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凌岳醒來的時候,他正躺在床上。讓他醒來的,是家裡響個不停的電話。凌岳踉踉蹌蹌地站起來,接起電話。
「喂,請問是凌岳家長嗎?我是……」班主任的聲音響起。
「老師好,我是凌岳。」凌岳一開口,把自己也驚呆了,他的聲音沙啞得像微風掠過朽木一樣,瘮人得很。
「喂?是凌岳嗎?」班主任只聽到話筒邊傳來破碎的話語。
「是的,我在家發燒好幾天了,嗓子都啞了。」凌岳嘗試讓他自己說得大聲些,希望讓班主任聽清楚些,卻沒想到更加駭人了。
「啊,凌岳啊,你沒來上學,我過來打個電話確認一下,你先休息吧。下此再有這種情況記得叫你家長打電話。」班主任說完后又補了一句,「趕緊去休息啊,你感覺好些再回來上課吧,我會讓同學幫你整理好作業的。」
「謝謝老師。」凌岳說完后掛了電話,衝進廚房喝了口水,隨後立刻打開了電腦。
一月二日。
凌岳並不知道要怎麼辦,凌岳走到去書架前,書架的書都已經重新整理好,包括被他弄亂的男人的房間。悸動在他靠近書桌的時候再次出現了,凌岳打開抽屜,正是他字跡的紙條:好好寫作業,休息一天,明天上學。
凌岳嘆了一口氣,看了看手錶,九點半。他解下項鏈,打開了項鏈掛著的懷錶。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感覺懷錶好像的裂痕少了許多。調好指針后就開始將項鏈纏在手上,還是令人噁心的感覺,但是經過這幾次經歷之後,凌岳越來越適應了。
凌岳這次並沒有出現在在書房,他睜開眼出現的是在公寓樓下。前兩次的時間回溯都太過於順利,以至於凌岳都忽略了男人說的「不負責任的司機」這回事了。凌岳按了一圈鄰居的門鈴后,終於有一個給他開門了的。
凌岳從來到門前的時候從消防栓處拿出藏好的備用鑰匙,打開家門。兩天前的自己正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凌岳將自己扶起來,然後放在旁邊的太師椅上。凌岳繞過地上的狼藉,從冰箱拿出剩飯,熱了一下之後開始填自己空蕩蕩的肚子。
直到現在凌岳都在腦子裡仔細地回想著男人給自己說過的每一句話,同時也在回顧著那個下午的一切細節。凌岳看著椅子上的自己,看著纏在自己手上的項鏈,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從上面傳來。
我該怎麼辦?凌岳一邊用勺子挖著飯,一邊超負荷地運轉大腦。
沒有答案的問題是沒有意義的。凌岳不知為什麼突然想到句話,在沒有解決方案的時候只能暫時放下這個問題了。
「我真是能作啊。」凌岳看著整個屋子亂象,發了一聲感慨。
凌岳一邊收拾,一邊尋找著可能錯過的線索。但在整理整個房子之後也沒有找到任何一點蛛絲馬跡,一切都是他所看到的一樣。這次昏倒及沒有預兆,也沒有原因,甚至男人可能也沒有預想到這一點。
「現在輪到你了。」凌岳脫去自己身上的外套,然後搬到床上,蓋上被子之後回到書房。凌岳看著癱在床上的自己,不禁想:我就是我自己的奴隸啊。
凌岳坐到書桌前,拿出作業,挑燈夜戰。奇怪的是,反而在無時無刻壓迫的危機感下,凌岳反而更加專註,他的焦慮在心底暗流,蓋過了本來的煩躁。
到快天明的時候,作業已經做了一大半。剩下的一點點收尾,凌岳再也不想理會了,他按照往常的習慣,下樓跑步。
凌岳拿運動繃帶紮好手腕,確認不會讓項鏈脫落之後就開始跑步。凌岳跟著往常的路線跑了一圈后,買了吃的后就慢慢回去。只是沒想到,路上見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個四十歲左右的貴婦站在了居民樓前,顴骨高聳,背骨直挺,她並不屬於這裡。凌岳從小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只有這麼個想法,即便到現在也沒有改變過。
