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當晚,由於心事重重,心煩意亂,趙書勤輾轉反側,完全無法入眠。直到第二天東方既白,他才迷迷糊糊睡去。但很快就被母親叫醒。原來,母親要回老家去采摘豆角來賣。她要趙書勤兄妹跟她一起去。
自從搬到城裏來住後,母親雖然不似從前那樣一年四季忙於繁重的農活,但還是沒有將鄉下的活計徹底丟棄。鄉下的田地她還是回去耕種。為了貼補家用,她還在老家種了不少菜,然後拉來城裏賣。
趙書勤剛好也想回老家一趟,所以盡管睡意正***神萎靡,但還是從床上爬起來了。何淑懿聽聞要去鄉下,也早早就起床了,央求趙書勤帶她一起走。趙書勤原本不願意帶她去,但架不住她的苦苦堅持,加上母親樂見其隨,隻得同意。於是,四人坐著一三輪車,由母親駕駛,向鄉下出發。
趙書勤的老家位於天同縣東部的尚翁鎮,是一個叫宰喜的侗寨,距離天同縣城約35公裏。由於路況較差,王慧中駕駛三輪車,載著趙書勤兄妹跟何淑懿,經過兩個多小時的艱難跋涉,才於中午時分抵達宰喜侗寨。
宰喜侗寨坐落在一個小山崗上。整個寨子幾乎都是清一色的幹欄式吊腳木樓,挨挨擠擠地攢聚於山崗上,足足有四百多戶。寨子呈南北走向,東西方向是兩個大壩子。壩子上秧苗茂盛,綠浪滾滾,生意盎然。一條小河,迤邐地穿過壩子,從寨子的東北角蜿蜒著流向寨子的西南方,渾如一條玉帶,鑲嵌在寨子周遭;水複樓重,美不勝收。
王慧中先帶趙書勤兄妹和何淑懿去摘豆角。王慧中在壩子西南角租了半畝撂荒的旱田,種植了一片豇豆。豇豆藤長葉茂,莢果密結。趙書勤他們不到一個小時,就摘了幾大編織袋。
豆角摘好,上完車。王慧中又帶趙書勤三人去檢視老屋。老屋位於寨子中央,也是一棟三層的吊腳木樓。木樓整體都用桐油漆得金燦燦的,看起來富麗堂皇。隻是,久無人住,缺少煙氣,屋裏有股黴味。不過,趙書勤還是喜歡這種味道。他覺得,這種味道親切。因為,老屋承載他整個童年的一切。童年的苦,童年的樂,童年的淚,童年的笑,都是和老屋一起見證。後來,到鎮上念初中後,趙書勤就漸漸遠離宰喜,遠離老屋了。再後來,父親到城裏買了房子,一家人搬到城裏去住。回老屋的時間也就更少了。然而,任憑城裏如何繁花似錦,酒綠燈紅,趙書勤還是感覺難以適應,覺得自己與這個城市格格不入。住在城裏,猶如寄人籬下,缺乏一種心靈的歸宿感。所以,隻要一有時間,趙書勤就喜歡往宰喜跑。老屋熟悉的板壁,才是讓他晚上睡得踏實的溫馨風擋。
母親王慧中把老屋檢查一遍,確認沒有老鼠破壞的痕跡後,便準備趕回城裏。因為有幾百斤豇豆需要在下午四點前送到天同汽車站,再經汽車運到爐江。爐江是母親賣菜的主要市場。不過,趙書勤並不急於回城。他想在宰喜多待幾天。
“那你吃什麽啊?家裏又沒有油鹽柴米。住倒是可以將就一下。家裏還有幾床棉被。”王慧中關切地問道。
“我去小姨家跟表妹表弟他們搭夥。”趙書勤胸有成竹地說。
王慧中沉吟片刻,說道:“行吧,注意安全。”王慧中掏出兩百塊錢,塞給兒子。“買點東西去。”王慧中囑咐道,然後吆喝何淑懿和趙楠楠啟程回城。
但何淑懿也不願即刻回去。“阿姨,我還不想回去。我也想多待幾天。”何淑懿眉飛色舞地說。
“不行。這裏條件差,你住不習慣。”王慧中一口回絕。
“是的是的。蛇多,蚊子多,毛毛蟲也多,不安全,不安全。”趙書勤連哄帶嚇地附和道。聽何淑懿說她也要留下來,趙書勤陡然緊張起來。何淑懿是絕對不能讓她留下來的,必須送走。
“沒事,我習慣。”何淑懿滿不在乎地說道。“我以前在這裏待過兩天,不也是好好的嗎?”
