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 比誰先死
混沌間,花粥有些心灰意冷,心就沉到了最底層。
一雙眼睛,無數雙眼睛,天氣大暗。
眼睛在陰暗的石壁上散發出熒光,靜靜地注視著花粥的舉動;縱無矯健的體格、再無灰黑的頭發、隻有銳利瀕死的目光的一雙眼睛,原本以為不過一堆糊不上牆的稀泥,此刻這稀泥如同一張軟爛入味的肉醬汁,“啪……”的糊了花粥一臉——。
花粥的意識回到了,小黑屋,五歲垂笤年級,冷,餓,黑暗。還有無盡的恐懼和思念。
連活著喘一口氣似乎都是拿命拚搶來的,瓜瓜懶洋洋地喘著粗氣,恨不能生呑活撥了眼前這個活生生的美好的食物。
而眼前,唯一的食物,一個擁有人類正常軀體的人類女子。
熒光閃爍中,瓜瓜嗅了嗅,他舌頭不自覺舔了下幹澀的嘴唇,聽聞仰天長嘯一聲,整個山穀裏的群狼回應。
東邊,西邊一起,此起彼伏發出警報……
映入眼簾的首先是一條白晰的長腿,細白,均實,保持著優美的弧線。如今看來這長腿的主人應該是跌落之間,被磕撞到了額頭還有別的什麽地方,以致於使她昏睡不醒了。紅色的衣褲,鳳冠霞披的那眾多銀飾金品也歪了,瓜瓜自己賊溜溜的一雙眼,露出乞求,覺得自己的“新娘子”是怪有點兒可憐的。
可是狼的法則裏,有同情兩字嗎?
那是羊,待死的羔羊,才會有的免死狐悲的感覺。
本來自己速速求死的那顆心充滿了釋放感,終是不用再日日掙紮了,這幅殘敗身體是該還給美央神了。瓜瓜剛剛觸動機關從上麵跌落之間,自己抓住了那女子的衣衫……那溫熱的觸感是自己這顆衰敗的心一下子對生充滿了渴望……
原來一俱好的,充盈飽滿的身體是這樣的一種觸感。
瓜瓜繞開花粥的臉,選擇繞道而行,悄悄爬上左側的峭壁——這裏離神女背部很近,也是至高點,視線開闊,以致於對這個此生唯一的食物一覽無餘。
長期潛伏,性情警覺,嗅覺發達,晨昏活動。
性子凶殘,喜偽裝,善裝可憐,狡猾,崇拜權力和控製……
他是《亂怪力神》的犧牲品……
而她則是一個陪葬品……夜深的時候,死人山上嗚聲四起,像女人哀婉的哭泣,像男人無力的歎息,又像老人小孩無助的悲吟。
“花粥啊,那個……粥兒啊!!”——
不知道是從天邊還是岩壁後麵,忽然發起了一個嗚聲,聲音轟轟作響,驚得瓜瓜目瞪口呆,一牆之隔之外驚得烏鴉四起,一陣陣亂飛撲騰
嗚聲四起,鐵角連營吹起,戰馬嘶鳴。
瓜瓜一團爛泥裏混沌一片,隱隱知道自己又被龘龘聖主幾個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果然正如他所雲“對於弱者來說,死的能力也不具備。”這一個巨大騙局估計整個溫徹斯特人就算是養父八爺也不一定知道吧?
舉全國全族之力躲藏於異國他鄉的大山深處,不得已扮盜墓賊,演江湖術士,以求能保全自己一族,大廈將顛之下豈有完卵乎?!以自己的理解龘龘聖主不得不編造一個對全族具有震攝力的“神話”。
這神話第一有利於加強統治,有利於維護穩定實現族人合諧。另一半的意義在於可以很好地排除異已,用於消除外來侵入人員抑惑內部叛徒。
按照自己的理解,這“照妖鏡刑”應該分成三部分,一是最上麵祭司台上那個最高層的位置,利用鏡子的光影效果達到以假亂真的效果;二是這個中空岩洞的設計,用於盛載上麵掉落下來的“被行刑人”;第三部分,就是後續的補救措施,比如應該有人能從外麵打開這岩室的一個開關,至於是殺還是留,那當然取決於這一套規則的設計者龘龘聖主的主觀判斷了。
聰明如斯的瓜瓜私挖秘道時,發現了這個秘密。
可是,好像目前,這前兩步執行的非常順暢,可這第三部分不知道什麽原因被耽誤了。
他做了一個周密的計劃,自己的人挖通另一條路。
這樣的話自己和花粥那頭“血豬”就可以遮人眼目的消失了,沒想到卻與葉椰玲琅挖得洞撞到了一起,所以那三個呆瓜一起倒被聖主擒了。
還好。所幸這兩個盜洞,聖主隻發現了一條,那麵的一條新的似乎正好掩蓋了自己的那條。
葉椰玲琅不至於發神經要揭穿自己這個吧。適當時必須點再她一下。
以至於這狹小的囚室內剩下了擁擠不堪的兩個,一個半死不活的,淹淹一息的瓜瓜;另一個由於自己是墊在瓜瓜底下被摔下來的,自然受撞擊就更加嚴重些,而這嚴重撞擊已導致她混迷不醒的花粥時。
“娘親,你回來看粥兒了!”
混迷不醒的花粥,滿嘴裏嚷得都是她的娘親……
“娘親,你該不會是忘記孩兒長什麽樣子了吧!”
