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趙書勤建議黃嘉臻先不要著急回台灣。因為,目前的雨雪凝凍災害也不知道何時結束。等天氣好轉,再做打算。與其堵在路上遭罪,不如回爐江休整。並以自己從東北回來的種種遭遇為例,極力渲染滯留中途的各種悲慘。黃嘉臻聽後,頓時又對北上京城乘機的計劃猶豫不決起來。趙書勤又添油加醋地攛掇一番,羅列留在爐江過年的種種好處,諸如觀音山大年初一廟會一年比一年熱鬧,南江苗寨正月舞龍精彩紛呈,等等,都值得一看。黃嘉臻更是徑直打消北上的念頭,決計留在爐江過年。不過,她還是有一點顧慮,那就是不知道和誰一起過年。她坦言,自己有個男朋友,就是南江苗寨的。但她不想去男朋友家。去親戚家,更是不在考慮之內。一個人在學校過,又顯得太過冷清了。


  “那就去我家吧。我媽她最喜歡熱鬧了。”趙書勤爽快地說道。


  趙書勤將家裏剛剛經曆父母離婚的變故告知了黃嘉臻。黃嘉臻去他們家過年,剛好填上他父親缺席的位置。


  “不太好吧。我與你非親非故,又不是你的女朋友,貿然到你們家去,太唐突了。”黃嘉臻羞澀地說道。“而且,你媽媽還會誤以為我就是你的女朋友。”


  “沒事。我媽她知道我女朋友了。到時候,你就說你是去我們天同縣遊玩的,剛好認識我,想到我們家借宿。”趙書勤胸有成竹地說道。


  黃嘉臻尋思片刻,點頭道:“也行。到時候我給你們家付點食宿費。”


  “付,我媽肯定是不用你付的。不過,臨別時,可以假裝要付,搞得生分點。我媽她就不會懷疑你是我的女朋友了。”趙書勤狡黠地說道。


  “你這條老狐狸!”黃嘉臻笑盈盈地罵道。


  當下,趙書勤便引著黃嘉臻去尋找返回爐江的長途班車。鐵路不行,航空又貴,唯一的渠道就是長途汽車了。剛好,車站廣場邊就有一個長途汽車代理點。趙黃兩人前往谘詢,獲悉開往清江的班車剛剛恢複運營。但票價很貴。平時要兩百多,現在翻了一倍。這下趙書勤犯難了。他身上的盤纏僅供購買一張汽車票。但現在有兩個人,他不知道如何抉擇。繼續滯留長沙,等待車票降下來,肯定不行。因為,滯留也需要費用。吃住都要花錢。而且是兩個人的開支。他既然勸黃嘉臻返回清江過年,就不好意思開口要她負擔。所有的費用,都必須他出。所以,兩人必須盡快離開長沙。可車費又不夠。趙書勤想給父親打電話,請他火速支援。但想到父親那邊可能出了變故,他不宜再去催他要錢。趙書勤進退維穀。思想向後,為今之計,隻能先把黃嘉臻送上回爐江的班車,再做計較。於是,趙書勤購買了一張車票,以需要等待一個一起到東北旅遊的親戚為由,約定在爐江再見麵,把黃嘉臻送上了開往爐江的班車。


  送走黃嘉臻,趙書勤身上就所剩無幾了。他將手機攥在手中,躊躇著要不要給他父親打電話催款。不催的話,他就要流落長沙街頭了。最要命的是,馬上就要斷頓了。饑餓的滋味,他小時候已經無數次領教過了。他不想再去體驗。催的話,他又擔心父親說他不懂事。父親那邊肯定是發生了什麽大事,情緒本來就低落。他再去催點錢,父親就更加煩躁,覺得他一點都不理解父親的苦楚。所以,他躊躇不決。好幾次,想到馬上麵臨饑餓的威脅,饑腸轆轆的痛苦滋味讓人不寒而栗,他拿起電話,真想給父親撥打過去。但每次都放棄了。他到底還是沒有勇氣。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父親主動把錢匯過來。


