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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章 假傳文碟

  大聖境皇宮內,大雪初霽,陽光普照。


  層層疊疊的屋瓦之上,白雪一個包一個包鼓起,向陽的那邊,滴滴答答屋簷下,冒著白煙,滴著水。


  “求父皇收回成命……”傲無邪立在父皇案前,皺眉道。


  傲誠忍住心中的怒火,畢竟是家醜不可外揚,人道說:“子不教,父之過。”說出去自己身為一國至尊,太損國體。


  “聽說你一入了那裏,就入了春風十裏?”傲誠“啪……”地一聲拍了桌上的鎮紙,冷哼一聲道:“看來果真是夜夜笙歌,通宵達旦啊!”


  好家夥,果然原汁原味的這個“夜夜笙歌,通宵達旦”這個梗算是過不去了;傲無邪手摸住桌邊,心寒徹骨,道:“嗯,果然是我的好父皇,我奔波勞碌,父帝竟然說我‘逛窯子’?”


  “看看,看看!”傲誠氣得直哆嗦,“什麽?‘逛窯子’,虧你說得出口。嘖嘖,堂堂天宇國儲君,看你那吊兒郎當的德性!人道是朕教子無方,蓄此逆子……”


  “我沒有父皇那麽虛偽,那麽講究用辭,不是一個意思嗎?”傲無邪大殿上找來一張墊子,就是那種老邁之臣膝蓋不好,怕跪下去霪得起不來的墊子,叉開雙腿坐了下去。


  “朕,朕這是做了什麽虐!”傲誠氣急道:“滿魔域諸國,你去打聽一下,何曾有人敢說朕‘虛偽’!”


  “那還不是迫於父皇的淫威!”傲無邪在來的路上,還一再告誡自己,務必沉心靜氣,好好曉之利弊。他淡淡地說。


  “淫威?”傲誠眉頭緊鎖,哽咽問:“什麽?!‘淫威’?朕日日憚精竭慮,廢寢忘食的,難道是為了旁人。他們說朕‘淫威’倒情有可原。你身為太子,竟然如此四六不分,不識好歹!”


  傲誠度下殿來,眼見這個唯一的兒子,一雙俊美的丹鳳眼擰成了一個疙瘩,與平素那小子一付吊兒郎當戲謔的表情不同。


  正值要問個究竟。


  “護國公大人駕到!”外殿忽地震天一呼,一騎戰馬嘶鳴而來,行至大聖境皇宮門口,駐足觀望。


  有一個門口黑衣鐵頭士馬上反應過來,跑到他麵前急急說道:“護國公來的正是時候,太子殿下在眾目睽睽之下,蓬頭垢臉剛進去。”


  “請聖主作主。”護國公聽密探報說上次五死士密防春風十裏,太子居然坐視四名犧牲,一副完全不服管教的得性。“我看你個皇帝老兒給我什麽交待?”


  同一時刻,跟隨護國公而來的嚴伯岑也跪了下來。


  “太子殿下。”護國公掃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爛作一團的太子,來到傲誠麵前恭敬說道:“這到底怎麽回事?”


  傲誠笑道:“太子太胡鬧了,朕正勸他保重身體,這馬上要成為儀馬的人了。”


  “噢,儀馬?”葉椰護國公看著魔帝傲誠,惶恐下跪道:“聖主折殺臣下了!”


  不敢抬頭。按照禮製郡主的夫君卻是該稱呼儀馬,可無奈這儀馬是太子的話,玲琅卻隻能被稱為太子妃了。


  魔帝慣於看透人心,一定早就防備了自己的覬覦之心。


  顯然現在並不是造反的好時機。


  不說別的,光這內憂外困,加上太子蠱王的勢力,江山並不是那麽容易坐的。


  魔帝摸一把自己花白的胡須,俯下身來,扶護國公起來,對方卻不肯起來,一個勁兒地喊冤枉,叫:“聖主折殺臣下了。”

  魔帝心道,當年魔誒之亂中,你仗著自己打前陣的優勢,先擄了那仙雨兒,半路截胡,得了那本秘籍。如今你又沒兒子,讓你女兒做太子妃,還嫌不夠。


  將來,我們都入了土。外孫做皇帝和孫兒做皇帝又差了多少!

  魔帝親撫其背,嘴上卻說得是噓寒問暖的話:“護國公真乃朕的護國公,外禦邪靈,內振饑民,勞苦功高呀!”


  那邊的太子在太醫的搶救下蘇醒過來,被宮女醫女整理了一番,重新換了太子服。


  “見過護國公!”傲無邪在護國公麵前總是正襟站立,不苟言笑的,於是雙方行了禮。


  “你看。這回朕看著就是欣喜!”傲誠一手抱緊太子,一手抱緊站起來的護國公。從體形上看,傲誠還是略勝一籌的。從高度上比護國公高出半頭,胖瘦上比太子壯了一圈。


  “你們是朕的左膀右臂,和諧共處才好!”


  “可。”葉椰護國公身形巨大,他忽地遁地一聲,猛地轉了一下身,把那父子倆個甩了一個趔趄。


  “劈啪劈啪……”一下子數十黑衣鐵頭士,瞬間把跪於殿下的護國公團團圍了個水泄不通。


  中心護國公雙手舉了一張黃絹子。


  “可這違抗聖旨,私自回京當如何講?”護國公說。頓了頓,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聖主一貫法紀嚴明,斷然不會徇私的!”


