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下車後,包括趙書勤在小旅館連睡了兩天兩夜,與黃嘉臻遇見、幫她購票並送她上車返回爐江,無錢住旅館在廢棄屋內縮了一夜,以及在街上晃蕩了一整天等情狀,何淑懿都了如指掌。


  “你不在明朝做錦衣衛,太可惜了。”趙書勤戲謔道。


  “這有什麽。我隻是對你感興趣,才關注你的一舉一動。對別人,我理都懶得理。又不是吃飽了撐著,沒事幹。”何淑懿淡然說道。“不過,我還是挺佩服你的。自己毛錢沒有了,還要幫助人家。說明,我們的趙公子還是良善之輩。”何淑懿欣慰地說。


  “哥我本來就善良嘛。我像壞人嗎?”趙書勤頗為自豪地說道。


  “那女的是誰啊?我看跟你蠻熟的。”何淑懿似笑非笑地問道。話語中明顯家帶著一股醋意。


  “也是我們學校的,叫黃嘉臻,生物係的,台灣人。”趙書勤坦誠地說道。“而且,人家已經有男朋友了。”趙書勤補充說。


  “有就有唄,我又不吃她的醋。”何淑懿趕忙辯解道,不過卻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何淑懿不斷抱怨房間內冷,盡管空調溫度已經調到了三十攝氏度以上。趙書勤當然明白她的意圖。一番躊躇後,他還是走過去,爬上了何淑懿的床。不過,兩人擠一個被窩,確實要暖和得多。


  趙書勤埋怨何淑懿冷血無情見死不救,明明知道他身無分文了,仍然袖手旁觀,任由他流落街頭,不管不顧。何淑懿則責怪趙書勤心高氣傲口齒金貴,明明是山窮水盡了,也不肯開口向她求助。兩人相互指摘一番,又看了一下午夜新聞,才沉沉睡去。


  翌日,趙書勤和何淑懿早早起來,趕到長沙長途汽車站,順利購買了前往爐江的汽車票,登上了開往爐江的班車。


  剛上車,趙書勤就接到了商總打來的電話。商總告訴他,已經往他的賬戶內匯來了一萬元,讓他注意查收。趙書勤趕緊向商總表達感謝,但內心卻抱怨前兩天他最艱難的時刻音信全無,偏偏在他流落街頭挨餓受凍過去後才匯過來。這樣的匯款還有何意義。但抱怨歸抱怨,趙書勤是不敢向商總發泄的。畢竟,人家又不是他的父親。他沒有權利抱怨人家。商總還囑咐趙書勤,回到爐江後,到醫院去看望一下他的父親趙德胤。他的風濕疾病發作了,目前正在州醫院住院治療。


  掛電話後,趙書勤的心情變得沉重起來。一是,父親的風濕病痼疾複發,又由於父親上了一定的年紀,可能不太容易康複。這病痛,又得折磨父親好一陣。二是,父親居然讓商總給他匯款過來,說明父親那邊肯定發生嚴重的經濟危機。否則,他不會落到連一萬塊錢都拿不出來,不得不找商總幫助的田地。因此,趙書勤巴不得馬上就回到爐江。他想去醫院,給父親帶去一些安慰。


  然而,你越是心急,外界越是不遂你的意。由於路麵結冰尚未完全融化,高速公路不得不限速通行。且沿路都是各種交通事故,交通擁堵異常嚴重。班車行駛了一天一夜,才抵達爐江汽車南站。趙書勤也顧不上與何淑懿作過多的話別,就心急火燎地直撲州醫院。


  在醫院的病房裏,趙書勤見到了自己的父親。趙德胤躺在病床上,打著點滴;臉色蒼白,形容憔悴。繼母梁丹挺著一個大肚子在一邊照料他。此刻,他忽然不怎麽厭惡這個女人了。父親倒下了,她挺著大肚子,還願意到醫院來照看父親。他有些感動。猶豫許久後,趙書勤怯生生得喊了梁丹一聲阿姨。


