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張老太太還是把頭轉向右邊;方梅臉上的不安與害怕越來越明顯,她眼睛還是一直盯著張老太太;朵朵的表情比較玩味,有肯定,也有欽佩,更多的是願聞其詳。
“你剛才說精神病人和監護人都沒了,方起和楊福玲也言之鑿鑿,確定地告訴我精神病人跟這一切沒有關係。你們都很確定,這個團裏沒有那個小男孩的家長。
但是,你們怎麽就那麽確定呢?都在一個小區內,你們當時還沒有在案發現場,這一切跟你們也沒有關係,你們怎麽就那麽確定地告訴我?
肖書媛,甄心林都是當事人,甄心林甚至都上電視采訪了,她也一直關心事情的後續。
就這樣,她們所有人得到的消息都沒有你們多。你們似乎對精神病人的情況非常了解。
所以,我斷定,這個精神病人跟你們家肯定是有關係。
跟你們誰有關係呢?
剛才方起大叔說,他家裏常用的車是三輛,他出門一輛,張老太太您出門也需要一輛,還有一輛就是楊福玲用來接送親人。
剛才,我問了楊福玲阿姨,她娘家還有沒有親人。
她告訴我,說娘家沒有親人了。
那之前方起大叔說她用車接送親人,是哪裏的親人?
如果是親人,為什麽要隱瞞說沒有親人了?”
安曉萱說話的聲音平穩,一字一句,絲絲入扣。
她沒有表情,沒有手舞足蹈。但是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進入到了現場所有人的耳朵裏。
牛小傑呆呆地聽著安曉萱的分析,眼睛還是凝視著她鎮定自若的麵龐,一動不動。
安曉萱全程邊說邊注視著方梅和朵朵的表情。
從最開始的挑釁不服,到後來的意外,以及最後的不知所措,安曉萱很確定,她的推測全部都對了。
此刻她們忐忑不安地看著張老太太,等著她的回應。
張老太太轉過頭來,笑眯眯地看著安曉萱,眼神裏似乎都是讚賞:“第一次見你這個小閨女我就知道你不簡單。在來這裏的大巴車上,全車人都在說話或者睡覺,隻有你,一個人安靜地捧著一本書,坐在角落裏看,不受外界的影響。昨天這個酒店出了那麽多事情,大部分人都嚇傻了,你從頭到尾一言不發,眼睛卻忽閃忽閃,細細觀察著周圍人的一舉一動。很多活了大半輩子的人,都沒有你鎮定。”
安曉萱微微頷首,不說話,不表態。
這個張老太太目光如炬,洞若觀火,是整個方家最聰明的人。
“你剛才說的一切都是對的。其實,事情過去那麽久了,也沒什麽好隱瞞的。我們沒打算隱瞞,我們方家幾百年的家風,行得正坐得端,所有一切都能攤開,拿到陽光下說。
那個精神病人,是我兒媳婦楊福玲的親弟弟,這些年有他媽媽還有護工專門看著,一直都沒有出什麽事。”
這時候門突然推開了,所有人回頭一看,是楊福玲進來了,身後是抱著孩子的方起。
“媽,我來說吧。”楊福玲一言不發地走進來,站到張老太太的身後。
蛋蛋見狀要馬上衝進來,要撲到奶奶懷裏,便在爺爺懷抱裏扭個不停,非要下來。
方起隻好抱著他下樓玩。
王家靜和王正龍隨即跟在他的身後。
“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三年了,但是你現在來問我,我還是會說,我們什麽都沒有做錯。
我弟弟是個精神病人,但是他對人是無害的,平時連螞蟻都不舍得傷害。他跟我媽媽還有護工阿姨一起生活了那麽多年,一直都是相安無事,直到那個口無遮攔,缺乏教養的男孩子出現。
他經常欺負我弟弟,向他扔石頭,衝他怪叫,好幾次回來,我弟弟身上都是髒兮兮的。
小區裏的男孩子有樣學樣,都欺負我的弟弟,看見他就往他身上扔東西。大部分有家長管著,還好。
可是隻有那個男孩子,家長跟死了一樣,從來不露麵。
我們好幾次上門找,根本就找不著。
因為總是被小區裏的孩子欺負,我弟弟有一段時間根本不敢出門,天天在家裏走來走去,用自己的腦袋撞牆。
我媽媽和護工害怕了,就勸他出去,可是他還是不敢。
有一次我找到那個小男孩,試圖跟他講道理,讓他以後不要惹我的弟弟。
那個小男孩,看著高高大大的,其實就是個小孩子,看見我了也很怕,就不停地跑,嘴裏不停地喊著詩句,都是很簡單那種,什麽詠鵝,還有白日依山盡之類,跟他說話,他也不聽,沒有辦法正常交流。
跟我弟弟相比,他更像個神經病,嘴裏一直念著詠鵝的詩歌。
我當時隻能警告他,不要再欺負我弟弟,要是在欺負我弟弟,我就讓我弟弟打回去。”
溫柔美麗的楊福玲眼中升起一團怒火,咬牙切齒:“我弟弟是這個世界上最善良的人,要不是被逼急了,他根本就不會動手傷人。
出事前,我一直勸我弟弟不要在家裏呆著,可以出去走走,我甚至說,如果那個小孩子還衝他扔石頭,他就打回去。
小孩子,隻要打一次就怕了。”
楊福玲停了下來,不說話,胸口劇烈起伏。
看得出來,她正在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和情緒。
張老太太轉過頭,心疼地拍拍她的手。
方梅和朵朵在一旁冷眼看著,沒有反應。
“我弟弟從小就聽我的話。我生下孩子後,怕他傷害我兒子,有一段時間,我不讓他來我家裏,我也沒有去我媽媽家去看他。後來,她知道我生孩子了,知道我不喜歡他靠近我孩子,就每天趁我睡著,偷偷走到我臥室窗戶那裏,透過窗戶看我和我兒子。
我們家在一樓,有一個小水池,夏天蚊子泛濫成災。他每天被蚊子咬得鼻青臉腫,也要偷偷來看我和我孩子。”
楊福玲努力控製著自己的眼淚。
“我好後悔,我是一個什麽姐姐?居然這麽防著我的弟弟。他和我可是從一個媽媽肚子裏生出來的,我們流著相同的血液。
後來我發現他總是偷偷站在窗戶外麵偷看後,就讓他進來看。
可是他不肯進來,還是躲在窗戶那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