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大夢一場
灰暗的天空中開始下起茫茫細雨,她看見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上掛滿白綢,看見皇後帶著後宮妃嬪跪在禦書房大哭,本該跪於眾人之前的太子卻不見身影,變成了手握玉璽的夜祁玄。
叫她更為驚訝的,是在滿目黑白之中,隻有夜祁玄身上的鮮血是通紅色,那染在他盔甲上的鮮血不斷往下掉落,踩著那些屍體,他一步步走上皇位。
顧錦枝看著眼前一切,沒有力氣去思考,像是牽線木偶一般的往前走。
她看見百姓流離失所,看見邊關戰亂不斷,看見夜祁玄將所有太子黨屠盡……
可是夜祁玄在做這一切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站出來阻止他。
皇帝呢?太子呢?那些手握重權的王侯呢?
那些死在夜祁玄腳下之人,化成灰黑色的灰塵,飄在空中不願消散去,漸漸將整個天幕遮掩,讓一切重新歸於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走了多久,那黑暗之中似有一股力量衝過來,將她努力往前推,她沒有力氣抗拒,便隻能被那股力量拖拽著往前移動,直到一陣亮光將黑暗撕破,將她從死亡、覆滅的煉獄中拉出來。
柔光入目,刺得她眼睛有些生疼。
還是熟悉的房間布置,還是一聞便知是桂花的熏香,昏迷了近一年的姑娘待習慣光線後,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一瞬間,世間的所有光亮都落入她那雙眸子裏,空寂的院子似乎有了生氣,一切死寂被光亮驅散去,留下的,是流光溢彩的鮮活不息。
她轉動眼眸,看見熟悉的床幔,看著床頭雕花,又眨了眨眼睛。
這是她的臥室,原來她不過是做了一場夢,隻是這夢長得有些令人後怕了。
她想要像前幾次一般,起身出去外麵看看,可是垂在身側的手如何都抬不起來,雙腿亦是麻木不堪,似乎與她身體分離了一般。
這是怎麽回事?
反噬僅是蝕心之痛,難不成四肢都會跟著退化?
誒,這個樣子,怎麽等謝淵回來?
她想要開口將流蘇喚進來,可一張嘴,嗓子沙啞得發不出任何聲音不說,連胸口都是一陣鈍痛。
顧錦枝無法,隻能靜靜躺在床上享受這片刻的清醒時光,畢竟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要昏迷過去了。
可與前幾次不同,身體的麻木感漸漸清晰起來,像是有數萬隻螞蟻從她雙腿爬過一般的酥麻,但總歸是有感覺了。
神誌不但沒有開始迷茫,甚至還越來越清章晰,她甚至能聽到窗外落雪的聲音。
身體在快速恢複,她能清楚感受到這種身體自我調節的感覺。
這……又發生什麽奇跡了?
她試著動了動手腳,到底是將身上沉重的棉被扯開,實則屋裏有炭火,已是暖如早春,不必蓋這般厚重的暖被,是流蘇琉鈺太過當心了。
她攙扶著床欄、花架、屏風、桌椅,最後一步步的走到門前,將房門打開,卻在看見外間景色的瞬間愣住。
這……屋前本該是水池涼亭,此時變成了兩顆梨樹,光禿禿的沒有半片葉子,樹枝上覆著的是還在斷斷續續落下的白雪;再往前該是石葺圓形拱門,眼下也變成了紅色高牆、灰色瓦片。
更遠處,入目本該是京都城裏家家戶戶的亭台樓閣,可眼前的卻是一望無際崇山峻嶺,偶有紅牆綠瓦露出來,卻明顯不是京都城裏該有的建築樣式。
聽著耳邊傳來的鍾聲,顧錦枝又低頭看了看腳下踏著的地麵,再三思考之下才確定,這裏不是謝府,有人在她昏迷的時候將她挪動了地方,能將屋內一切陳設同候府布置得一模一樣,必然隻能是自家人所為,這裏該還是謝家名下的屋子,隻是,謝家什麽時候在這樣一個地方有小院兒的?
遠處鍾聲再次傳來,顧錦枝往那處看了看,才想起這該是大相國寺才對……
“對啊,我昏迷之前該是禪房,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眼前的一切讓她有些懵,四下看看也沒個丫頭小廝,她扶著欄杆向外走去,一步步的爬階梯,從側門進了大相國寺,直接憑著記憶去尋印光大師。
作為一直以來在努力救她性命之人,印光大師該是清楚發生了什麽的。
隻是禪房和菩提院都走了一圈,顧錦枝也沒尋到印光大師,倒是有些驚喜,腿腳不顯酸痛,反倒像是重新接回來了一般,活動更加自如些。
她向前院走了些路,好不容易遇上個打掃的僧人,便上前俯首。
“小師父,可知印光大師去了何處?”
對方還了她一禮才開口。
“施主來得不巧,印光師叔外出雲遊已有半年,歸期不定。”
印光師叔盛名在外,每日來山寺求見之人一個巴掌都數不過來,有人上前詢問這個,他倒是不奇怪。
隻是小僧人看著眼前愣住的女子有些忐忑。
“施主沒事吧?”
這位女施主看著這般瘦弱,別是有什麽病痛。
顧錦枝愣愣的看他。
“請問小師父,今夕何年?”
……
回去的路上顧錦枝還沒能回過神來,愣愣往小院兒的方向走。
她不過昏迷了兩三日,醒過來怎麽就過去了一年?印光大師在她昏迷之前才來為她診脈,又如何會外出雲遊半年有餘……那這一年內,發生了什麽?謝淵呢?可有……平安回來?
……
淨梵小師父雙眼通紅的站在門邊。
“對不起,如果不是我拉著琉鈺姐姐去摘果子,謝施主就不會丟了……”
流蘇急得前後四周都尋過,但還是找不到顧錦枝的人。
到底是什麽人,可以在生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之下將少夫人帶走?難道是三皇子?還是別的什麽人?
琉鈺不如她那般慌亂,隻是一張臉都皺在一起的盯著那盞滅了的魂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