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男人心海底針
夜空澄澈,星月燦燦。
穿著羽絨服,戴著絨線帽,口罩的寒陌遲跪在纖塵不染的冰麵上,鑿開了一個坑穴,然後他從身旁的行李包中取出了那個木盒,打開,取出裏麵的心狀玻璃瓶,鏡頭隨之挪近一些。
呼出的嗬氣在寒陌遲眼睫和眉毛上凝成細碎的白霜,他也顧不上擦一把。
深邃柔和的眸光凝在掌心的玻璃瓶上,喃喃著,嘴邊隨之嗬出白氣嫋嫋,“孩子,都怪爸爸沒有照顧好媽媽,你別怪怨媽媽,她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
他摘下了口罩,丟到行李包上,俯首,碎碎親吻著玻璃瓶,大顆的淚珠溢出眼角,泛著澄澈的星月柔芒,滴墜進小小的坑穴裏。
約莫一刻鍾後,寒陌遲擦了一把臉上的淚,將玻璃瓶放入木盒裏,小心地蓋好,俊顏染笑。
“孩子,這個小島是咱們家的地盤,在地圖上也沒有標識,因此壞人也找不到這兒,再也沒有壞人能夠欺侮你了,這兒一年四季都是這麽美,有雪花,有星星月亮陪著你,爸爸和媽媽會經常過來看望你,乖孩子,好好睡覺啦!”
說完,寒陌遲將木盒放進冰穴裏,攏起來碎冰塊填平,又搬過去一大塊早已鑿好的心狀冰塊,覆壓在那兒。
視頻中出現了一隻拈著煙盒的手,遞到寒陌遲麵前……顯然雲若軒是借助微型攝像頭攝錄的。
雲若軒的嗓音浮起,“陌遲,抽支煙!”
寒陌遲盤膝而坐,仿若老僧入定,語氣染了自嘲,“別抽了!弄髒了這兒的空氣,我兒子就更厭惡我了!”
雲若軒縮回手去,語氣大咧咧的,“陌遲,你淡定點,每年意外流產或者人流的情況太多了,哪個會像你這苦逼樣兒?”
寒陌遲微微仰臉,滿目哀戚嗔怒,“你特麽站著說話不腰疼,是我媳婦兒被我媽夥同外人害得流產了,是我兒子沒了!當初蘇茜一個假流產就讓你丟掉半條命,你那時咋不淡定呢?”
雲若軒笑得陰陽怪氣,“你再咋咋呼呼,我回去就告訴芫荽所有的真相……”
不等雲若軒說完,寒陌遲陡然站起,一拳砸過去,前者悶哼一聲。
就這樣兩人扭打起來,在冰麵上滾成了一團,粗重的喘息聲起起落落。
約莫二十分鍾後視頻裏隻有星子密綴的夜空,從這個角度可以推斷雲若軒累癱了,仰麵躺著呢!
寒陌遲慵懶倦怠的嗓音浮起,“若軒,我兒子沒了……生命真是脆弱不堪,哪天我身心俱乏猝死了,你就偷偷把我的骨灰葬在這兒,不過要盡量瞞小如久一點,她愛死了我,肯定會哭死了。”
沒了,就這麽多了,但是我渾然不覺自己早已是滿臉淚水,衣角褲子被淚水打濕了。
這天晚上,寒陌遲給我發了一條短信,“小如,我將我們的孩子安頓在一個常年冰雪不化的島上了,他可以安息了!”
我眼睛酸澀,想給寒陌遲打個電話,但還是忍住了……慕妤萱已經給他生了一個兒子,我不想再攪和進去了。
公司的業務這塊不用擔心,畢竟我身上貼了寒陌遲前妻這張標簽,而且又有夏雪這個硬後台,合作的單子可謂是接連不斷。
隨之,員工隊伍不斷擴大,一個月後,公司的辦公麵積由起初占據這一層樓的三分之一發展到完全占據。
這一天終於來了!
明天就是開庭的日子!
但是今天的事兒挺多!
先是寒玫給我打電話,強硬要求我撤訴,私下坐到一起調解,她和慕妤萱會賠付我幾萬塊,否則,我會死得很難看。
我一笑置之,毫不猶豫地掛斷。
然後慕妤萱也是一頓電話轟炸,大意就是我撤訴,一切好商量,否則她會與寒玫一起掀了天,誰也別想好過。
我直接掛斷。
雲若軒給我打電話,言語委婉地表達了希望我撤訴的意思,寒玫和慕妤萱都不是省油燈,我堅持起訴的話,不僅我自己討不到好,連帶寒陌遲也要成為池魚。
我笑著說:“若軒,我每天晚上都會做噩夢,夢見周圍黑漆漆的,有三個孩子在哭,我代孕的那兩個,還有剛流掉不久的那一個,他們拚命地喊我媽媽,我卻夠不到他們任意一個,這口氣憋得難受,與寒玫和慕妤萱清賬後,如果我還活著,那就輪到那個雇主了!”
