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薑家
大興城皇城東邊的永興坊,同樣也熱鬧非凡。
這塊住的都是皇親國戚,達官勳貴。
唯有坊裏的吳國公府稍顯冷清。
原因便是這大名鼎鼎的吳國公早已舉家搬遷至陪都寧河,如今留在永興坊這府邸的仆眾少了許多。
但是今日吳國公府卻一反常態的熱鬧,門口掛著橘紅的燈籠,門房裏也由原來看門的老頭子換成了昂首挺胸的侍衛。
國公府正堂內,右首的位置上,端坐著一名氣宇軒昂的青年,目若朗星,峨冠博帶,神色嚴肅。
他的頭發整齊的束起,用一枚碧玉翠竹簪穿過發冠固定住,身上穿著黑色帶金銀邊的軟甲,案桌上還放著一把長長的帶鞘彎刀,更是襯得整個人儀表堂堂。
這時有婢子已經開始往條桌上擺食案,除了給這位青年上吃食,還給青年對麵的座位也擺上了相應的吃食。
可是這青年對麵的座位還空著,沒人入座。
黑衣青年也不急,他端起酒盞先滿上,飲了一杯酒,又拿起筷子夾菜吃了起來。
等到他已經將飯菜吃得差不多,放下筷子的時候,正堂遠處才有個身影悠悠然的晃蕩過來。
等這個身影跨進正堂大門時,黑衣青年拿起桌麵的彎刀,一躍而起徑直向進門的灰色衣裳青年衝了過去。
灰衣青年連忙也用手中未展開的竹扇接起了招。
屋內的婢子們習以為常的速速向四周散去。
而二人劈裏啪啦十幾個回合下來,皆被對方震得倒退一步。
灰衣青年急急喊道:“大哥饒命,我知道錯了。”
聞言,黑衣青年用彎刀的刀鞘碰起了一個酒杯向灰衣青年飛去,酒杯被扇子一擋,哐當一聲落地。
這黑衣青年便是吳國公薑出及的長子,薑揚瀟。
而這灰衣青年就是近日大興城鼎鼎有名的紈絝子弟,吳國公的次子——薑揚波。
薑揚瀟理了理自己的衣袍,一言不出,拿起彎刀又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薑揚波則也朝著擺著食案的空位走去,坐下便開始飲酒。
“你還知道回來,”薑揚瀟皺著眉頭說道:“我可聽說你一個月前就到大興了,家也不回來,我看薑七那小子在大興城也呆了一年有餘,此次可是調查的事情有什麽新的進展。”
“有點眉目了,我前頭一個多月剛從隴右道回來,最近西市有些胡人不對勁。”薑揚波一邊夾菜,邊吃邊說道。
薑揚瀟見狀也不在追問,心知這涉及機密,便是家人也不能說,開始轉向另一個話題:“你此番回大興城,是事情辦妥了?若是這樣便盡快給宮中遞個信吧,聖人也有些日子沒見著你了。昨日我值守,他還問起你,之前你既然隱秘了行蹤,也就罷了。此番大搖大擺的回府了,該有的禮數便把它都全了,先進宮給聖人謝恩。”
薑揚波皺著眉頭,仍在大口吃肉,丟出一句:“行,反正材料我已經遞進去了,快給我恢複身份,我現在還算是前線小親兵呢。”
“所以你走沒做好收尾?”薑揚瀟簡直要扶額,那親兵不見了,這前線可是大事,說不定被誤會是攜帶資料叛逃呢。
薑揚波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說:“都回來了還想那麽多,不管了。”
“別皮了,回來正經匯報,明日我便替你遞牌子,你乖乖等著麵聖。聖人應該另有封賞,穿好點。”