“媽,人家不走就拉倒。我們自己回去。”趙楠楠很不耐煩地說道。
王慧中躊躇片刻。“行吧,不回去就好好玩兩天。到時候我叫書勤他爸來接你們。”王慧中妥協道。她把兒子拉到一邊,悄聲嘀咕幾句,然後再次叮囑趙何兩人注意安全,就跟趙楠楠回城裏去了。
母親的妥協,讓趙書勤很被動。他本想借助母親的手把何淑懿帶走。不承想,母親沒有遂他的願。他又不能強製要求何淑懿回去。沒辦法,他隻得引著何淑懿到寨子中走馬觀花地參觀一番,然後把她帶到小姨家。
小姨跟姨父都到浙江打工去了。隻有表妹表弟在家。表妹楊元元今年念高一,表弟楊鵬念小學五年級。楊元元正在給弟弟輔導作業。
見表哥趙書勤突然到來,楊元元姐弟頗感意外。楊鵬有些怕生,不及做完作業,就跑出門去了。楊元元倒是從容不迫。她熱情地招呼趙何兩人坐下,並給兩人上了兩碗甜酒。簡單地寒暄一番後,趙書勤就以去村裏拜訪老友、請何淑懿給表妹教授一下高中的學習方法為名,匆匆離開了表妹家。
趙書勤徑直來到上寨。在一戶磚木混合的三層木樓人家院牆外,趙書勤駐足下來。他踮起腳,往院內窺探。院子裏沒有人,隻有十多隻本地土鴨在悠閑地散步。一條小花狗,正在與一隻鴨子嬉戲。趙書勤走到院子的大鐵門前,拾起一旁的木棍在鐵門上叮叮地敲打幾下。院子裏的鴨子和小狗被驚嚇,立刻騷動起來。鴨子嘎嘎嘎地狂叫。小花狗撲過來,警惕地盯著趙書勤,汪汪汪地狂吠。
很快,有人從屋裏出來,卻是一個女孩。女孩年紀跟趙書勤相仿,麵容清麗,體態婀娜,不施粉黛,素雅婉約,揚娥若三春之桃,眳藐似九秋之菊。女孩見是趙書勤,大喜過望,連忙跑過來,打開鐵門,一把把趙書勤拉進院子。旁邊有一個洗浴室。兩人閃進去,輕輕地關上門。兩人擁吻片刻。
“你怎麽突然回來了?不是去爐江去了嗎?”女孩柔聲問道,深情凝望著趙書勤。
“想你我就回來了。”趙書勤狡黠地笑道。
“騙人!”女孩佯嗔道,掄起粉拳在趙書勤的胸前輕輕地捶打。
“我媽今天來摘豆角,我就跟她來了。”趙書勤坦白道。“不過,我真的想你。”趙書勤懇切地補充道,緊緊地把女孩摟進懷裏。
趙書勤說的確係他的肺腑之言。他跟眼前的這個女孩是戀人。女孩叫蒙曉璐,和趙書勤是青梅竹馬的玩伴。兩人從小學一年級到初中三年級,都是同班同學。男女生長期在一起,情愫暗生不可避免。初中畢業後,兩人同時考入天同一中。雖然不在一個班了,但少男少女的兩顆心反而更加緊密地連在了一起。不過,高中三年,繁重的學業讓兩人幾乎沒有多少時間可以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對彼此的思念也隻是深深地埋藏在心底。畢竟,高考才是第一要務。好不容易把高考對付過去了。兩人終於有時間可以認真談一場戀愛。情感之堤一旦開閘,那就是波濤洶湧,激情澎湃。趙書勤隻要一天不見蒙曉璐,就感覺心中空落落的,魂不守舍。當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也是他要回到宰喜來的主要原因之一。他要來這裏幽會他朝思暮想的心愛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