雲若軒不再勸我了,“芫荽,白樺和夏雪都是厲害角色,明天開庭,我和蘇茜不過去了,你約上她們中的一個陪你吧!”
結束了與雲若軒的通話不久,寒陌遲打過來了,我猶豫了幾秒,接通,他不說,我不說,或者是我們都在等對方先說。
最終是寒陌遲慵懶低笑一聲,“小如,中午一起吃飯,可以嗎?”
我猜測他也會讓我撤訴,於是,我幾乎不假思索,“中午,我約了慕千帆和莫妮卡!”
不是編話,的確如此,我昨天就約好了,沒有慕千帆和莫妮卡,我就不會順利地拿到雙博士學位……曾經那是我遙望的光明峰塔。
救死扶傷是我最喜歡的職業,如今,為了仇恨,我從事著自己不喜歡的職業。
男人語氣更加慵懶深沉,“小如,其實,我一直沒有在離婚協議上簽字,你一直是我的妻子,所以我才會見縫插針地與你培養夫妻感情,而且,慕妤萱的孩子不是我的種,這樣,下班後,你會與我一起回家吃晚飯嗎?”
怔楞了一會兒,我涼薄輕笑,語氣甚是尖銳,“寒陌遲,這個節骨眼上,你對我說這些,無非就是想讓我撤訴而已,你明知道我沒有被慕千帆玷汙,卻以此一次次羞辱我,慕妤萱懷了別人的孩子,你作為我的丈夫卻不離不棄守了她一個多月,對我不聞不問,試問,你這樣的丈夫有何用?回家?你給過我家嗎?哪兒是我的家?你且等著,很快,我們就真離婚了,再無瓜葛!”
寒陌遲語氣凝重,“小如,寒某人隻想說,自始至終,寒某人隻睡了你一個,還睡上癮了,羞辱?你略略用詞不當,那不算是羞辱,而是夫妻之間該有的趣味,不過有幾次弄痛了你,事後我也很後悔,可骨子裏就是想讓你的身子記住我!
如果我知道你流產了,就算是你捅我幾刀,我也不會去陪慕妤萱,總之,你因為愛我吃了許多苦,都是我的錯,明天開庭,你隨意,我避嫌!”
說完,寒陌遲掛了電話,嘟嘟忙音傳來,我達到了目的,他說話算數,真的不攔著我起訴,可是我卻高興不起來。
他與慕妤萱沒什麽,而我卻被雇主髒透了,真的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中午與莫妮卡和慕千帆一起吃飯時,我沒有什麽食欲,僅僅喝了半碗湯。
慕千帆摸了摸我額頭,嗔怪,“燙得這麽厲害,沒發覺自己發燒了?”
我自己也摸摸額頭,確實挺燙的,“沒事兒,我回公司喝片退燒藥,睡一覺就好了。”
慕千帆不答應,堅持要送我去醫院檢查一下,然後回慕家,休息半天。
我隻好給助理小呂打了電話,各種各種囑咐了一番,不過,我堅持己見,這點小毛病沒必要去醫院。
在回慕家的路上,路過一家藥店,慕千帆將車子在路邊的停車位停好,進去買藥。
就在這時,寒陌遲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了,屈指叩打車窗,我打開車門,他踏入。
剛挑腿坐下,他的手心就覆上了我的額頭,微微蹙眉,“小如,你臉色很差,我建議你去打吊針,雖然我很想陪著你,但是如果你不願意的話,就讓千帆陪著你!”
我揉揉眉心,聊興寡淡,“不必了,我沒那麽嬌氣,你有話快說!”
寒陌遲捉住了我的手,鬆鬆地握著,掌心溫熱傳渡,“小如,我愛你,想與你好好過日子,不過明天不能陪在你身邊……對不起!”
我涼涼地笑了笑,“寒陌遲,你這樣的男人,不乏大把想嫁給你的好女孩,我並沒有你看上去的那麽簡單,你我夫妻緣分盡了,改天辦了離婚手續,那就都解脫了!”
寒陌遲緊了緊大手,垂首低笑,“小如,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我從來沒有想過與你離婚,當初被千帆耍了,我也就是虛張聲勢而已,如果那時你敢嫁給他,我就不計代價毀了他,把你鎖在我身邊。”
我望著車窗外,看見慕千帆從藥店走出來,怎麽看都是玉樹臨風的花美男一枚,但是我真心沒什麽觸動,我隻喜歡寒陌遲這款,無藥可救的喜歡,而且,我愛死了他這種緊追不放的強勢霸道。
寒陌遲低笑,在慕千帆上了車子後,鬆開了我的手,朝他笑了笑。
慕千帆把手上裝了幾盒藥的小塑料袋遞給我,皺眉看著寒陌遲,“我送小如去慕家,夏姨正好在家呢,如果你不擔心她給你冷臉,那你就跟著。”
寒陌遲慵懶嗯著,看著我,唇角綻笑,“小如,無論訴訟結果如何,寒某人都不會放手,你隻能是我的妻子!”