  梁丹很高興,又是讓座,又是打水給趙書勤洗臉,又是削蘋果給趙書勤吃,態度十分殷勤,弄得趙書勤都有些不好意思。趙德胤見兒子肯主動與妻子打招呼,臉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在他看來,兒子能夠與妻子實現和解,比賺千萬億萬都彌足珍貴。作為父親,作為丈夫,他當然倍感欣慰。


  梁丹做完一些基本的護理工作後,就以回家做飯為由,離開了醫院。臨走時,她還一再叮囑趙書勤要到家裏去吃飯。她做好飯後,就來醫院接趙書勤父子。趙書勤連忙點頭允諾。


  送走梁丹,趙書勤與父親擺談起來。趙書勤首先向父親簡單地匯報了此次的東北之旅,說總的來講還是小有收獲,主要是到五大連池火山口采集到了火山熔岩及周圍的植物樣本。他可以利用這些樣本開展一些化學分析實驗,了解一下的火山熔岩的化學成分,探討這些成分對火山口周邊生態環境的影響。另外,就是遇到了商總,實地查看了他的草場沙化治理工程。


  “商總的草場沙化治理工程據說做得很大,而且也還是蠻賺錢的。爸爸當時要是和他一起幹,可能也發了。”趙書勤語帶惋惜地說道。雖然他隱約感覺到商總那是掛羊頭賣狗肉,治理草場沙化是假,挖煤是真,但這玩意兒實在太賺錢了,每一個煤礦坑口就是一台印鈔機,每天都在開足馬力印製鈔票。大把大把的鈔票源源不斷地流進商總等股東的口袋中。趙書勤不能不動心。他也渴盼,父親要是其中的股東之一,分到一杯羹,該多好。


  “錢這種東西,賺多賺少,都是一個無定數,量力而行,適可而止。不該自己賺的,千萬不要去強求。我隻要把天堂寨水電站的項目做好,咱們家就可以基本保證衣食無憂了。”父親淡定地說道。


  接下來,父親把天堂寨水電站項目的推進情況與兒子分享了。按計劃,項目將在九百天內竣工,工期比較緊張。但受到本次雨雪凝凍災害的影響,工程進度顯然受到了延緩。尤其是,目今正在趁天堂寨河段枯水時進行壩體基部的澆築。凝凍天氣導致施工根本無法展開。雨雪過後,天堂寨河段勢必水位上漲,壩基澆築將不得不向後推遲。這對本就緊張的工期帶來不小的衝擊。眼下的雨雪凝凍災害又不知道何時才能結束。父親因此憂心如焚。由於長期在工地監工,工地環境陰冷潮濕,加上此次百年罕見的寒潮的突襲,父親的風濕舊疾再次複發了,且來勢凶猛。父親的手腳關節痛得撕心裂肺,根本無法動彈。路麵結冰,車輛不通。沒辦法,繼母隻得雇了一輛馬車,將父親送到城裏就醫。可縣醫院由於全城斷電,自己的備用電源又電壓不足,導致許多業務無法開展。父親在縣醫院所接受的治療十分有限。不得已,繼母又四處找渠道,在各處道路尚未完全恢複通行的情況下硬是把父親送到爐江,住進了州醫院。


  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父親離開天堂寨工地的第二天,工地就出事了。一名工人在工地宿舍喝酒,外出解手時,不慎摔倒,頭部重重地撞擊在石頭上,造成腦幹嚴重受損。加上道路不通,又無法及時送醫,直接就死在了工地。家屬知道後,馬上糾集親友到工地鬧事,索要高額賠償金。父親獲悉後,連夜給死者送去二十萬。但家屬不接受,要求賠償一百萬。父親隻得派人去談判。最後,賠償金降到68萬,但要在24小時內付清。當時,由於大麵積停電,銀行關閉了好幾天。父親為了湊齊這68萬元,費勁了一切手段,最終在最後期限到來前如數將賠償金送達死者家屬手中。這也是,趙書勤問他求助時,他不能及時給趙書勤匯款的原因。最後,還是找商總幫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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