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作者韓美美
他老娘的!要不要再寫下去了?”公元2018年六月初的一個傍晚,韓美美醒來,自從母親節同父異母的哥哥回家探親,歸去單位途中出了車禍,自己被甩出了車窗外,夜夜苦熬,夢裏和各種白日夢裏,都在苦苦糾纏,兩個花粥,一個去了妓院上了五個男人的床。另一個墜入懸崖都快死了兩回了。
一張小床,不足零點八米寬,床頭隻能放下一個行李箱。行李箱破敗不堪,裏麵裝滿自己那幾件淘寶網上淘來的幾件衣服。你猜對了。這是間出租房,在我生活的城市裏,這種兩室一廳的房子月租要三千五,我的隔壁住著我的老母親,五十歲仍舊花姿招展的韓美人……
是的,為了母親可憐的好大喜功的自尊心,我們賣了一百多平的房子,供我親愛的弟弟去美國留學,是的。
自覺自己是個倒黴催的體質,若論招渣哪家強,就屬職業技校程瑞祥。母親韓美人是一個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人,幾乎所有不惜一切代價換來的都是她一貫爭強鬥狠的虛榮心的暫時滿足。
這不白日裏她總要花枝亂顫地出門兜兜風,在這城鄉結合部前前後後,左右逢源地轉悠幾圈,總會有那麽幾個追隨者來捧場。
“韓會計,你那美國的兒子又給你買了名牌包包?”
“這美國的大杏仁就是好呀!難為你兒子日日給你特供著——”
當然說這話的不是歪脖子的隔壁老王,就是說話都有點兒不利索的李阿姨,當然這裏也不乏顯得特別高大上的退休校長鄭老頭,大家一味的說著各類阿諛奉承的好聽話。豈不知窗戶裏麵的韓美美聽著酸水直冒。
哎呦,俺的薑央大神啊。
我,老姑娘一枚。
悉悉索索,我真是煩透了。搜腸刮肚,苦苦尋找合適的古風文言文來寫古代人說話,妓院賭場跑了個遍。
行李箱不平的一個凹坑裏豎了一麵鏡子,我唯一一件女性物品,豎直了它,照進去。
四周漆黑,影影綽綽,外麵高樓閃下來的幾束霓虹燈的紅光。
鏡子裏那個女人,眼角已經泛起了模糊的皺紋,眼光紅赤,頭發在被窩裏寫作永遠是一堆雞窩。
“他老娘的!架空個屁,神女長,神女短的……要吐了!哇——”
她學著如同書中人物花粥的口吻,說道。自從一場車禍後,她得了一種不能為人知的病,這個病一到晚上,自己的血液就如同沸騰了一般難受。燃燒的不是血液,是靈魂。——《薑央法術研究卷二.第三章(“點燃”法術的進化曆程)》
《神女筆記》隻是其中很小的部分,這個原件並非一直保存在薑央帝國首都天宇城宮廷檔案館二室,兩千多年的曆史上外遷到其它地方的記錄至少有120次以上,而且其真實的價值一直沒有體現,所以薑央博物院對它的重視程度也越來越低。
《神女筆記》殘章原件的保存櫃受到了損毀,保存櫃的原料是屍油泡過的香樟木做就的,而能夠利用這種材料的工匠更是少之又少,目前據哥哥交給自己時所述是從一名行將就木的老神職人員那裏得到的殘章。無奈如今的工坊主人已經85歲高齡了,實在無法遠行,沒有辦法,所以薑央事物博物院隻好委托哥哥協助處理這件事,同時也順便把《神女筆記》殘章原件押解了過來。
雨天路滑,不想積水路段交通擁堵現象嚴重。所以那天,哥哥在前麵開車,嫂子和侄女長途旅行昏昏欲睡間後來就踏踏實實睡著了。
哥哥仿佛有預感。出事前總共說了三句話,但現在看來,句句是要點。
一、薑央神教《神女筆記》殘章從來傳女不傳男。
二、整個《神女筆記》殘章全用薑央母文寫就,破譯難。乞今為此,隻有犄角旮旯拚出來四句咒語。“如什麽像什麽”。具體不詳。
三、你會遇到你生命中的“血親”王子。
一場無聲的殺戮正在侵蝕著既不同父又不同母的哥哥一家,那輛不大不小的越野車側滑撞向了左側車道護欄,把韓美美一個人從車窗甩了出去。直到他發出最後一聲叫喊前,他說:“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會稀裏糊塗地喪命——”
那晚不知是巧合還是必然的,新的吉普車安全氣囊薄弱得出奇。
“啊——”侄女剛剛把聲音送到喉嚨就被後排座椅扭斷了脖子,雖然警察輕輕地把屍體擺到地麵,理解地對還在發愣的韓美美說:“姑娘,你可以不出聲,因為你的任務是告知我們死者的身份。”
“.……對,對的,是呀,對的,沒有人逼我——”韓美美混沌中掀了交警帽子隨後一擲,寒光從眼前閃過,她兩隻老拳呼瀟著正中剛剛起身的小警察的頭顱,他無聲的倒下了,手中的對講機掉落塵埃。她一手扶住了兩俱屍體,一手輕輕撥開對講機。
“死者已經死了——”說著說著,韓美美真的惡從膽邊生,“咳……咳”幹嘔了數聲。
對講機裏麵嗡嗡嗡作響:“誰?誰,誰死了!”
