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等君入甕
父皇暈倒之際,不容花粥悲傷,人就被趕出了物華宮。
黑影重重中自己仿佛成了天地之間的一個孤兒。花粥心急如焚,程木心卻被留在了殿裏,聽命於主治神女巫婆婆指揮。
花粥開始還跳腳說要進去,因為擔心花粥填亂,巫婆婆幹脆直接把花粥綁了。
眾多巫儺神女進進出出,亂了一陣,裏麵出來人通知說:“好了。但暫時不能見人。”無娘無爹,沒有親人,花粥呼天搶地,父皇,這是受了多大的罪。敵人,潛伏在自己周圍的敵人,不知道他們此舉是為了什麽?如果說害了一國之主,可以導致魔玨國舉國陷入困境,那他們已經試過了。
後來又有宮人拿出來一張小紙帛,上麵學著:“川穹,血玲瓏,肖鞘若幹……天亮之前速速購得!”
花粥就問:“是用這個藥清淤疏浚血脈嗎?”
宮人未答腔,想來他定也是不知所雲,無邪搶過來看來,道:“咱們該去把這三味藥找來便是!”
花粥問:“你的腿無妨吧。”
無邪回道:“隻是裝給你看的,哪裏有那麽嚴重!”
自己雖是個神女,略通些醫術。但對於這種特殊的病症,原本就沒有任何了解,更別說這新的變異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父皇仍對自己若莫名的一種感知,他羸弱的身體裏逐漸醞釀的那股力量越來越強大……讓花粥總以為父皇會蘇醒過來。
此時,透過簡樸的宮門口閃爍的人影夾縫中,花粥看過去,隱約可見,床上的父皇體內稀薄的冰藍色逐漸穩定,大殿內的人或者物又重新歸於一片寂靜。
出得皇宮往東走,皇宮南牆之下的道路上就影影綽綽踫見兩個人。一高一低,兩個均是瘦成麻杆的瘦削身材。
無邪先認出了高個子的是何東庭,自己與他在薑央神廟附迎近見過。伽十國的流亡太子。
“喂,何公子?!”最先喊話的卻是花粥。
看到花粥的那一刻何東庭眼中有些濕潤,近乎哽咽回花粥道:“好些時候不見,你還能認得在下。”
“瞧,這話兒說的。我從來都是記得公子的!”
花粥想起最早在那次坐了何東庭的馬才到達春風十裏的。因而笑道:“何公子,那個,今日顧不上與你敘舊。咱們來日方長,以後再聚!”
說著人已經走出了丈遠,她得趕著為父皇購藥。
無邪卻在糾結另一件事,他問何東庭:“何公子,你師傅的身子可還好些了?”
當然他是看見遠處暗影裏站著拿了一隻塤的低矮之人,看情形應該是何公子的師傅卜算子。隻是前一段時間聽說何東庭已經給他師傅辦了葬禮,怎麽這人現在卻又站在了那裏。
“我師傅這段時間身子骨還算硬朗,這不,我們倆個一起走走……”
走走?
大半夜在皇宮外圍牆走走?
無邪顧不上細想,花粥已經往南烏衣巷拐了。
半個時辰後,兩個人已經到達了一個烏衣巷的一家叫聖華泉的巫醫鋪子門口。當然這個藥鋪子是瘟疫鬼泛濫以來,瓊穆城裏最大的巫醫藥材鋪子。
門環叩響黑漆木門的聲音特別突兀,引得附近的狗叫了數聲。
卻一直沒有人來開門。
又敲,還是沒人來開門。
返身要走,準備去往下一間藥鋪,無邪忽喊:“粥兒,快回來,有人來了……”等著,心裏喊道,真是緊病慢大夫呢,又叩門,衝裏麵喊:“買藥,買藥呢!”
裏麵的人應該是打了個紅燈籠,紅色的光暈快移動到了門口,好像拖拉了一雙鞋,吧台吧台地響,裏麵人說:“催,催,真是催命呢。病人可是什麽症狀?”
花粥著急,想著抓緊時間,就說:“隻管拿血玲瓏,肖鞘,幾味藥……”
“什麽?”那人稀裏嘩啦開門拴的聲音就停止了,花粥就又說了一遍,那人先愣了一下,卻返回來把開了一半的門栓又插回去了。
花粥著急,又喊:“開門,老板,開門!”
那店老板栓好門返身向裏,挑了燈籠就要回去了。
花粥就罵:“無良商家,信不信我讓禁軍砸了你的門。”
那老板遠遠丟下一句話,說:“沒有這個藥,砸了門也是沒有那個藥……嘖嘖,嘖……”那人不知道是惋惜還是什麽的,居然徑直要回去了,見門外女孩擂門擂鼓一樣,隻得又補了一句:“姑娘,這藥前十天就斷貨了。”
“哦!”無邪也急,問了一句:“城中,其他店鋪可有此藥,老板可否方便透露一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醫者人心。有藥豈能不賣。你們病者可是腿疾?”
花粥驚聞,問:“你怎麽知道?!”
老板在院子裏麵冷笑:“十天前,有個坐輪椅裏的人領著一幹人把這東西全買了去!”
