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聽濤閣
臨近春節，西市裏邊已經是一派熱鬧景象，今天茜如的重要目的便是來西市的聽濤閣聽書。
這大興城的各大酒館茶樓，多有說書藝人在，以吸引食客用餐，西市聽濤閣的說書尤為出名。
聽聞這聽濤閣背景雄厚，有皇親貴族做靠山，其說書的一夢先生更是以敢言時事著稱。
又稱百曉生，許多外省的傳聞，風情，大興城達官貴人的一些小八卦，都被說得惟妙惟肖。
更厲害的是，還可以和這位一夢先生買消息。
有一次，大興一富戶家的公子來聽說書時，發現這故事竟是與自家某些事情頗為相似，隻是與真實情況有偏差，於是那公子當場拍桌諷刺一夢先生。
一夢先生僅僅輕飄飄的說了一句：“若是不信，回去自行查證。”
過了半月，這公子一臉頹然的又來到聽濤閣，當場便跪地不起。
原來當時一夢先生所說句句屬實，這公子的確不是富戶妻子親生，而是這富戶的妻子害死了當時生產的外室女，奪走了這公子撫養成人。
認殺母仇人做母親十八載，一朝被點醒，那公子受不住刺激竟出家了。
自此之後，一夢先生的大名便傳遍了整個大興城。
找他買消息的人是排成長龍，但是一夢先生也堅持一個原則，合緣的人，他才願意為其打探消息。
而且一夢先生僅在每月初初三和二十三開講，因此在其說書的那天，聽濤閣客似雲來。
今日茜如來這聽說書，便是想探探虛實，看看這人是否有獨家的消息渠道。
這人既然能做消息買賣，那自己應該也可以從他那買到想要的線索。
午時剛過半個時辰，聽濤閣已經坐的滿滿當當，好險茜如來早了半刻，堪堪坐到了二樓靠中堂的一個座位，雖然不是雅座，但卻是聽書的好位置。
兩人坐下後先點了一壇子酒，本來阿觀在外麵是不讓茜如飲酒的，想先點一壇酸乳。
結果被茜如阻止了：“阿觀你看看我倆穿的啥樣，點壇子奶像話嗎，一點也不豪氣。要像胡人大俠一般，先來一壇子酒，這才像話。”
隨後又點了份羊肉酥餅，一盤很是金貴的菠菜，一碗秋葵濃湯。
茜如便坐著等一夢先生說書了。
不一會酒博士便給茜如這桌上了她們點的菜和酒。
阿觀打開酒壇，倒出了兩碗酒，酒色發綠，有點渾濁，聞起來倒是有點香甜。
茜如拿起一碗看了一下，這酒怎麽長綠色呀。
樓下的小座已經坐滿人，連著一夢先生說書的案桌都圍滿了人。這還不止，還有人陸續從店門走入，茜如看了不禁咋舌，這聽說書的人也夠多的，就是不知這位一夢先生長什麽樣。
正在茜如認真看著這綠油油的酒的時候，耳旁響起一個溫和的男聲問道：“這位小公子，可否搭個座。”
茜如抬起頭一看，一名身形高大，著深藍色錦袍的公子站在她桌旁，正是薑林。
他身邊還跟著個穿著黑色短打勁裝的人，倒也是長得挺俊。
她環視了一圈，周圍的確已經沒有空位了，也就自己這還有兩個空位。
她微微點了點頭，於是二人便坐了下來。
桌上一時氛圍有些尷尬，柳茜如一直心虛的低頭盯著自己麵前的酒，滿腦子都在想自己有沒有被認出來。
這坐下來也沒出聲問，應當是沒認出來罷。
薑林則定定的看著她低著頭的樣子，心中暗笑，這茜如看到自己還不打招呼，是不是以為穿了男裝自己便認不出她了。
今日來聽書的人太多，茶博士到這個時間竟有些忙不過來，一直沒能來給薑林二人點菜。
茜如悄悄抬頭，發現薑林並沒有什麽別的反應，心中鬆了一口氣。
順手便把剛倒出來的兩碗酒遞了一碗到薑林麵前，壓著嗓子說道：“公子，您先喝點？我看著茶博士一下也沒得空招待，這碗剛開出來的。”
薑林楞了一下，差點沒忍住笑，接過了酒碗，道了聲謝：“多謝小公子，那我便不客氣了。”說罷便一拿起碗一飲而盡。
茜如好奇的看著他的表情，想從他臉上看出對酒的評價。
阿觀見這人明明是自己在穆府見過的薑公子，可是小姐卻假意不識，一時也不知怎麽開口，倒是冒了一身冷汗。
薑林瞧她這一臉好奇的模樣，倒是有趣，穿了個男裝的胡服，帶著自己的小丫鬟出來聽濤坊吃飯，還以為自己打扮的天衣無縫，誰不知這耳洞也沒拿脂粉蓋住，這臉龐粉嫩，細看便知是姑娘家。
他到倒出一碗新酒，搖晃著酒說道：“這是聽濤閣自製的碧濤酒，取糯米、粟、高粱和酒曲釀一旬時間即可成酒，時間較短，酒氣輕，適合日間小酌，雖顏色一般，味道卻不錯，是聽濤閣的招牌之一。許多人還特地來買，小公子不試試？”
茜如也端起自己麵前的酒碗飲了一口，愜意的眯起了眼睛，沒想到這酒味道還挺不錯。
甜中帶微酸，倒是可口，有點像酒釀丸子的那種味道微甜的酒釀。
雖不如那日在穆府飲的梅子酒，但這種味道她很喜歡。
“是挺好喝的，您懂得真多，連釀造方法都知道。”茜如平日裏愛的便是這種甜味的酒，但是隻會喝，對釀造方式等不是很了解，倒是沒想到薑林對此道很精通。
薑林不知怎麽的就想起自己小時候養過的小奶豹，吃到好吃的時候，便也是這樣眯起眼睛，十分可愛。
他接著她的話說道：“自家也愛釀點小酒，因此對這個倒是稍稍了解。”
“我們剛從外地過來，今天是第一天來這長安西市，也是衝著聽濤閣的說書來的，剛才酒博士和我說，店裏還有各種清酒，我聽了一下，就是名字聽起來有些不懂，您能給我說說嗎？”茜如一臉淡定的胡謅。
嗯，外地過來的，薑林心中竊笑。
隻微笑看她，又轉頭看著一樓掛著的酒牌說道：“這聽濤閣賣的清酒無非就幾種，小公子若是想試試聽濤閣自釀的清酒，就選西市腔，這也是聽濤閣的老招牌，聽濤閣還備有從各地進回來的酒水，有潁州富水、塢城若下、劍南燒春、潯陽盆水還有齊地的魯酒。”
茜如聽了一長串酒名，興趣大增，心裏已經盤算著什麽時候再出來喝一次。
她端起酒碗，露出微笑，臉頰上還有一朵小梨渦：“謝謝這位公子解惑。”
說完她自己又喝了一碗。
阿觀在一旁看著，心中幹著急，方才這位薑公子說要拚桌她就覺得有不妥，但看著周圍也沒別的位置了，小姐也應下來了，她一個小丫鬟也不好多說。
這會可好，小姐都喝了兩碗酒了，等會要是鬧出點什麽，這可如何是好。
想想，阿觀便湊到自己主子旁，用手臂碰了碰她，並投去了您別再喝了的的眼神。
可惜茜如正在興頭上，壓根沒能領會阿觀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