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念到骨頭裏
玉竹聽宮裏老人們說起過,先太子風不渡當年風姿翩翩又如玉般溫潤,瀟灑之態更是讓宮裏的宮女們爭相要進入東宮服侍,即便隻是為了遠遠看上風不渡一眼,她們都覺得此生無憾。
當年的東宮永遠都是最惹人向往的地方,也是最溫暖的地方。
不過自從風不渡死後,這東宮就無人敢在太陽落山後踏入了。
那個給玉竹講舊事的老人說,“先太子晚飯後突然一聲大叫,接著七竅流血。流出的血把東宮都染成了血紅色,那眼眶流出的鮮血都把眼珠子衝了出來,先太子的叫聲像是傳說中暗夜森林裏的孤狼般淒厲,整整三天,那聲音還回蕩在宮中呢。”
不過也有人糾正,說風不渡晚飯間突然暴斃,沒有經曆過三天三夜的痛苦。
還有不少人說總是能在晚上看到風不渡一身白衣的在東宮內外穿行,忽而就七竅流血,伸開雙手求救,嚇得看到的人拔腿就跑。
玉竹低頭看看地板,暗紅色的地麵果真如同傳聞那般,像是鮮血浸潤了。
“娘娘,你稍等,我這就點燈。”
“不要點,若是害怕你就出去等我吧。”薛如玉說。
“娘娘我不怕。”玉竹說。
“人人都說東宮鬧鬼,還有人說他親眼看到過他,可是為何我卻未曾見過?”薛如玉坐在床邊,撫摸著床上的被褥,“知道嗎,我多麽羨慕那些見過鬼的人,他們不明白,他們害怕的確是我日思夜想卻求而不得的。”
玉竹知道薛如玉曾心儀風不渡,可是風不渡據婚了,然後薛如玉嫁給了風似,不久風不渡便暴斃。
這是幾乎所有人都知道的。
隻是玉竹沒想到薛如玉愛風不渡可以愛到幾十年生死相隔還愛著的地步。以往,玉竹遣去侍女獨自陪薛如玉來東宮,她隻以為這是一種思念,一種女人被丈夫冷落後對初戀情人的思戀罷了。
可是今日,玉竹才明白,薛如玉對風不渡從來都不是思念,而是愛,愛到骨髓裏了。
隻有摯愛、深愛的人才會無懼生死相隔,才會寄情與鬼神相遇。若非如此,薛如玉為何總要深夜來東宮?
哪怕見到鬼魂,薛如玉也要再見一麵風不渡。
玉竹不懂那種感情,但是她能感受到薛如玉出自心底的悲。
“不渡,若是你在,為何不出來與我相見?”
一陣死寂,薛如玉拭去淚水。
“你恨我,是不是?”薛如玉長長歎了口氣,“我知道你恨我,所以就算宮中所有人都見過你,你也不想見我,是嗎?”
“以後我不會再來了,新的太子就要入駐東宮了”。薛如玉笑了笑,“你要是以後這裏過的不好,就去棲鳳宮吧,我會在太陽一下山就熄燈。我過的不好,總是一個人,其實我們都一樣,孤孤零零的,不是嗎?兩顆孤獨的魂靈互相依偎,總比一個流浪要好些……”
玉竹看看外麵的天,輕聲提醒薛如玉,“娘娘,該走了。”
“該走了”。薛如玉起身,緩緩的撫摸著屋裏的桌椅,“我走了。說好了,我會在鳳棲宮等你。”
就像當年我總會在雅詩集會上等你一樣。薛如玉輕輕的笑了。
太監抬起薛如玉的鳳攆,向神龍殿出發。
還未到正殿,薛如玉抬手,“這裏停下吧。”
薛如玉來到書房外,守衛攔住了她。
“你們麵前的是當今王後,你們奉誰的命令,居然敢阻攔王後娘娘?”玉竹嗬到。
“沒有護國公的命令,誰也不能踏入書房半步。”
“好大的膽子!”薛如玉上前一步,一個巴掌甩到為首的守衛臉上,“我今天就要進去,我看你們誰敢攔我?”
守衛麵麵相覷,在薛如玉的前進中放下刀子。
玉竹推開門,薛如玉走進去,玉竹又推開通往書房的門,薛如玉踏入書房。
“我的父親、夫君和兒子都在,若是我不來,恐怕又要錯過不少精彩的好事。”
“母後”。
風佑驚訝的看著薛如玉從自己身邊走過,薛十方也楞了一下,“你怎麽來了?我們和陛下正在商量大事,還請王後娘娘回避。”
“回避?”薛如玉冷哼一聲,“王上書房外的守衛居然是你護國公的人,若我不是你護國公的女兒,恐怕這書房我是進不來的。我身為王後,看到王上被困,難道我就該回避?”
“佑兒扶你母後出去回去休息”。護國公說。
風佑上前,薛如玉退後兩步,從袖子裏掏出一把匕首橫在脖子上,“你要是敢動手,我就死在你麵前。”
“母後請息怒,孩兒不敢”。風佑退後。
“如玉,放下刀子,小心傷了自己”。風似起身,拿掉薛如玉手裏的匕首,“知道你和護國公不是同謀,我已心滿意足了。”
薛十方嚴肅的看著薛如玉,“王後娘娘還請以大局為重,你知道的,和江山社稷相比,一個王後的命不能相提並論。”
“連自己女兒的也要殺,是嗎?”薛如玉問。
風佑說,“我母後的命就是我的命,有我在,誰也不能動我母後。”
一陣僵局,風似似乎看到了希望,摟住薛如玉,萬般真切的看著她。
薛如玉沒有理會風似突如其來的關心,冷冷的對護國公說,“我不是來阻止你的。”
護國公笑了笑,“陛下,立儲的詔書還是繼續寫吧,不然今晚的慶功宴可要晚了。”
風似鬆開摟住薛如玉的手,“你……為什麽?”
“朝堂之事我不管,誰當太子我也不管,但是有一條,太子立之後宿兒不能離開聖都。”
“不行!”風佑說,“平朝立國六百多年以來,太子確立之時,其他王子都要離開聖都去封地,這一規矩不能改。”
“不能改?”薛如玉不懈的哼了一聲,“殺君弑父,對先太子動手,這難道也是規矩?真是子承父業啊,若是二殿下不明白,那麽我問你,逼著王上立太子一事就是規矩?”
風佑看向薛十方,薛十方怒火中燒,“宿兒是你的兒子難道佑兒不是嗎?若是宿兒繼續留在聖都,那他對太子一位若是心存覬覦該如何?難道你就想看著他們兄弟反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