瓜瓜聳肩看過去,一雙藍幽幽的閃著鶯光的眼睛,牢牢盯住站在它麵前的那個女孩子,她滿臉癡狂,麵部表情極度扭曲,手腳四肢一個勁地掙紮,好似有人要搶走她的娘親。
瓜瓜也跟著她時不時齜牙咧嘴,發出陰森的嗚咽聲。仿佛聽到顛倒坑窪路麵上眾多人馬行走,四周荒僻的蒼涼山野景象的風聲,時間從此後在黑暗中仿佛靜止。
回首間,花粥腦際夢境中卻閃現了一個印象,小賊細細的丹鳳眼,厄雲的冠子,高大頎長的雙腿,雙手撐地,就那麽躬著,舔不知恥,一臉邪魅狂狷的笑,揚言道:“花粥小女子,你不必追問,本太子從未愛過你——如今你成了溫徹斯特人的棄婦——哈哈,哈——”
“你該是著了我的道了——”
一味的,這次的夢境不斷的被複製:
“你走了,你終是義無反顧地走了……”
“粥兒,粥兒,快醒醒,公主,快醒醒……”木心哥和巫婆婆聲音遠遠在天邊一樣,響起……花粥的心就似失去了控製,在雲端反反複複聚攏自己,在雲端看著那個傻粥兒,一遍遍尋搜四周,空曠的四野,終於如覆水一樣再難收起。
“你走了,你還是毫無征兆地走了……”
“我做了個夢,夢到你走了,我醒了,奔騰而出,終於得以證實,你確是走了……”粥兒呢喃細語著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瓜瓜終是一頭霧水,俱是一句也聽不懂。
花粥頭腦漸漸恢複知覺,應該是被叉在了某個斷裂的石頭叉子上了,自己手指頭撕裂心肺般的疼痛一陣陣襲來,自己也是太過著急,石岩壁上幾十個跟頭翻滾下來估計應該至少落了十幾丈,獲救無望…
沒醒透時,毛骨悚然。
一個東西,毛茸茸的,如狐妖一般賊亮的眼睛,趴在自己手指頭上,“吧唧,吧唧”吮吸著那裏的血。
“靠你上次的血,我活到了今天——”字斟句酌,咬牙切齒地說了,結尾卻仿佛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就僵在了那裏。
花粥毛發直豎,“我的血已然不是碧血。”自己像一張肉餅一般被夾在一個縫隙裏。“三年前之後的一年多,我病了,醒過來後,血就死了。”
“血死了?你到底是經曆了什麽?”黑暗裏瓜瓜那雙略顯幽藍的眼睛,切齒痛恨道:“為了防止你再把僵屍鬼招來,我才設得這個局……”
“我的血,你喜歡,惡鬼更喜歡,所以招致惡鬼滅了你們的同時也反噬了我——”回憶往事,花粥積攢起全身的力氣,哈哈大笑,聲震曠野呼聲傳遍了整個陰冷的盜洞。“哈哈,果然人算不如天算,機關算盡反倒是誤了卿卿性命!”
“你想。如若我的血是碧血,護國公那些怪物——倒還要等到今日?!”花粥淡然道:“我定不會饒了他們的……”
瓜瓜甚至於有些幸災樂禍的口吻,不過他立即冷聲道:“想來我也沒什麽大差,不過想活而已……”
談什麽紅袖添香,責任最是重要,其實根本無關風月。
“噢,想活!?多少生靈塗炭,就你一個‘想活’,那十三條人命就‘該死’?說出如此惡心的話來。不過我很慶幸,……你千算萬算,我的血早已不是碧血,所幸我這血豬是死了…”花粥說話的聲音漸漸低沉,直到悄無聲息。
“不準死!”瓜瓜摸索著起來,搖晃著花粥的腦袋,口中的言辭充滿了朝諷,等待那邊回聲,卻沒有,就又問:“嗬嗬!真死了——”
手觸過去要扯他起來對罵,抓了一手濕回來,黏乎乎,拿鼻子下嗅,驚天動地搡過去,心殤無比:“你不能死……”
“神女,你不能死,求你了。”
但是那個神女,卻再無一個聲息——
說實在的,在花粥心裏他確實該死,“身患殘疾,本就該呆在家裏,何苦再出來禍害人間……”
冰冷,漸漸冰冷的瓜瓜的身體,仿佛一張網,不平整的肉瘤,他雞爪子一樣的四肢,仿佛若幹根夾槍帶棒的稀泥,緊貼著自己的身體。
彌漫著濃濃的的血腥味道,在密閉的空間裏愈來愈加濃重,嗆人口鼻,讓喉嚨裏仿佛一直有一隻毛茸茸的刷子,挑動著又一輪的嘔吐——
“嘔——你倒是還有東西可嘔!你不是裝死了嗎?”那個瓜瓜一臉嫌棄的望著花粥。
從他那個角色是可以看見花粥的,花粥的頭卻不能轉動,根本看不到他的嘴臉。那副不可一世的嘴臉,忽地笑了,道:“血死了,你的腸胃倒還正常——”
花粥在自己的胃中嘔吐物的嗆臭味中已然全線崩潰,完全喪失了鬥誌,沒有出聲。
瓜瓜的聲音再度響起:“那我肯定是先死的……”
“剩下的你也會死的,隻不過是死的慢些,一分一刻,你可以慢慢獨自享受這生命流逝的感覺……咱們來比一比,看誰先死。”
那個瓜瓜仍舊不甘心,道:“怎麽?當然,我並不反對,溫徹斯特人在吳越南遷的過程中也曾發生過‘兩腳羊’之事。瓜瓜的新娘子以吃掉丈夫的屍體而活下去……我當以我身獻給我敬愛的糟糠之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