  “好。”魔帝傲誠皺起眉頭,是啊。他雙手接了太監遞上來的那黃軸卷子,喝退禁軍。


  早有兩個小太監抬了,徐徐展了聖主麵前看。


  傲誠心道:“這聖旨不過是個通關文牒,被太子做得確是登不得大雅之堂,更經不起推敲。怪隻怪自己年少輕狂,以至於讓那小子流落鄉野,這鬥大的字居然識不得幾個——”


  傲誠歎了口氣,與兒子對視一眼,心塞得很:你真是狗肉丸子上不得台麵呀!”


  原來無邪著急回國,假造護國公的通關文牒,落款的“椰”字不會寫,他居然畫了個圈代替。


  葉椰護國公何許人也,豈能如此唬弄造次。


  踱著方步,他臉色陰沉了好久,嘶嘶歎了一口氣,舍車保帥,還是打馬虎眼?眼看那護國公虎視眈眈,眼裏一絲戲詭,等著看聖主的笑話。


  “咳咳……”


  “父皇,兒臣不過有些貪玩,那個字,那個字……”傲無邪也是吱唔半天,自己都圓不了的慌。


  “吱吱……”蛋殼兒那隻蟲子一直在兜裏蹦,興奮異常。


  話說太子無邪因為假傳文碟,殺人不眨眼的魔帝傲誠殿上雷霆震怒。幾個太監被嚇到趴在殿側瑟瑟發抖,這次太子不保,會不會殃及無辜,連內臣也一並殺幾個呢?


  抬頭隻見傲誠右掌掀了文碟,那紙文碟變成了一簾飄帶,忽拉拉劈頭蓋臉被扔到了護國公的頭上。


  傲誠笑道:“護國公定是老眼昏花,看錯了!這通關文碟,豈能有假!”


  護國公一愣:“什麽?葉椰的‘椰’是個……”


  說到半截,他卻住了口。


  原來那個圈不見了,同樣位置上,穩穩當當那裏座落著一個“椰”字。


  他不相信,眾目睽睽,陽光明媚,自己眼盯著,這個字似是從天而降。


  無邪輕撇一眼,躬了背,甩了袖子,心裏難受到不行:“嗯哼,憑什麽你們說了算!”忤逆了那兩個,眼見父帝怒目而視,“你……你你”了半天,該是一句話碾碎了牙齒般往肚裏咽了下去的樣子。無邪想著父帝無非是想說:“一個通關文碟需要假造嗎?”父帝總是強調要用最小的成本盈取最大值的收益。


  可無邪不這麽看。


  忤逆兩個之一已經是讓他竊喜的事情了。


  雖說均是有些孩子氣,如今倒要一件雙雕,豈不快哉!


  ……


  ……


  天各一方,海對麵魔玨國的月亮!又是皎潔的月亮好圓,掛在遙遠的天際,樹影幢幢,仿佛是一張陰陽臉,呼嘯鬼哭的聲音……


  粗暴的湖風好像一個醉漢,跌跌撞撞要把人掀翻。思年華皇宮裏一張粉色幔巾圍攏過來,床上的神女花粥,睡夢中大汗淋漓。掙紮半響,睜開眼一看,迷迷糊糊輾轉反側間起了床。


  旁邊小床上蜷在被窩裏成了一團的酌墨子也跟著起來,躡手躡腳地跟著她出了門。心道:“果然一勞累就這樣——還以為好幾年不犯了,就不犯了——”


  自己作為細作去了趟天元國,從死人堆裏爬出來,輾轉好些個時日裏,就發現這神女毛病就不斷地犯了這許多次。


  據巫婆婆說,神女三五歲的時候,因為營養不良,加之思母心切,半夜總要爬起來,奔出去找娘親,久而久之,就落下了這個病根。


  這就是為什麽,酌墨子總要給主子穿白色睡衣的緣故。


  目的無非是,神女半夜奔出去時,自己找她好找一些而已。


  畢竟白色的東西在夜晚,總是顯得亮一些罷了。


  曲曲折折,穿過一片竹林,隱約可見竹筍撥節的細碎雜音。然後眼見那個白色的身影去了花園那個方向。


  暗影幢幢,酌墨子知道前麵快就到了凱越皇帝的淩雲齋書房了。果然,花粥的身影停下來,抱著其中的一座雕像摸索半晌,一躍而起,直接躺了上去。


  似躺在母親的懷裏,隻那懷抱過於狹小,花粥抬眼望去,母親杏核眼很大……她的眼睛燦若星辰,雕像似在說:“好多年了,孩子,你受苦了……”


  喉嚨一哽,有些東西哽在心頭,花粥眼淚奔出來。問:“娘親,你不知道粥兒找你找的好苦。粥兒總不相信,你競然舍得丟下我;總不相信,世界上這麽多人,唯獨就沒有了你一人;有一天娘親就定會走岀來,笑著從人群中走出來,告訴我,娘親這些年肯定是有原因困住了……”


  “原來薑央隻是為了考驗我。你終於回來了,你走的時候為什麽不小聲告訴我,這隻是過關遊戲。闖關成功,娘親就會回家的。羊怪爺爺很好,可是你怎麽能把孩兒交給他就再也不出現了呢?也許是你半夜三更等我睡著了……你來看過粥兒,孩兒不知道。每天晩上睡覺都點上燈,怕娘親回來找粥……”神女眼見撲進那個懷抱,雖然那個懷抱有點狹小。


  “噓……”酌墨子遠遠地見前麵出現一個身影,那個人身材高大,卻瞄了個腰,仔細把自己藏在另一座雕像後麵,定是一邊擔心那個花粥有個閃失。


  酌墨子知道那個人是凱越皇帝。


  凱越皇帝也知道遠處春深露重裏,一定跟了那個侍女,她是自己為女兒親選的侍女,叫酌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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