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午夜驚魂
“咚!”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花粥嚇了一跳,站在辛隆客棧薑黃色的燈光裏,似乎就在她說完話的一瞬間。轉回頭去,前麵的傳話童子,不見了,不知道是進了客棧裏麵,還是去了別的岔路上。
一眼望去,四周無底深淵一般的黑暗。
回頭尋找無邪。
競再無他的身影。
“咚!嘶嘶……”的聲音,是手裏的小燈發出的聲音。自己記得好像是自己跟傳話童子要的燈,說是自己在三個人隊伍的中間,好照路。
又兩聲“咚!嘶嘶……”看起來質量很好的一盞鐵皮筒子燈,忽地燃燒起來,“啪……”地一聲扔出去,活活摔得稀碎。
花粥有些詫異,看起來鬼譎,鐵東西被摔得粉碎也更鬼譎。
“辛隆客棧”這間暗紅色夾雜醬灰色原木構成的古老建築。據說登徒子事件和鬧鬼事件之後,這裏已少有人投宿,現在大門緊閉,汙漬斑斑,可是為什麽這門是暗紅色的?
一個人立在風中,風刺骨寒冷。
突然!
那一片暗紅中,
那個漆黑的,深不見底的一個小小門洞裏散發出一種強烈的感覺!
一張陰深不可測的鬼臉,正盯著自己。
這種強烈的被窺視的感覺,讓她冷不丁的打了個冷顫。
花粥一甩頭,從腰間拿出來皮鞭子準備往裏走。
轉身的瞬間。
她清楚地看到,暗紅色的大門,慢慢的,開了
一條縫。
低處那雙陰惻惻的眼睛,
正對著她笑。
說:“來得慢多了,距雞叫還有兩個時辰!”然而待花粥彎腰再去看時,那個發出聲音的位置隻有一團黑霧,卻不見個人影兒。
按照記憶中那個瓜瓜瀝清塵應該在二樓穹隆洞位置。走過死寂中隱隱泛著些微光的大庭,一左一右有兩條道路,遍搜腦跡,上次右邊這條路應該是通向二樓的。
“砰”!
一聲真真切切的關門聲,在她剛剛向右拐時被聽到了。
身體兀自地打了個寒顫,自己內心心跳的轟鳴聲早已把自己擊潰,雖然自己一直告誡自己,不要害怕,不要害怕,但是一股強烈的不安與恐懼令她忍不住回頭!
一雙溫暖的聲音,兀自響起在自己身後,“小姑娘!”
花粥高度緊繃的神經被嚇得打了個哆嗦:“嚇死人了,你是誰?”
一個人,看衣著整潔幹淨,三十多歲的樣子,是個商人模樣的人,湊進花粥行個禮道:“這客棧鬧鬼,你一個小姑娘這麽晚了,在這裏幹什麽?”
那人目光狐疑,像看到瘟疫般,煩躁的擺著手,躲開去好遠,又擺手,說:“小姑娘,你走吧!趕緊走!”
“啊?怎麽了?”
“唉,你別問了,趕緊回吧!”
那人後麵又出來數個人,都衣冠不整,像是半夜被驚醒跑出來的樣子。定是看到可憐巴巴的小姑娘孤身一人,於心不忍的歎了口氣:“姑娘啊,聽叔的一句勸,快回家吧。要非得往裏走,那你一定得記住了,徑直往前走,醜時到寅時,都不要回頭。”
又有人在身後歎口氣說:“小姑娘。莫不是你就是鬼吧?”
花粥頭也不回,罵道:“你才是鬼呢!”
“小姑娘,不要誤會,我隻是在這裏投宿的商人,人家都說,半夜千萬別回頭,誰叫你都不要回頭!”後麵又多了幾個議論紛紛的人,聽口氣像都是與那男人差不多的身份,半夜三更被驚醒,出來看熱鬧,一半是因為害怕,另一半是因為好奇。
好奇害死貓。
危險來了的時候,怕你們想躲開都來不及,你說這都什麽人嘛!
