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同歸於盡
數馬奔騰,直向對麵的散兵衝去。
一個赤勒兵胯下戰馬被戰刀砍傷腿部,他爬起來,對著後麵大喊:“三王子小心!”
其餘家將攔住散兵,易弩一馬當先,揮刀直砍向湛羅脖子。
湛羅麵帶嘲諷,弧刀毫不費力地接住洶湧攻勢。
兩人僵持,有短暫的停頓。
一女子身影忽地從易弩背後顯現,她勒馬,手指扣動袖弩機括。一步的距離,她能保證一擊斃命。
一隻大手忽的抬起。
葉瓏睜大眼,弩箭射穿了湛羅的左手,那隻鮮血淋漓的大掌突然伸過來。葉瓏意識到不對,她想跑,湛羅已經掐住了她的脖子。
本該砍下第二刀的易弩硬生生收回攻勢,看著湛羅將弧刀架在她脖子上。
湛羅喘了口氣,碧眼中是得逞的笑意,“向後退,不然.……”
沒等他說完,葉瓏抽出他手掌上的弩箭,朝後捅向他的臉,湛羅猝不及防,臉上被摜出一道豁口。
馬受驚,兩人同時摔倒在地,滾進一片濃霧中。
“三王子!”
“葉姑娘!”
兩方人馬同時驚呼。
葉瓏爬起身,剛要喊話,湛羅猛地抓住她的腳踝,濃霧下麵是一段山坡,他要拉她同歸於盡。
最後關頭,葉瓏奮力扭轉方向,讓男人充當下滑的緩衝墊,同時對上麵大喊:
“別管我!快回去傳消息,誤了戰機你們擔不起!”
聲音縹緲,似從山下陣陣傳來。
易弩眼淚奪眶而出,他咬牙,“還等什麽?殺了他們!”
眾家將紅了眼眶,奮力拚殺。
州河崖正如其名,平地有崖,水流不斷。
兩人如巨石般,滾落還在繼續。
觸及崖底時,葉瓏摔得感覺五髒六腑都移了位,差點把飯吐出來,不禁心中狂怒,抬手將背後錯金長刀抽出來,插在右手邊的碎石裏。
湛羅被她壓在身下,摔得比她嚴重很多,渾身上下全是大大小小的挫傷。皮帽掉落,發辮散開,一頭蜷曲濃黑的頭發鋪在地上,碧眸半睜,看著她。
“你很有意思。”
被葉瓏摜開的傷口流了半臉血,使他看著像來自修羅地獄的怪物。
湛羅嗬嗬發笑,咬牙切齒,笑得幾乎猙獰。
“記住,總有一日,我要你做我的女人!要看你哭著求我!”
葉瓏按著他的臉,重重拍了兩巴掌。
“這話,你拿著去閻王殿裏許願吧,綠眼男。”
她以刀拄地撐起上半身,強烈的眩暈感再次襲來,葉瓏咬破嘴唇逼迫自己清醒,忽的抽起刀,刀尖向下,用盡力氣捅進男人軀幹。
她抽刀,模糊的視野中,血順著刀身下流,溢了一地。
湛羅沒能再出聲。
結束了,終於結束了。
葉瓏收刀回鞘,背好柘弓和長刀,攀過巨石,一步步艱難走向遠處的溪流。
她聽見水聲了,她現在口很渴。
不顧全身疼痛,葉瓏猛地跪在溪邊的碎石上,掬起一捧水,將臉深深埋進冰涼清冽的水中。
暈眩感並沒有消失多少。
葉瓏突然知道了,她知道自己進林子時為什麽沒有聞到血腥味,為什麽會眩暈,為什麽會反應有所遲鈍。
她發燒了。
古代沒有抗生素和特效藥,發燒隻能硬扛,而葉五娘這幅身子骨在她連續兩三天的高強度戰鬥下,終於支撐不住了。
倒在溪水邊的葉瓏在閉眼前隻剩下一個念頭。
自己要完了。
兩時辰後,渾身血汙的騎兵進營地,家將們下馬後直奔主帥大帳。
正沉思間,易衡覺抬頭,侯府被派出去的幾名家將齊齊半跪,拱手行禮,“主帥!我等在州河崖與趕來打探的赤勒散兵交戰,得知不久前許副尉已將伏兵全數殲滅。”
出去的幾名家將都在,受了大大小小的傷。
易衡覺點點頭,州河崖這個地點與他之前估計的沒錯,心中慨然。
彥津的確是好樣的。
易弩又稟:“末將在交戰時,聽見對方赤勒探子得知我們隊長是李將軍,見到葉姑娘時頗為驚訝。還有.……”說道這易弩一頓,“我們遇見了赤勒三皇子湛羅。”
易衡覺拳頭倏地收緊。
葉瓏走後不久,他故意在營地門口下令讓李伏昆帶兵前去查探,既然赤勒人知道是李伏昆帶兵,可見與赤勒人有來往的就在午時參會的幾個將軍中。
隻是沒想到,居然是和湛羅這狼心狗行的狠毒男人有所聯係。
收回思緒,他又問,沒發現自己聲音溫和了不少。
“葉姑娘呢?可是回了小帳歇息?”
幾名家將的聲音突然哽咽。
“怎麽了?”他皺眉問,“可是受了重傷?”
易弩哽咽道:“葉姑娘與湛羅跌下了州河崖,生死未卜。她還囑咐我們快將消息帶回,切莫延誤時機,我等殺出重圍後直奔帥帳,未敢停歇。”
“啪”地一聲。
易弩抬起頭,眼前的小侯爺仍端坐在案前,隻是手中茶盞滑下,落地摔得粉碎。
黃昏中,少女牽著牛,在官道上拖出長長的影子。
少女蓬頭垢麵,臉頰孩童似的鼓著,一身粗布麻衣,仿佛逃荒的難民。她牽著的青牛背後還拖著一個簡易的板車,上麵躺著一個人,用麻布袋子和稻草胡亂蓋著。
少女撓撓頭,忽然發現頭上不知什麽時候黏了幾根茅草,憤怒地摘下扔掉,狠狠地跺了兩腳。
都怪該死的掌門師叔,臭瘸子!
說什麽要她曆練,好家夥!兩千裏路,曆練得灰頭土臉,就隻差拿著破碗討飯了!這一路下去,什麽摸魚打兔子、挖野菜掏鳥窩.……為了口吃的,她洛霜禽啥沒幹過?
期間幾次還想去農莊順隻雞鴨改善夥食,被大嬸們拿著納鞋的錐子追出幾裏地,差點沒把自己跑吐血。
哪個千機門的弟子出山不是皇族貴胄親自相迎?
再不濟,也是鮮衣怒馬意氣風發。
再瞧瞧自個兒,一身破襖裙,拿著個破碗就能裝叫花子了!
什麽隨行伺候的書童劍侍就更沒有,唯一陪伴她的隻有手裏牽著的小青牛。
好幾次餓極了,洛霜禽也想過要不要賣牛了換錢,但一想到這是唯一的交通工具,沒了不僅要徒步走回去不說,還失去了一個能說話的伴兒。
想到這,洛霜禽歎了口氣,回頭看了眼躺在板車上的女子。
這女子是自己在州河崖附近的溪邊撿到的,撿到時女子手裏還緊緊攥著把錯金長刀,衣服已經濕了一半,不停往下淌著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