“丁滬均死了——”
丁滬均就是被韓美美打倒的那名警察,名字是美美從他被雨淋濕的胸前名牌上看到的。當然一個交警再不濟也不可能被一個女子,雖說這女子是跆拳道黑帶,給打死的。美美隻是想讓對方體會下被人叫做“死者”的滋味。
……
……
“韓美美……”果然驚動了隔壁的老人家韓美人,她從來叫的是我的全名,在這個家裏我從來沒有過小名兒。
“呦吼耶。韓美美……”她雖是半夜被驚醒,思路從來都是清晰的:“半夜從來不見你出門,也沒有男朋友,居然能未婚先孕!”
“咳,咳咳——”嘔上來的酸水嗆到了喉嚨裏,咳嗽了半天,隻能自己去小廚房裏喝了口涼水。
“咳……親愛的母親大人,可不可以不要想得太美。嗯,別做您的春秋大夢了!未婚先孕,學您?本老姑娘可沒那個哈數……”母親命運多舛,愛上一個男人十九歲懷上我,才發現自己被小三,拖著我這個破油瓶貌美如花卻隻嫁給一個窮老師,窮老師人窮脾氣好,又還英年早逝。
“是啊。看你像個鬼。整日窩在家裏,五十歲恐怕還是未婚,先孕?——能死你——也孕不上……”韓美人罵人從來不留活口,任何人惹了她,必定死無葬身之地。她老人家號稱“一句禪!”一口唾沫淹死你。
偷偷摸摸小衛生間洗了臉,枺了若幹韓美人瓶瓶罐罐裏麵的東西,悉悉索索,對,就是剛才小說裏用了太多這個詞匯。
“你要去哪裏?半夜三更的!”韓美人隔壁似乎著了急。
“偷野漢子去。奉您大旨,隨便找個男人,上了他!”我說,字正腔圓,保證她每個字都聽清。
……
房東後麵有一條正在施工的道路,半夜裏也不安靜,塵土飛楊……
房西一片農民的菜地。為了省錢,韓美人令人發指地讓我們倆住進了這城鄉結合部。
四野茫茫,天地之間熱氣蒸騰;無月無星,霧霾沉沉,總之,連個散散心的清涼地兒都沒有。
麵前諸多單元樓,平房,未拆遷的單元樓,一片熙熙嚷嚷,一片狼藉……
“咯咯,咯……”一個女人踩著高跟鞋,半夜三更後麵走過。
我停住,假裝看手機,讓人家過,別耽誤人家正經半夜會野漢子去……
“咯咯,咯……”那女人那雙紅色的細高跟鞋足有十二英寸,走出去二米地,突地轉頭,一仰大波浪的卷發,小迷你包兒一甩仰至肩後,不走了。
不走?幹嘛?劫色劫財,我都不適合呀。
不行。不管怎樣,還是不要招惹她為好。
她扭身的時候,我也迅速扭身。外公死攢的十幾萬不知怎的都被騙光了,有一出戲是專門扮演部隊領導來給他發勳章,三萬多交給了人家。
“跑什麽跑?韓美美……”那女人營營俏俏的一個聲音。
“跑。當然跑……知道我名字的多了,我都要站住!”我心裏想。
“八毛貨。”那女人說了一個詞兒。
“嗯哼!有門兒……”我扭過頭來。上高中那所學校,當時神經病一般流行罵人“八毛”,是有典故的,別的人不知道。
“魚肌子!”
“美美!”