這幫子人好像非得纏著自己,有幾個甚至於要擋自己的路。
我才不上你們的當。
自己的父皇命要緊。花粥聳聳肩,有種不安的欲望。
他們每一個人,不一例外,用那種怪異的眼神,偷偷瞥了瞥著自己。
花粥很奇怪,他們集體的表情好像是商量好的。
花粥手抖成一團,雙腿像是被灌了鉛,一步也走不出去。
被誘導了的自己內心有個聲音喊:“快跑,快跑,這裏有瘟疫鬼,還有那個惡魔瓜瓜。”
“小姑娘,你慢點!”
“好吧,非要去的話,注意安全。”
“最重要的是不要回頭。”
好不容易掙脫出來的花粥,她邊走邊回想起下午的那種心悸,但一想到無邪,臉頰又掛起一抹紅暈,終究雖說是無邪的出身是敵人那邊的,但好在他一心一意的對自己好,一心一意的對魔玨國好。
初次聽到他的師傅害了自己的父皇,心裏一直過不去這個坎,所以一直對他不冷不熱的。
在別人看來,都像是無邪的熱臉被貼了冷屁股。
這個時候,恐懼之中她一下子想起無邪來,倒要有些後悔,敵強我弱,即使是沒有無邪師傅,也會有另一個什麽師傅下什麽蠱要父皇中毒的。
父皇是魔王瀝清塵要挾自己的終極武器。
她必須打贏這一仗。
她哼著小曲,
不光是為了壯膽,
主要想起了無邪,心裏力量倍增。
“什麽嘛!弄得玄玄乎乎的,卻連個鬼影兒都沒有!”
這客棧很怪,明明沒幾條路,路與路卻是裏勾外連,迷宮一樣。這才拐了兩個拐角,抬起頭,有些廊燈卻已經不亮了,像被什麽神秘力量控製,自己經過的時候,就觸發了毀滅機製。如同一個要自殺的人,身體在垂死的掙紮狀,茲拉拉作響的燈油燃燒的聲音,靜止中聽得格外明顯,昏暗的燈光,忽明忽暗。
一個東西一直跟在自己身後,
不遠不近,
也就三尺開外。
花粥神經全線紊亂,手腳之上有萬千螞蟻噬咬著自己。
這詭異的氣氛讓曉曉感到一陣新的寒意。
脖子總抑製不足想往回扭。
悉悉索索的。
壁上燭火搖曳多姿,吱吱一聲又嘣地滅了。
後麵一個模糊不清的聲音說:“回去吧。回頭看一下,你就解脫了。”
花粥捏著拳,張著嘴,上了一截樓梯,那股陰森森的,直入骨髓的寒氣,再一次撲麵而來!
一股淡淡的的香味濃鬱傳進來。
她猛猛的打了個冷顫!
到底是回頭,回頭。
回頭,那個暗示不斷地響在耳邊。
這回是哼哼小曲,想想無邪都無濟於事了。
兩走廊裏響著自己上下牙齒打架的聲音,僵硬雙腿對著一煽門。
那煽門寂靜無聲關著,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
總感覺背後……
她不敢回頭看。“千萬不要回頭看……”這個禁告也在耳邊炸裂。
“千萬不要回頭看……”花粥站定,頭上熱汗蒸騰,為什麽不能回頭看,看了會怎麽樣,那幾個投宿的商人看著也不像是魔王的同夥,那他們對自己發出的禁告的理由從何而來。
如果他們是魔王的同夥,那他們禁告自己的意義是什麽。
他們是要幫自己的忙,而隻是魔王的命令就是如此。
反複思忖間,全身如僵住了一般,
整個穹隆洞裏安靜的隻有自己心跳。
“吱一”
耳後,
輪椅絞動的齒輪傳動的聲音。
震動感真實強烈,
怎麽會,
眼前的120號穹隆洞沒人住啊!
到底怎麽回事?!
快動啊!!
求求你,我那俱不聽話的軀體。
再別發抖了!
用力往前啊!
