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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7章 傲無邪這個名字

  目送若幹人等夜色中遠去。


  程木心的眼光這才踱回來,仔仔細細地圍著屋影看了一圈兒,又仔細研看了一下她身下的傷,所幸應隻見了些皮外傷,屋影摸出來手裏的帕子一揚,拿了捂著嘴,早起晨光的灰柱裏吃吃地笑起來。


  這笑聲太過突兀,在寂靜的地窖裏來回衝撞。


  “聽說你跟他們鬧翻了……”屋影穿了一件粉色藍色霞光領子罩衣,粉黃粉黃的翠鳥簪子的閃光爍著就躍上了屋影的一張灰臉,她有些不好意思,幸虧嘴不能言,省了自己的尷尬。


  她的腿很長,她是異族。她既不是矮小的溫徹斯特族,也不是眼睛底色會有些許的藍色的伽十國人,她是來自於羌族一支的軍隊隨軍叫做“美人蠱”的女人,此族女人天生麗質,膚白貌美,氣質出眾,所以被護國公雇傭來俘虜拉攏各國政要。鬼靈是自己的裙下之臣,那溫徹斯特的聖主也好自己這一口,隻是有些事情在自己看來天經地義的。


  比如權色交易,比如錢色交易,比如太後娘娘和無邪的勾當,她不過以為這一單成了,無邪和太子就可以全身而退了,各種的虐待自不用再受了。


  這兩情相悅的味道,她不知道是什麽樣子。


  沒有認識木心之前,她以一個男人的標準來看待那件事情,但是當識得木心以來,內心滋潤皮膚柔軟光滑,身體某個部位內暗藏玄機,日日讓自己變得美好起來。


  她意下湧動著蜜汁,心裏甜甜的。這蜜汁從一個源泉湧出,四通八達地浸淫著她的每一點愛意,這愛意滿滿的都是湧向了一個標的物:就是眼前這個通體泛著光輝的男人。


  有些事情,愛與不愛,做出來的感覺是不一樣的。她知道了這句事情。


  但是自小心存一絲善念,總向往做一個正經女孩子,每逢看戲,總向往著能與某個人雙棲雙飛。


  “哦——”屋影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答程木心的話,好歹她報以他最璀璨的一個微笑,隻不過想告訴他,我很好,從來沒有這樣好過。與他在這春風十裏相處了些時日,除了一開始的時候較為難過。後來她倒隻是非常安心,她安心享用著他給自己全心全意的嗬護,享受著每一次小的觸碰給自己帶來的皮下的驚喜。


  感覺自己變得輕盈起來,身體好的不得了,每一根寒毛,每一根毛孔,每一次嬌喘微微,都充斥著他。


  所以自己惦量提氣釀醞了半天,最後還是偃旗息鼓決定還是依依額額免開尊口的比較好。


  “你肯定愛看折子戲,潘金蓮那個不好。有一個《三生石記》自是極好,知道裏麵的說法,女人都是水做的。在下倒是敬仰的狠,你卻是鐵做就的!”木心看著屋影,滿臉通紅,後來幹脆抱拳行禮。


  行的卻是左拳緊握,右拳推出,往屋影麵前推了推,再合攏來的“英雄相見”禮。


  屋影寂寞光影裏閉上眼睛,眼睫毛好長一個半穹形覆蓋了她的眼淚。原來的她話總是很多,但是說的沒有一句有用的。現在的她失去了舌頭,不能夠說話了,讓她感覺其實人有時間是不需要說話的。


  甚至一生再不用一句話也是無妨的。


  果然門又一次開合之間,進來一位送藥的,屋影心裏有有些害怕,莫不是組織還沒有放棄自己,她一時緊張,身體便佝僂著一緊,排山倒海般的咳嗽又一通襲來。

  “奴家紅袖。是這春風十裏的花魁!”


  屋影不想睜眼,果然那人的溫濃軟語便開了張:“我的傻妹妹,聽姐姐一句勸。我們女子,愛上誰,也不能一味地往前衝。你看,你嚇到木心公子了。他到現在都不敢應承你,就是覺得你的愛太過沉重了……”


  以往美人蠱訓練嬤嬤也會有類似說法,推拉之術爾。


  “半年前,我被惡霸搶了,又被她老婆賣到了這春風十裏,見過的男人都大概是衝著我的皮相來的,雲雨之歡過後,半絲不留痕跡的——”


  掙半絲眼看去,那紅袖披紅掛彩,一身玲琅翠玉,一下子說了這許多話,臘黃透明的臉上泛起一道虛紅的顏色。


  “嘖嘖……傻妹妹,聽說你是慣會看書,真真的把自己看傻了……”紅?拂?起身,衝著窗戶外的半個腦袋喊:“一群烏合之眾……還不快把她們攆走!”


  估計窗戶台子底下簇擁著若幹關門歇業的春風十裏的女子,嘰嘰喳喳地看稀奇。


  “狎妓出逃嗎?奴家怎麽不知道這春風十裏,還有這麽個人!”