一場比豔遇更精彩的相逢大戲開場了。她的紅指甲的手抱著我幾乎要扣進我胳膊的肉裏,香噴噴的紅唇就貼上了我的腮幫子。
“嘖嘖……你好美呀!”我違心地去誇她。
“你好文藝啊……女憤青!”她違心,搜腸刮肚地也誇我。
“你瘦了好多?怎麽臉長了,下巴尖了,眼睛也大了好多?”化妝術有這麽厲害嗎。我是不是太宅了,腐了都。
“哈。咱們自己人,不瞞你說,都是整的,花了二十多,快三十萬的呢!”踩著高跟鞋,魚肌子兩隻手扶在我肩膀上一路踴著我往前走。
我被推著亦步亦趨,十年了吧,剛剛見麵,我不好駁她的麵子,直當散步多走了一截子就是了。
“二六三班那會兒,跟你說上一句話,我都要美上好幾天呢。”她說。
“真的?我有那麽拽!”心裏還真有點小自得。
“校花級學霸!當然了。”魚肌子說。“魚肌子”這外號源於她所有的文藝匯演隻唱一首歌《霸王別姬》,直當自己是嬌顏盛世的虞姬。
“嗬嗬。……”我打起了哈哈,繼父給我的好成績,生父給了我一副好皮囊。
“到了。到了。我老早就給他們講過你的光輝形象,來,來來,今天也讓他們見識見識老娘的閨蜜,高大上的厲害!”她上了幾階台階,返身回來用尖銳的指尖勾我。
“不太好吧……”我決定還是扭扭妮妮不要進去比較好,城鄉結合部,燈紅酒綠,霓虹閃爍,裏麵的人估計也好不到哪兒去……
“來嘛。不要不給我麵子。”魚肌子的大眼睛濃密的假睫毛忽閃忽閃看我,烈焰紅唇暗夜裏看著,倒還算不太讓人驚悚恐怖……
“好吧。我就角落裏坐一會再走……”我跟了進去。
簡陋的地毯上處處是被煙頭燙傷的疤痕,一股地毯用久了沒有曬曬的味道,一過走廊繁花喧囂撲麵而來,人山人海,人頭攢動。跳得奇怪的舞蹈,有些動作太過誇張,女方倒要從男人胯下穿越之後再被拎起。
小喬給我介紹了幾個朋友,轉手就被搶走了。泥牛入海一樣再也不見了她的蹤影。
從這個位置到門口,中間隔著浩瀚的人海,此刻男女跳得正酣,加之幅度過大,左右倒手,上下俯仰,每一對兒需要好大的一個空間,如果從其中穿過去,曲折,回環,估計還要不小心踩了散落在地上的裙尾,因為有的動作女方還要躺在地上跳。哭笑不得,隻好坐下,趁曲子完了好開溜。
“你是……韓美美?”一個高大的男生曲折走過來,躬身問我。
雷射的逆光裏,我抬頭看向他,濃眉細眼,顴骨平滑的線條非常流暢,心下暗暗竊喜,好。也許今年年底就不用受韓美人的謾罵和無盡詬病了。
可是。
他轉過右邊半個臉來……
塌陷式腐敗……對,就是塌陷式毀容。隻能用這個詞形容,他的左右臉完全不對稱。那右邊像骷髏一樣陷進去,上麵居然密密碼碼的一堆白蟲子烏泱泱出沒,極恐不拆。我眨眼睛都睜不開了,又眨了好幾千下……“呸呸,呸……左眼跳財,右眼跳癌。破財免災,破財免災……”
“怎麽了……八毛貨!”魚肌子極其親密地接觸了一下我的額頭,我知道她肯定是想表現出自己多麽的體貼人吧。眼光迅速瞟了一眼那個男人,我便一聲歎息,粗聲大氣地說了一句:“最近碼字碼到中了邪一樣……右眼皮一直跳……”
“呦吼吼……我來幫你……”嬌韻如詩的一句嬌吟,出其不意一掌,魚肌子一個氣嘯山河的,降龍十八掌把我直接搧到了底上;我也個蠢女人,早料到她有這一手,我也不躱不是有點傻嗎?上中學時小孩子幼稚的很,以為“左眼跳財右眼跳癌”那個“癌”是“挨打”的“挨”。雖然非常牽強附會,但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嚇了一跳的結果,小時候這一招非常管用。
我幾乎倒在地上要癱了。“八毛魚肌子,你瘋了!”另外三個一起隨魚肌子趴在我臉上看,她一驚一乍地喊:“好了,好了,看……看不跳了吧!”
“如果再跳……”魚肌子返身拿桌上的啤酒,扯了一節衛生紙,沾濕了,往我右眼上糊,嘴裏不停的說:“叫你跳……我叫你‘白跳’……”
“好吧!看在高中三年的份上……原諒你了。”我韓美美豈能因這麽一點小尷尬就真的尷尬起來,況且眼皮真的不跳了。
“韓……美美。韓美美!你怎麽了?這裏的空氣有這麽不好嗎?”魚肌子喊我,我才回過神兒來,拉住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子坐好。還好,還好,隻是光線的問題,他扭過他的右臉仍是完美無瑕,滿眼歉意。我左右驗證了好久,才放心地點點頭。
“來,介紹一下我自己。我叫程木心——”眼見差一口氣就要歸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