空無一人的穹隆洞本來空氣就不暢,唯一一盞牆壁上的燈撲地一聲滅了,壓抑、恐懼令人毛骨盡裂,她想尖叫,喉嚨裏像是被人掐住了,掐斷了,掐的她喘不過氣。
快,
快啊!
進去了!
推呀,推啊!
背後那玩意兒,離自己越來越近!
不要!
不要!
隻能向前走。向前走才能拿到那種叫肖鞘的藥。
花粥大吼一聲:“砰”!
衝出去,扭動那扇木門。
不是,氣血上湧間,才發現那煽門並沒有關,又是“呯”地一聲急促的關門。
屋內燈火通明,目光倉促下移,有門栓,使出渾身解數把門栓搭在兩個栓槽中,隻聽“哢嚓”兩聲,栓頂住了門。
花粥虛脫般地依門滑坐在地上,冰冷麻木如同兩個毫無知覺的雙手,顫抖著上下撫觸著驚恐亂撞的一顆心。冷汗連著恐懼的淚水一起流了下來。
她不能回頭。
幸好,
沒有回頭。
否則,她一定會被身後的情景嚇到失去生命的意義。在她十六歲不堪重複的生命裏,唯一點亮的就是父皇,聽到父皇,見到父皇,與父皇團聚,與父皇一起說說娘親。
她不知道,如果沒有了這個希望,自己的血在血脈中是否還有流動的勇氣。
光明中,她雙眼虛空,如同一團沒有意識的爛泥。
忘記了時間,直到身體恢複溫度。她的正對麵燈光下桌上有一口東洋鍾,當然這種東西在皇宮或者魔玨國大戶人家家裏也不算什麽稀奇,外界甚至於迷魂陣那個鬼靈因為極端守時,被人稱作東洋鍾鬼靈。
花粥知道,東洋鍾的子時在23到1點,醜時在1-3點,寅時在3點到5點。最近魔玨國的夏季太陽的熱情雖然少些,雞鳴之時最遲不會超過5點。
頭頂的擺鍾,已經指到了醜時盡頭。
花粥血液急促流淌,臥在地上的花粥死死閉上眼睛,一個勁兒地抖著,抑製不住把身體的顫抖傳到了門上,使木門也咯咯作響。
靜心一聽,她一聲輕呼,一頭掀起自己衣服的前襟將自己裹成一個粽子。看上去就像一隻剛被從水裏撈出來的狗,一條瑟瑟發抖,冷汗淋漓的狗。
恐懼消耗了她全身的力氣。她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天前的那個夜晚,四麵八方湧來了怒吼聲,“直搗黃龍,殺了狗皇帝。”
父皇像一隻茶壺被吊在繩子的尾端。
她又進入了夢鄉,在她的眉心,耳邊,來回撩蕩。
她想快點進入夢鄉,
忘了那些不安。
雖然很累,但一閉眼,她就看見父皇被吊在繩子尾巴。而自己就執了一根鞭子,揚手要打,打,甩出去。
慢慢的,
慢慢的,
鞭尾一聲忽哨。
鞭尾就變成了繩尾。原來施凶者競是自己,自己便是害死父皇的凶手。父皇腦中的冰藍色越來越淡,越來越淡,“嘀嗒……”
“嘀嗒……嘀噠噠……”
在這連根落針都能聽到的死寂裏,父皇的血,不斷湧流,每滴一滴仿佛就抽走一口氣,他奄奄一息了,就快把所有的冰藍色滴盡了。
清晰、刺耳、驚心。
她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雙手緊緊地捂住嘴!
整張臉憋得死白,才抑製住那
一聲唉嚎。
“父皇啊,父皇,我不想你死——”
花粥用盡全力想安撫自己那顆卡在喉嚨的心,不讓它跳出胸腔來,想讓它回到原來的位置上。一門之隔的門外位置上原本死寂的空間中,慢慢的又嚐試著響起那個齒輪絞動的聲音。
求求你,
別進來。
求求你!
“咚咚,咚!”響起了三聲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