直接稱之為老婆大人。
「你是不是打算在公明找工作?」麗麗沒有完,繼續問。
「是的。」這雖然是現在才有的念頭,但我也願意為她留在公明。
「你最好不要在公明找工作,一來我會擔心你,二來你在這邊我的心會更亂,你先回東莞去,我會去找你的,相信我。」麗麗。
「我聽你的就是,只要你是開心的你要我怎麼做都可以。」我也答應下來。
「我會很開心的,因為我愛你,你也很愛我是不是?」
「是,我愛你。」
林海一直看著我們聊天,自從麗麗說了做我女朋友后林海那邊的聊天就停了下來。
「你們就這樣確定戀愛關係了?」林海問我。
「那還要怎麼的?像你的日後再說?」我覺得這就算是拿下來了。雖然我從沒見過麗麗,但是我百分百相信麗麗說的每句話。我雖然沒有過女朋友,但是我知道女人什麼時候說的話說什麼樣的話該信,什麼時候不該信。
「你自己的話有幾句是真的?」林海知道很多話都是我一時應變說出來的。
「除了「我愛你」吧。」我還是承認這句話有一定的水分。
「你首先應該把我愛你也說成真的。」林海說。
「你的意思是你也覺得她是真心的?」
「她是認真的,你認真一點總不會錯,你又不吃虧。」
「至少現在我還不能太認真,你覺得呢?」我知道我們還有很遠的距離才能到見面那天。
「你他媽還有什麼放不下的?你別跟我說你真的要去青海找鈴子。」
「我就不明白了,我認真對你有什麼好處?」我是不明白林海那麼較真做什麼。
「你不是要跟我證明你的能力嗎?你證明給我看啊。」
「行,我認真,現在就回去睡覺去。」我把林海拉起來。
「人家只是要你今天晚上回去睡覺,又沒讓你現在就走,不信你問問她。再說了我還有話沒問完她呢,我得給你好好把關,這事畢竟是我慫恿你的。」林海還沒有想走的意思。
我給麗麗發信息說我們現在就回去睡覺。
「不嘛,我現在還不想睡,要你陪我一會嘛,說好了你像以前那樣疼我的。」麗麗開始像遊戲那樣撒嬌起來,看來真的和林海想的一樣。
「從現在開始就撒嬌了?」我只好逗她玩。
「我就要撒嬌,我不撒嬌那我要男朋友幹嘛。對了,你的朋友和你什麼關係,很好的關係嗎?他對我們的關係那麼關心。」
「除了女朋友不能借給他用其它的都能一起用的那種,包括內褲。」
「那我的那些事我能跟他說嗎?」
「你不跟他說我也會跟他說的。」
一直聊到凌晨兩點麗麗才說她困了想睡覺了,開口放我們走。
「嗯,好夢,你明天能不能聽我起床?」我問,我想聽聽她的聲音。
「好,你想什麼時候起床老婆我給你打電話。」麗麗答應下來。
「十點吧。」我說。
「嗯,老公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