「方姨好。」凌岳說。
「凌岳,早上好。有事找你。」方姨很多地方跟男人很像,一樣地毫不客氣,甚至凌岳有一種方姨其實並不是很喜歡他的感覺。
「什麼事?」『有事找你『這句話很多時候都會被凌岳翻譯成,她需要找住在這裡的男人談某些事情,凌岳問這句話完全是禮節使然。男人叮囑過,方姨很討厭不講禮貌的人。
「他是不是已經走了?」方姨的臉並沒有太多的表情。
「是。你要是有什麼想和他談的話,我可以等他回來的時候跟他講一聲。」凌岳說。
「沒必要,他不會回來了。我把他寄存在我這裡的東西交給你。這周六那天會有人把東西送上門,你到時候開門就行了。」方姨說。
「還有別的事嗎?方姨?」凌岳知道只有這麼一件事方姨絕對沒有必有親自來這麼一趟。
「方姨過來看看你,之後方姨就不留在平城了。方姨給你條出路,你自己看要不要走。」方姨從包里拿出兩張銀行卡。
「什麼出路?「凌岳接住了,感覺有些奇怪。
「你過目完你家族的遺物之後,你可以自己選。你可以留學澳大利亞,看你能不能適應那邊的生活,如果你適應得了我會幫你移民。這是選擇一,也是我希望你做出的選擇。」方姨話說到一半,從煙盒拿出一支煙點起,側過身子。
「另外一個選擇是什麼呢?」凌岳問。
方姨夾著煙,頓了好一會,說:「留在中國,繼續高考。但是無論哪種選擇,我都會設立一個家族基金,每周往你的卡里打夠生活費,無論你以後想要做什麼,你都可以隨時從基金里拿出一筆啟動資金。」
「為什麼?」凌岳並不知道為什麼方姨如此反常,他總覺得這跟最近的一系列異常有著不小的關係。
「你看完你家族的遺物就知道了。」方姨說,「至於我為什麼要幫他和你,是因為我欠了凌軍的。」
「我父親?」凌岳突然有些明白了。
「看來他也跟你說過了一點。」方姨說,「聽方姨的,有多遠走多遠吧。你家族裡很少有人能善終,離開這裡也不錯,也許你能比你父親好彩些。你想好之後給我打電話吧,他的床頭櫃抽屜里上面貼著我的名片。上面的電話只要方姨一天在,你打電話過來,方姨一定回你。」
凌岳看著手裡的兩張銀行卡,一張中國銀行,一張commonwealth bank,兩張卡的持卡人都是他。
「我要走了,你保重。」方姨向凌岳道別後,繞有深意地看向凌岳手上的運動繃帶,朝遠處的汽車招了招手。
「你也是,方姨。」凌岳點了點頭,目送方姨上車。
方姨關上車門,汽車在老城的街道里緩慢駛遠,遠處的陽光在居民樓間漏下,穿過了人間煙火,朦朧地布在凌岳的眼前。
凌岳獃獃地拿著兩張卡,回過神來之後車子早就不見蹤影。回到家后,吃過早飯,像之前一樣,寫了一張紙條放在抽屜里,正準備解下項鏈離開,電話響起。
「喂,你好。」凌岳總感覺他最近聽了太多電話。
「喂,凌岳?」電話那邊的聲音似乎有些熟悉。
「正元?」凌岳並不是很確定。
「是我,我昨天看你不是很舒服,不是很放心,所以打電話問一下你。你還好吧?」李正元問。
「沒事,就是昨天午覺睡得不是很好,除了嗓子不是很舒服意以外,我感覺好多了。」一種罕見的溫暖感從凌岳的心裡升起。
「你的嗓子聽起來是有點怪,你幾天就在家休息一下吧。」李正元問。
「我今天就在家玩一天吧,天天做作業很悶的。」凌岳拒絕了。
「行,下次再說吧。我先掛了。」李正元聽到凌岳在電話另一頭精神還算可以,也就不再拖沓了。
「再見。」凌岳掛上電話。
凌岳解下了鎖鏈,又是一陣天昏地轉,他回到了書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