說完,他下了車,順便帶走了我的魂魄,我有些猶豫了……
大眾往往隻看表麵,不深究內在,我這個兒媳婦起訴婆婆,那麽寒陌遲就尷尬大了!
他那麽驕傲,愛麵子大如天的一個男人將會被大眾媒體評頭論足,批判得一無是處。
慕千帆似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小如,不要畏首畏尾,寒玫那個女人就不是一盞省油燈,昨天她還給我爸打電話,讓他給你施壓,我爸毫不客氣地說讓她愛惜點臉麵,別敗光了。”
我哦了一聲,直到慕千帆啟動了車子,我才看見寒陌遲遺落的那個文件袋,我以為是他公司的文件。
可是我僅僅看了一眼,就確定不是,而是慕妤萱和寒玫設計我的所有相關證據,還有相關人證的聯係方式,還有一個存放相關視頻的U盤。
還有一張字條,就是寒陌遲親筆寫的,字體帥氣如人,“小如,她們犯了錯,就應該接受相應的懲罰,這下相信老公愛你了吧?”
就在這一瞬間,我不想起訴了,因為我太貪戀寒陌遲的愛了,可是忙碌了這麽久,就這麽輕易的放棄,我會嫌棄死自己的!
到了慕家,夏雪早已給我弄好了一碗肉末蔬菜湯,我不想負了夏雪的好意,就假裝喝得很香,喝完了湯,喝了幾片退燒藥。
慕千帆要出去買菜,夏雪攔住了他,聲稱她中午已經買好了。
於是,慕千帆和夏雪陪我在臥室聊天,腦袋漸漸發沉,我以為藥效的作用,心裏悶得慌,我正要將心事說給他們聽,但是腹痛一陣比一陣緊,眼前發黑。
在我失去意識前,我將那個文件袋遞給了夏雪,聲音越來越低,“夏姨……別丟了……”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不在臥室中,而是在一間病房裏,一個護士看見我醒過來,挺驚喜的。
“你終於醒過來了,高大夫把你丈夫罵了一頓,你流產那麽久一直沒有複查,黏連蛻膜造成子宮腔內嚴重感染出血,你再也沒有孕育能力了。”
我一下情緒失控,“你胡說!我也是醫生,我清楚自己的身體,不會有那麽糟糕,你叫負責醫生過來!”
護士答應著,慌忙跑出去了,我拿起來旁邊的手機,剛剛點亮,就看到了一條三天前的熱點新聞……
並排兩個醒目的標題,一個是豪門少爺鄭伯清負了癡情女,同母異父兄妹竟然相愛產子,孽緣!
一個是哥哥戀上了弟媳婦兒,最終遭了天譴,孽種不保!
我艱難地消化著正文的內容,大意就是當年鄭伯清和慕雲霆玩弄了寒玫的感情,寒玫生下了寒陌遲,慕千帆和慕妤萱。
寒陌遲與慕妤萱相愛生下了一個兒子,而慕千帆與我有了孽種,幸好流產了。
慕千帆首先在微博上澄清是寒玫蓄意造謠生事,他已經付諸法律手段,而且他的生母去世多年,他與我就是學長與學妹的純潔關係。
再加上慕雲霆和夏雪聯合發聲,疾言厲色斥責寒玫胡言亂語,因此慕氏集團的股市基本上風平浪靜。
鄭高深的個人聲明顯然得了白樺指點,他說白樺年輕時就是白富美,與鄭伯清門當戶對,因此鄭伯清與育有一子的前妻寒玫離婚,寒玫受了刺激,曾一度住進精神病院,所以現在寒玫精神病又發作了,大家不要對一個病人的言論較真。
因此,鄭氏股市僅僅動蕩了一天,就恢複正常了。
寒玫和慕妤萱的個人微博也有更新消息,都是一個嚎啕大哭的表情,整出了一副天底下我最可憐的模樣。
隻有寒陌遲的個人微博是靜悄悄的……報道記者說仿佛是他打開的方式不對。
帝遲集團的股市已經跌成了一團糟,股民怨聲載道,紛紛拋股套現……
我此刻腦子還夠用,三天前,寒玫爆料豪門醜聞,就是想弄垮了鄭氏集團,慕氏集團和帝遲集團。
我馬上撥通了寒陌遲,“陌遲,你在哪兒?你還好嗎?”
那邊安安靜靜的,我聽到了沉穩的腳步聲從門口傳來,身材修長提拔的寒陌遲走進來,黑色棒球衫,暗藍色牛仔褲,同色係板鞋,低調親和如鄰家大男孩。
他墜身在病床邊坐下,吻了一下自己手機屏幕的掛斷鍵,就這樣掛斷了電話後,他輕笑,“小如,你真的醒了,我出去抽了一支煙,你就醒了,真是太好了!”
他身上有淡淡的煙草味兒,襲入鼻端,我鼻子裏酸澀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