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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章 頂缸第一天

  一隻黑手上來擒住花粥腫脹的腮,來回遊走,花粥疼得嘶嘶直叫;那人回腿又是一個緊壓,右膝蓋高出好多,所以臨時改用腳,一個弓形回環,把花粥膝上銀針四下開花地剁開。


  花粥肚子裏,血猩和其他莫名物一起混合就又湧了上來。“撲——”


  女子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在濕發和水淌之間,花粥悠悠醒轉。聽得女子說:“你一個小姐的身子,哪裏受得住這個?”


  “醒了?醒了就好說。”


  “看看,這血不能用了吧?一回放這麽多血,要人命呀!……”


  長久沒吃東西,嘔吐物不多,自己袍子邋遢得不成體統,裙子下麵的布傾斜出去一大片;隻見那女子彎腰拔了自己膝上的銀針,幾下把它們歸到一個匣子裏麵。


  女子緊接著,把花粥胸前一大豁口往裏拔撥拉拉,盡力讓它得覆蓋住大一些說:“神女,小姐姐。”


  “你個小女孩,細皮嫩肉的。瞧瞧,瞧這小身板兒,不經打,還嚇得你一直說夢話…”


  門框啷一聲響。


  進來剛才那個男人,男人黑衣黑臉,一臉黑色的絡腮胡子。他徑直走過來,拎著一根皮鞭杆子頂著花粥胸前那塊布,一點一點又把它往大扯…


  因為羞辱而渾身發抖,盡力撐開嵌入在四肢上的繩索,忘了疼痛,花粥一個勁兒往後躲,怒吼道:“狗奴才,你無非一條狗……狗屁什麽瓜瓜的一條狗……薑央神會讓你下七層地獄的!”


  薑央教的地獄第七層是:萬劫不複,永不超生。


  “滴噠……”


  “滴噠——嘀噠……”


  眼前手臂上剩下的兩個管子裏的血仍舊汨汩流淌而出,靜夜裏無聲處就顯得愈發真切。有時候是一滴,有時候是兩滴連在一起,花粥漸漸冷凍。寒冰之氣氤氳,模糊燈影裏,看見自己腿腳手腕處開始結了許多顆粒狀的寒霜,寒霜如同藤蔓纏繞,慢慢浸潤,侵食著攀爬而上。


  身體上所有能感知的地方,都在灼痛中燃燒。像有人拿一把鋼針不斷剌向自己的關節處,手腳處。花粥終於在刺痛中尖叫起來:“娘親,你不要走。娘親,粥兒冷…”


  自己像一片羽毛,慢慢飄,飄散在空中……


  “父皇,麻煩您轉過臉來——”


  “粥兒已經不記得您臉的樣子了!”


  夢裏父皇守著一座墳墓,裏麵有桌子椅子,娘親應該在再裏麵的位置。自己身處地下,寒意料峭春寒未盡,娘親和父皇輪流抱住她,暖她。


  風在吹,一陣強似一陣,兵車鐵馬,撕空而來。


  朦朧的視線之內一個玄窗……白衣服娘親飄飄搖搖地走了。


  娘親走的時候,自己隻有三歲,穿著虎頭印花鞋,娘親是仙妃娘娘,生活依舊簡樸,她一邊納鞋底子,一邊隨著吱吱的抽麻繩的聲音,碎碎念,“如鯨向海,似鳥投林,如蟻巡巢,似蜂茹蜜。你是那親個旦旦的親,你是那親個蛋蛋的親……”


  雨水和著血水,淌了一地。

  花粥不由得大呼幾聲:“娘親,孩兒記住了。如鯨向海,似鳥投林……”


  夢裏喊著,就震醒了自己。


  雨水微濺,光影疏離,然後散開,隨著被她一腳踏成碎片的青石板一道散開,廢舊老屋裏牆壁崩散,崩裂的痕跡,迅速蔓延。


  喀喇亂響聲裏,屋頂出現了數道極大的豁口,無論是門還是窗,都在瞬息之間變成碎木與片瓦,碎石。梁木崩塌,煙塵大作。


  黑漢,那女子,諸多器皿,一並傾泄而去。


  然後……


  煙塵微落,一地瓦礫,滿目狼藉,那黑漢倒在廢墟角落裏,渾身都是血。隻見他身上滿是灰塵,竟是被震飛到了乾清宮前院。


  兩名門口守著的太監被震到筋骨盡斷,哆嗦間伸手在碎磚裏摸了半天,摸出了兩把菜刀。


  神女望向丈餘外廢墟旁的木心和酌墨子,巫婆婆,當然還有一個遠去的偉昂的背影,雙眉微挑,自己很是奇怪,望向地上那兩個人,麵無表情說道:“你們……要砍我?”


  兩個太監望著神女背後,肝膽俱裂,被嚇到尿了褲子。


  神女手腳上的繩子早已被震斷,他身上的灰塵,理理衣服,向剛剛廢墟中女子平靜行禮,說道:“我是神女花粥,謝你護我之恩。”


  眼前一黑,身體臥倒間,一眾邪物,有一人高的夜蝙蝠,有兩尺高的小矮人,還有癩蛤蟆狀皮膚的血靈狐,當然最多的是瘟疫鬼,他們一起撲向了神女花粥。


  “什麽?!"