薑揚波一聽,頓時來了興致,他放下筷子說道:“也不知聖人打算如何安排,我覺得金吾衛挺好的,你看我此次進宮是否能混個金吾衛當當,大哥你這身打扮真是好看,要我也穿上這身,走出去,十裏八鄉的小娘子們肯定都要給我擲香囊。”
說起這個,薑揚瀟最熟悉不過,他想了一會,說:“金吾衛近期應暫時沒有空缺,勳衛倒是有的,前幾日我和勳衛的副官長剛碰頭,他正巧說起前段時間有幾戶人家往兵部遞了申報,便是要補這個勳衛的缺,如果你想去,我也給你報一個。”
薑揚波瞥了自己大哥一眼,沉吟片刻,問道:“大哥,我要是沒記錯,這勳衛便是以前咱進宮拜見聖人的時候,站在各種門裏牆邊的那些人吧,在你眼裏你弟弟就值這個位置啊,我告訴你,我可是立了大功。”
薑揚瀟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二弟,決定還是讓他認清事實,便補充道:“行了,知道你這次辦了大事,但是你就別得寸進尺了,你去報勳衛,沒準人家兵部還不肯要呢。就你前段時間傳的沸沸揚揚的火燒船事件,沒準怕招了你進去把宮牆給燒了。”
薑揚波咬牙說道:“都怪薑七,我讓他小小這麽一傳,他倒好,幫我傳了個滿城風雨。”
正堂外大樹上蹲著的薑七不禁抖了抖耳朵,剛才是不是有人在罵他。
“你還別說,聖人應該挺掛著你的,好幾次他都提到你怎麽還未進京,還說等你來了給你選了是門好親事,讓你成親後收收性子。”薑揚瀟又說道。
聖人心思難測,但卻感覺特別喜歡揚波,他兄弟二人也是幼時父親出征,家中恐無人照料,又怕當時敵方在後方使詐,便把二人接入宮中跟著幾位皇子一起學習了一段時間。
二弟那時候還是個熊孩子的性子,虎頭虎頭的,也還搞不懂什麽尊卑次序,但偏偏聖人就很欣賞他這樣虎頭虎腦的性子,以至於後來爹打了勝仗班師回朝的時候,去皇宮接兄弟二人回府,二弟還哭的稀裏嘩啦的不願回來。
見薑揚波不出聲,薑揚瀟還以為是他還不想定親。便又敦敦說道:“若是你還未想定親,那也可留在長安,等母親來了幫你好好相看,但我瞧你我的婚姻大事,恐怕都要聖人做主,聖人定會給你尋個德才兼備的。”
薑揚波嘴角一彎,嗤笑道:“得了吧,在寧河你還沒看明白嗎,到了京師還要被騙呀。你看寧河的那些名聲在外的大家閨秀們,但凡是傳出來是個才女的,必然其貌不揚。要是個漂亮的,早就傳出來是個美女咯!”
薑揚瀟聽了他的言論後,頭疼不已,無奈的說道:“娶妻娶賢,納妾納色,妻子是相夫教子的,是相敬如賓的,是執掌中饋的,若按你的說法,隻朝著臉蛋娶妻,家裏豈不是要亂套。”
薑揚波胡亂吃了一通,站起身說道:“我去平康坊了,明日我在遞牌子拜見聖人。”
他理了下衣袍,邊往外走邊對著門口說道:“薑七你今兒個就別跟著我了,今日聽聞平康坊的露荷軒來了一批胡姬,胡旋舞是跳得極好,今天就罰你在府裏待著,不準跟我去看美人兒。”
薑七從樹上灰撲撲的伸出一個頭來,說道:“主子你又去平康坊。”
話音剛落,薑揚瀟也從堂內走出,薑七趕緊也問了聲安。
薑揚瀟見是從小跟著揚波的薑七,也跟他點點頭,又叫住薑揚波再三叮囑說道:“我明早便給你遞牌子,你可別誤了時辰。”
薑揚波點點頭,三兩下便踩著屋簷的簷角翻牆出了國公府。
隻留薑七對著自家大公子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