“坐輪椅的人?!”聽到這幾個詞,兩個正欲開口,院子裏麵早有人從大門縫兒裏往外灑了一把白沙一樣的東西出來。
“呸呸……”
“呸呸……”
“晦氣晦氣。”
兩人麵上頭上被灑了眾多,拿手粘了嘴裏一舔,居然是鹽。
災難開始時,瓊穆城裏先流行潑大糞避邪,後來就又盛行灑鹽。可能也許有些道理吧,鹽巴有殺菌消炎之功效。
“姑娘,姑娘……你要買藥嗎?”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個小孩子身量不高,黑黝黝一身,半夜三更裏一下子蹦出耒,肯定嚇人。
“你什麽人,半夜三更來賣藥?”
“呦!”對方明顯愣了一下:“要藥嗎?你們幾個人病了?”
這說得什麽話,花粥想了一下:“一個人。”
想來最近得這個病的人比較多吧。
哦…沒問題,藥自己可以去拿,你們可以先試兩天,先倒可以看看能不能治了病?”
什麽?無邪皺了一下眉頭,兩個交換一下眼神,這邏輯是不是有些……不對啊?哪有一上來先讓試藥的?好像就不怕你治好了病跑了似的。
“喂?"
“你…不帶我們去麽?這地址你也不說一聲,難道我們自己就該知道去哪兒拿藥不成。”
“哈哈,沒那麽麻煩,你們仔細一想就該知道去哪裏了。我們主人說,他是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呢。你們如若想不起來,也可以取消了交易,我們家主人說,他不著急。”
無邪和花粥兩個聽得一臉懵逼。
一種不祥的預感由然而生,花粥的心卻是涼透了。陰魂不散的有一個人,為什麽要糾纏著自己,他不會把目標鎖定在了自己的父皇身上吧。詭異,悲從中來。
“兩位故人!”那個小孩兒晃了晃手中的一盞小燈,就是拎著照明的那種,準備要走的樣子,像是臨別贈言一樣說:“你們兩個出得皇宮圍牆外,可曾見了倆個人?”
“何東庭師徒兩個?”
花粥不禁臉色驟然一變,雙手不受控製的顫抖了一下,抬起頭,雙眼掠過一抹驚恐!父皇,父皇——
想著心髒就漏跳了一拍。
無邪自然將所有的微表情捕捉在眼裏,眨了眨眼睛,開口道:“你家主人簡直不是人?”
那個小孩子沒理他,轉身取下小燈的防風罩子,管你氣急了又如何,直接走了出去很遠,好像這兩個有多晦氣似的。
“我家主人說,能被別人罵總好過自己生氣去罵別人!”
那個小孩子一盞原野裏的孤燈,迅速三下兩下消失在西北邊道路之上。
“什麽嘛!這態度!!”無邪憤燜不平,也純屬無話找話,回頭之間看向花粥時,花粥早已奔了前麵去,所幸距離並沒有拉開,幾步就追了上去。
這一次卻是無邪走到了花粥前麵。深一腳,淺一腳,從懷裏掏出一個火折子點燃,舉到了花粥前麵引路。
“神女,見你也是懂些個醫理的。好了,我就給你明說了吧。這是我那外甥設的局。讓我一個去隻是能對服個七七八八的。”
本來離開他們前麵不遠的那個小孩子卻不走了,回過頭來,挑了頭看向花粥道:“看來,神女真的是孤陋寡聞的很。”
無邪不等他說完,又返身插在了兩個中間,對小孩子道:“你不要胡亂猜測,什麽孤陋寡聞,你不過是為傳話的小兵,你主子讓你傳話,傳完話回去便罷,又囉嗦個什麽?”
無邪仍然想替花粥遮擋一切。
“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花粥卻仍舊這麽說。
無邪說:“乖,你回去,沒事,你要是閑了,就在打掃打掃那間屋子,做點飯。”他無賴般幸福的點點頭,泯著嘴,仿佛一個登陸浪子第一次見別人給自己做飯的幸福。那裏就是他們兩人的愛巢…
“嘻嘻.……你一定要好好做飯!”無邪沉入幻想中,手卻一個勁兒地擋在花粥和那個傳信童子之間:“唔,其實在下最喜歡吃…一種鹵煮豆腐,還有糍粑呢。”他努力想起自己與花粥相處時吃過的各類食物,反正這花粥每次病好之後,都會有些癡傻。
希望這癡傻這次能救了她的命。
花粥走得飛快,頭上,鼻子兩側一股股冷汗沁出來,前麵辛隆客棧在一瞬迎麵撲來!冰冷中夾雜著一絲怒意,讓她如同木樁般一下子定在原地。戰栗的寒氣從腳底“騰”的一聲,漫延到四肢百骸,頭皮爬過一萬隻螞蟻,全身的毛孔森的一下擴大,張著嘴,瘋狂的呼吸著。
這種感覺是……
怒不可遏!!
花粥腦海裏突然閃過這個詞,下意識的握緊自己的拳頭。
“啊!”
她被自己嚇了一跳。
手怎麽這麽冰!
摸了摸胳膊,額頭,觸摸之處,一片冰冷。
其實他早就知道護國公手下的禦魂師,又叫趕屍人,他們修行了一種“死而複生”的邪術。何東庭的師傅前一段已經死了,被葬在了惡人穀,而那邊的暗哨早通過信鴿給自己傳遞了消息,說:“卜算子出殯當夜下雨,隻見一個穿紅褲衩的屍體,死而複生!”
因此,那師徒兩個今晚在皇宮南路,他們在等一個人死。
瓜瓜瀝清塵設好了套,他在等自己入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