  “嘖嘖,聽說叫什麽屋影,這名字是不是太素了——”


  然後不甘寂寞的一群簇擁著紅袖走了……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薄荷香味,那是一種中藥特有的清香,讓人清醒,讓人舒適。


  屋影躺在柔軟的木心公子的臂彎裏,溫暖舒適和安心的感覺,讓她舍不得睜開眼睛。朦朧中,感覺有人在注視著她,但是她卻提不起警覺,總覺得,那人的眼光,那樣的純潔,那樣的安全,沒有危險。抑或有著某種疼惜和不安。


  “喝藥了……”屋影幽然轉醒,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碗粥和一碗的粘膩的藥汁兒。和隻穿了一件內衣大褂子的程統領。他慣於穿著的那件一絲不苟的外大褂,禁軍統領的袍子不見了。


  程木心一展笑顏,道:“那東西,身外之物。換你的藥算是最值當了……”


  環視四周,一個臢髒的酒窖殘留著若幹酒缶,大大的酒架,簡陋殘破的四壁。那個男人但透露出男人應有的大氣和剛硬。冷硬但是感覺不到陰寒的色調,讓屋影覺得稍稍的溫暖。


  “你醒了?”一道溫和地男聲從床邊傳到屋影的耳朵裏。屋影心中不覺有些微涼,那哭著喊著:“姑娘,我的傻姑娘!”可能真的是情急之下,一時心軟喊的,今日的木心公子似乎又恢複了理智。


  屋影的心微微一縮,這是一個冰冷的聲音,但是明顯帶著關切和善意,她緩緩地轉頭,橘黃的燈光下,這個高大的男人逆光而立,全身柔和的光暈,帶著淡淡塵土的香氣。


  他緩緩地走到屋影跟前坐在地上,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屋影的額頭,微微一笑,“似乎並不發燒了,很快就會好了,你隻是太虛弱了。”


  屋影撐起身體,探究地看著他,頎長的身體包裹在個破碎的灰色長衫中,修長的雙腿站得筆直。她緩緩地看上他的臉,微微一怔。


  他長得,可以算得上清秀,精致的五官,傳遞著一種柔和的魅力,一張魔玨國標準的麵孔,所以給人一種舒心的安全感。

  那人點點頭,微微一笑,遞過來一個碗,黑乎乎的液體散發著濃濃的藥香,“這是中藥,對你的身體有好處。”


  溫熱的唇輕輕地貼著他冰涼幹燥又微微顫抖的手上,她緩緩地伸出雙唇,將他,一個綿長而沒有任何情欲的吻,滋潤著木心幾日未洗的手掌上。


  ……


  ……


  邪靡亂鬥山上陽光普照。


  三小隻不得不叫了巫婆婆和神女師徒兩個出了洞口,一眾四個俱是一夜未眠,那個蠱太子的名號過於令人振聾發聵。


  且不論傳言。


  蠱太子九歲一人滅人三口。


  蠱太子十六歲,一舉幫助他的父王,當時的博王,收買三姓家奴葉椰護國公城門倒戈,自己一夜之間又入了虞城山天元國皇宮滅了他的伯父,當時的魔帝傲友圭。一人擊退箭林軍的十萬穿雲覆雨箭和虞城山數萬黑衣鐵頭士的圍追堵截。


  一舉幫博王奪帝,自己被封,成為永不罷黜之天元國唯一法定儲君:蠱太子。


  “屠城之夜,凡侍奉追隨友圭老臣將士、宮人及虞城山之上庶民,無人幸免。街上血流成河,屍體被撕去一半掛在樹上,滴滴答答在夜裏翻來覆去響。城中庶民無論婦儒,能逃避者少而又少,有人藏子窖之,有人匿於涸藩……夜貓野狗竄過屍山彼此糾纏。雪白的鴿子群在慌亂中驚起,躍成天邊一片白光。”


  因為親曆相場,三小隻的聲音顯得激動到了微微顫抖。即使早晨的邪靡亂鬥山陽光斜照,百鳥朝鳳,也擋不住他瘦削的身軀裏發出的陣陣寒意。


  “可是,無論幾經說書人口口相傳,還是人們的悠悠眾口,都無法描述少年傲無邪立於窗前,挽狂瀾於既倒又千鈞壓頂之際逆轉乾坤,反正伯父傲友圭束手就擒,再無還手之力。”這些語句是巫婆婆補充的。


  花粥仿佛第一次醒了,就在剛才,那小賊仍舊是一副女子打扮,規規矩矩跪了聽兩位長者的盤問,另一邊兀自分心倒要去照顧自己旁邊的那幾口鍋子,還一邊噓噓著氣防溢防濺的做著哈氣動作。


  她問:“光傲無邪這個名字……”喘口氣,舔舔嘴唇,道:“這個名字,就這麽厲害嗎?”


  “是用了萬蠱引力大法嗎?”


  “傲友蘭說一進皇宮就說,自己沒有練成這萬蠱引力,說的倒是真話!因為他兒子才是蠱王。嘻嘻……反正據幸存的人說,那些箭全部折返回來,射箭弓弩手全部中了穿心箭……”


  魔玨國各地,倒常有婦人河邊搗衣聲中悄悄議論。


  “當日擊退十萬穿雲覆雨劍,傲無邪嗬嗬笑了……”有小孩子的版本這麽說。


  “為什麽笑了……?”夥伴兒問。


  “還用勞駕蠱蟲啃嗎?傲無邪說:‘伯父,你且餓幾日吧?反正你也不想出來!’”小孩子說。


  “哈哈——哈——餓死!”小夥伴們一陣激烈的想象,似乎這個更合理。


  “可是,為什麽要屠城呢?”旁邊一個小女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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