  這一等,就是一天一夜。不過,父親還是沒有動靜。這一天一夜,趙書勤僅以一片薄餅並半瓶礦泉水充饑。兜裏隻剩幾十塊錢,他不敢隨便花。作為最後的救命稻草,他得小心支配。住自然也是不敢奢望了。沒錢住旅館,他隻能在車站廣場找個背風的角落蜷縮下來,打算捱到天亮。可到後半夜,寒氣實在太淩厲了。趙書勤抵抗不住,便到街上急行軍,想通過運動來暖暖身子,順便打探哪個角落可以避寒棲身。


  走了許久,腳板都起泡了。身上出了一場大汗後,又開始慢慢變冷。剛好旁邊有一棟正在拆遷的房子。房頂已被拆掉了大半,露出淩亂的鋼筋骨架。樓層空蕩蕩的,一片漆黑。趙書勤尋思裏麵可能有遮風避雨的地方,便壯著膽子走了進去。


  趙書勤從黑幽幽的樓道摸到二樓。由於房子的窗戶悉數被敲掉了,光線可以直射進來。借助昏黃的路燈光,趙書勤在樓層間尋覓起來。還好,樓層的牆體沒有被敲壞。原先的房間依舊還在。趙書勤走進原先是臥室的一個房間裏,發現床還在,且尚殘存幾張破舊的被子。趙書勤也不再挑剔,爬上床,把被子拉過來蓋上,在床角蜷縮著坐下來。在幾床被子的加持下,趙書勤漸漸感到暖和起來。雖然被子彌漫著濃烈的黴味,房間裏還不時吹進寒風來,加上光線幽暗,門洞大開,極不安全,但趙書勤還是覺得這間廢棄的房子就是世界上最溫暖的港灣。比起在車站的廣場,簡直好了千萬倍。趙書勤起初有些害怕,不敢入睡。然而,隨著困意來襲,他終究還是無法抗拒,於是就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


  比及趙書勤醒來時,已是天色大亮了。頭頂傳來一陣陣突突的震顫聲。趙書勤大驚,連忙掀開被子,跳下床來。覷著樓層間無人,趙書勤躡手躡腳地匆匆奔下樓來。到得街上,趙書勤抬頭一看,但見幾個工人正在樓頂用電鑽破拆牆體。產生的碎屑粉塵嘩嘩地直落下來。趙書勤不敢多做逗留,沿著原路徑直返回火車站。他再次去窗口谘詢前往清江的車票。得到的答複依舊是一個星期後再來問。


  趙書勤感覺很餓,就準備先買個餅充饑。可他伸手到身上去摸錢時,發現口袋內空空如也。昨天僅剩的幾十塊錢早已不翼而飛。趙書勤大急,連忙把身上的口袋都翻了個底朝天,還是一無所獲。趙書勤仔細回憶一下,覺得那幾十塊錢八成是遺失在廢棄的房間裏了。他想回去尋找,可又擔心被人發現,認為他是乞丐,無處落腳,所以到那廢棄的房間棲身。而且,也不一定就能尋到了。萬一有人進去拾掇,發現有錢落在那裏,也就撿走了。


  趙書勤掏出手機,鼓氣勇氣,決計向父親催款。但手機按了半天,也不見屏幕亮起來。原來是電池耗盡了。這下趙書勤徹底慌了。手機沒電,意味著與父親失去了聯係。後果是很嚴重的。趙書勤趕緊到車站邊的一些小吃店,想討人家的地方充個電。但都被拒絕了。不得已,趙書勤又離開車站廣場,到街上物色充電的地方。然而,可能是冰雪災害引起線路故障,街上的許多店家都不見燈光。一些稍微大一點的店鋪,門口都停放著燃油發電機,騰騰地發電照明。趙書勤尋了好幾條街,都沒有找到合適的店子可以充電。主要是囊中羞澀,不好意思進店去單純求人家給予充電。


  腹內咕咕地叫嚷起來。趙書勤多麽希望口袋裏尚存五六塊錢啊。至少,可以買張餅,還有一瓶礦泉水,充充饑,應付一下肚子。昨天僅攝入一張薄餅,本來就有點餓。捱到今天,愈加饑火燒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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