  花粥奈何雙手被擒,於是手腳四擊而出,懸空而起,懸掛於空中。


  “你們不過一眾魑魅魍魎。想借血,我定斷你祖宗八代。”


  眼見四腳怪物們先是撲向外圍的兩個太監,還有那一男一女。花粥手裏鞭影閃動,當然這鞭子是剛剛捆綁自己的繩子臨時被拿在她手裏的,因為上麵粘滿了自己的鮮血,顯得格外有力道。鞭網齊發,兜頭甩去。


  “俺的那個薑央大神啊。”一個童車從旁側駛進來。瓜瓜叫道:“我厲清塵不過一刻鍾不在。”他心中咒罵了一句該死,眼見鞭網逼近,掠地飛車躍起,鞭影中左突右衝,奈何花粥的鞭子太過淩厲迅猛。


  “瓜瓜也好,厲清塵也好。左不過一介盜血小賊!能奈我何?!”花粥一鞭未至,二鞭接踵而至,人似浮雲,鞭如靈蛇,鞭影疊加看不清虛實。這一鞭鞭尾回舞時節,在瓜瓜臉頰上留下一道血口,帶起一串細碎的血珠。


  瓜瓜抹去臉頰的血珠,拿在手裏舔了舔,挑眉道:“好血,好血!”一邊競猛地紮了一個猛子,逐一細致地如數舔幹淨自己掌心的血珠子。他抬起頭來,英俊的臉上抑製不住的貪婪成性的狂喜,仰天長嘯一聲,道:“俺的薑央神啊。在下,從來都認為,既生瓜瓜,就為在下準備好了一個神女……”


  瓜瓜笑著笑著,竟然又哭了。


  他說:“你不知道,在下等你等到肝腸寸斷呢!”待花粥的第三鞭子抽過去時,他伸出他唯一能動的那隻手,生手擄了鞭尖兒,車子迅速落地,在地上陀螺似地轉了數圈兒,一把順勢沿鞭子行至花粥跟前。

  廢墟之上避無可避,眼見迫近了,其破空帶起灼熱的氣流衝撞著花粥的頭發和衣衫獵獵作響。


  外圍的四人,聽見情形不對的凱越皇帝,正欲邁步過來領花粥回家的巫婆婆,還有被捆綁於樹上的酌墨子和木心,一起驚呼,異口同聲道:“粥兒,快躲!”他們四人眼見那個瓜瓜從一個小女孩變身成為成年男子的聲音,再變成眼前身法怪異的人車混合體,不由地為花粥捏一把汗。


  雖說屋梁牆瓦炸裂之間,他們眼睜睜看著,那個花粥猶如戰神崛起破空而出,已然是令他們吃驚不小了。


  巫婆婆將酌墨子半摟著,兩人緊張到瑟瑟發抖,手心全是汗。巫婆婆於是低聲道:“別擔心神女,今天她怕是神邪附體了!”果然,眼見人車已經裂空而至,花粥單手撫觸胸口,她的胸口出現了一個冰藍色的幻影。


  “蝴蝶——”


  “蝴蝶結於喉!”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凱越皇帝。他的身材偉昂是四個束手無策的人中最高的,但是臉部卻是逆著光。他涕泗橫流道:“粥兒,你終是繼續了你娘親的血統!”


  但是前麵的花粥,隻見她仿佛有一絲絲的冰藍色氣流在她身體裏衝撞,回環,然後竄到蝴蝶節的位置就頂不上去了。”


  其餘三個左右踮了腳尖兒。齊歎:“不好!”


  瓜瓜的人車己然順著自己的鞭子逆行向上,迅速絞住了花粥脖子,拎著花粥的身體團團打滾了數圈兒,把花粥已如一隻麻袋糾到了人車之間,繩索愈緊,花粥的脖子己被絞纏了數圈。


  花粥的雙手前去頸部救援,咳咳數聲,臉色僵紫。四人奔出時,瓜瓜狂笑道:“在下厲清尖,扮豬吃老虎,從來沒有失過手。”


  “哈哈。因為見過在下的人都死了,無一例外!”瓜瓜人車中竄出,鞭子狠狠地圈了一圈,把四人如數網羅其中。


  神女花粥早無氣息,手腳掙紮氣象全無。


  花粥忽地雙眼陡然睜開,她身體內的冰藍狐光重新開始旋轉,幾次三番衝向頸間的蝴蝶結。閉眼半晌,瞳孔再次睜開間,緊縮成冰藍一線,旋即放大,成了冰藍瞳目。


  周身發出如春天淩汛時節的冰河開裂。初時聽著細密瑣碎,大弦小弦嘈雜出,逐漸金瓶炸裂!她的血氣四下暴擊的向厲清尖的人車襲來,厲清塵單手一擋,放棄了手中繩索。


  厲清塵人車及四個他的隨從如數被奔逐崩出。碎梁木,石礪,小碎石一片狼藉中四人喪命。厲清塵因為有車子遮擋,受傷之餘,架車逃逸。其餘的眾太監和那個黑漢如數被埋沒於瓦礫碎石之下。


  不想花粥卻轟然倒地,冰藍色血液四處衝撞,從關節處奔湧而出,冰噬了她寬大厚重的神女袍子。


  巫婆婆和凱越皇帝一同撲出去,驚呼:

  “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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