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舊日傷疤
顧錦枝回神，低頭看了一眼自己不小心露出來的一截纖細的皓腕。
傷口已經很淺了，並不像太醫說的那般會疼。
眼角的餘光看到太醫抽筋一般的眼睛，顧錦枝的睫毛撲閃了一下，輕輕點頭：“確實會有些痛癢難耐。”
太醫鬆了口氣，他真害怕這位世子妃會不配合，到時候下不來台的就是自己了。
“另外，微臣見世子妃虎口處帶有細節，雖然已經消散了很多，但一看世子妃這雙手，就不是常年養尊處優的手。”
堂堂威遠侯府世子妃，就算是沒回京之前，身邊也應當是仆從環繞，哪裏需要她去做那些髒活累活？
可這手上的傷口和虎口出的繭子，又不是一朝一夕磨出來的。
眾人的眼神有些許的變化，那太醫稍稍停頓了一下：“皇後娘娘，微臣有一事鬥膽相問，如若當真如同清荷郡主所說，世子妃囂張跋扈，無論身處何地都應是高高在上的人，又怎會在身上留下這些疤痕？”
女子的身體追求毫無瑕疵，純潔如玉，世子妃都做出搶妹妹婚事這種事情來了，那往常未出嫁時在家中的髒活累活，按理說都應該推給那個“受盡欺負”的妹妹才對，怎會在自己的身體上留下這麽多疤痕？
皇後瞬間就想明白了其中關係，臉色忍不住沉了下來。
顧錦枝靜靜的低著頭，心中有些許的驚訝，她本是想借著皇後對謝夫人的一點情誼， 賭皇後不會讓自己不明不白的從謝家下堂。
拖延來的時間，也許能想到別的辦法。
這一招，叫置之死地而後生。
但萬萬沒想到的是，半途之中竟然殺出一個素不相識的太醫來替自己說話。
這就輕鬆許多了。
顧錦枝眼神微閃。
她素來不喜歡用自己的疤痕博取同情，但是現下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借著行禮的機會，顧錦枝將自己的袖擺稍稍往上提了一些，露出一道不淺不深的疤痕，被皇後捕捉入眼。
“蘭若，世子妃身體不適，帶世子妃下去休息。”皇後聲音微沉，淡淡的瞥了清荷一眼。
相對比顧錦枝，皇後更厭煩把自己女兒當成刀使的清荷。
婦人之間的事情，皇帝不便插手，自然是全權交給皇後處理的。
蘭若扶起地上跪著的顧錦枝，笑著將她帶入一旁的偏殿之中。
借著讓宮女準備換洗衣物的由頭，蘭若伺候顧錦枝更衣。
顧錦枝順從的將衣衫褪去，露出潔白如玉的肌膚，蘭若忽然驚呼一聲。
“姑姑，怎麽了？”
顧錦枝將衣衫提起，遮蓋住裸露出的肌膚，她眉眼彎著，眼睛裏是一片純淨的笑容，似乎並沒有把自己那滿身的疤痕放在心上。
傷疤已經很淡了，但依舊能夠看出這具身體的主人曾經經曆過什麽。
蘭若搖了搖頭，親手替顧錦枝整理好裙擺，和顏悅色的回答：“無事，不小心絆了一下，世子妃休息好了，就跟奴婢回去吧，皇後娘娘還等著。”
從善如流的點頭，顧錦枝拉了拉衣袖，將帶著疤痕的肌膚徹底遮蓋住，隻露出一截蔥白的指尖來。
等待是最讓人窒息的事情。
清荷心神不寧地扭著自己的手指，白月公主仗義的抓住她的手，對著顧錦枝離去的方向冷笑一聲：“你別害怕，說什麽身體不適，我看就是不想故意拖延時間！”
“今天有我在，這事揭不過去的，你放心，你是堂堂郡主，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白月安慰自己的小姐妹，清荷看著白月那坦蕩且堅定的目光，心虛的眨了下眼睛，隻覺得心神不寧。
而此時，蘭若重新出現在了皇後身邊，低垂著眸子，彎腰在皇後耳邊低語幾句。
緊接著，皇後的臉色也變了。
蘭若是宮裏的老人了，皇後身邊公女太監們的賞罰，皆經由蘭若之手。
什麽樣的傷口愈合之後留什麽樣的疤，蘭若比誰都清楚。
定了定神，蘭若又補充了一句：“奴婢瞧著世子妃身上那些傷口，倒像是用鞭子樹枝之類的東西抽出來的，不像是最近受的傷。”
帝後離得近，皇帝隱約聽到了幾個字眼，他心中微微琢磨，側目詢問：“謝淵，這姐姐搶了妹妹的婚事代替妹妹出嫁，你們當初就當真無所察覺？”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若我朝女子全都如顧氏一般將婚姻大事當成兒戲，豈不亂了綱常？”
男女之間的思維差異，讓皇帝更加在意規矩。
以他對自己長姐的了解，如若當真新娘有變，謝夫人是不可能察覺不到的。
是什麽原因，讓謝夫人默認了此事呢？
皇帝百思不得其解，隻等謝淵給自己一個答案，滿足心中的好奇。
卻不想，被點名道姓的謝淵竟一臉頹喪的站起身來，頂著一副病弱的身子，開始用最硬氣的語氣，反問他堂堂天子。
“陛下，微臣無話可說！”
“微臣開口，就會有人堵住微臣的嘴，替微臣說，微臣辯解，又會有人將微臣的話拿出來反反複複地反駁。”
“微臣與自己的妻子恩恩愛愛無人可見，大家卻更願相信旁人的無稽之談。”
“微臣有話卻難開口，有理卻難辯解，臣……無話可說！”
這不是光明正大的打皇帝的臉是什麽？
皇帝問話，你還敢鬧脾氣？
換成旁人，皇帝可能早就將這人拖出去，治一個不敬之罪了。
可眼前人是謝淵。
況且，他那沉痛的語句字字敲進人的心中，皇帝除了一絲慍怒之外，竟忽然覺得謝淵的話無道理。
如若方才謝淵迫不及待地想要替顧錦枝辯解，皇帝一隻會認為他被術法迷了頭腦，越發懷疑顧錦枝的清白。
殿內的氣氛有些微妙，皇帝被落了麵子難以開口，夜祁玄笑眯眯地看了一眼謝淵和顧錦枝，像是在看兩隻垂死掙紮的蟲子。
有什麽用呢？
清荷隻不過是他放在明麵上的工具罷了，不管清荷說的話有沒有用，都不是他的最終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