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必須死

  曾經是……


  圖裏帕一下子明白了過來。


  沉默片刻後, 圖裏帕斟酌著說道:“漢斯, 我們再一起去看看那些雜物吧。”


  單憑安徒生一人在短短幾個小時內是翻查不完那些東西的,隻有得到了更多的線索, 才能更好的拚湊出事情的真相。


  “嗯。”安徒生隻覺得心裏有些沉甸甸的。


  雖然意外看到了格瑞的畫像,讓他有種久別重逢的感覺, 但畫畫之人對於格瑞惡意卻躍然紙上。


  畫有格瑞肖像的那頁畫紙背麵被人用黑炭筆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


  經過歲月的洗刷,大部分字已經模糊。


  但還能看個大概。


  【她必須死!】


  她必須死!


  她必須死!


  紙上的背麵重複寫著這同樣一句話。


  毫不掩飾的恨意和厭惡從字裏行間透了出來。


  他和格瑞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以至於這位學徒對於格瑞的恨意到達了如此強烈的地步!

  難道是格瑞年輕時欠下的風流債?


  這個想法剛一浮現, 隨即又被安徒生否決了。


  格瑞雖然感情經曆豐富,經常為自己的那些愛情係列書籍外出取材, 但這樣的生活自從她有了自己的女兒後就戛然而止了。


  這些都在格瑞最後留給安徒生的那一疊“筆記”中有描述。


  按照時間推斷的話,那時候格瑞已經“收山”了。


  而且, 格瑞為了怕被熟悉的人認出,不再刻意用各種方法維持自己的美貌,學徒又是怎麽知道格瑞年輕時候的樣子?


  “原本以為小木偶委托自己的隻是個簡單的尋物任務啊……”怎麽會像扯出了一根線頭,結果線頭後麵是一整團毛線團的感覺……線索紛亂,動機不明, 讓人有些理不清思緒。


  這讓安徒生開始懷疑,格瑞當初被所謂的流浪士兵殺死的事情,並不像看起來的那麽簡單。


  看了眼還穿著睡衣的圖裏帕,安徒生體貼地留給了對方洗漱換衣服的時間。


  他則趁著這個功夫,回到自己的房間衝了個涼水澡。


  為了防止兩個孩子起床後無意中弄亂了那些東西, 安徒生和圖裏帕幹脆把所有的雜物都搬到了後院的“實驗房”中。


  “我來翻女性的東西, 看能不能找出什麽關聯。”圖裏帕說, “你就看看還有沒有類似的筆記本。”


  “好。”安徒生估算了下時間, 現在離上學還有一小時二十分鍾。除開他昨晚查看的那些東西,剩下的應該能勉強都翻一遍。


  兩人悶頭苦幹,屋內突然變得安靜了很多。


  安徒生動作很快,基本每一本書籍和筆記本他都飛快地翻看了一遍,生怕漏掉什麽細節。


  時間在飛快地流逝著。


  安徒生失望地放下了最後一本破舊的書籍。


  沒有,他什麽線索都沒有再找到了。


  “我沒有發現有用的東西。”圖裏帕頓了頓,補充了一句,“嗯,不過按照當時的流行潮流來看,這個家庭的女性,特別是年輕的女孩子用的東西超過了他們家庭的消費水準。”


  “啊?”對於什麽流行潮流,女性時尚完全不懂的安徒生有些茫然。


  “你看這朵胸花。”從小跟隨身為貴族的外祖父四處旅行的圖裏帕,見識比安徒生要強了不少,“雖然樣式已經落伍,但麵料是用硬質綢緞做成的,周圍的蕾絲有些腐化和褪色,可還是能夠看出算是比較精細的東西。”


  這……


  安徒生突然想起畫像中工坊主老爺爺那雖然幹淨但顯得有些破舊的衣服了。


  “對孫女的嬌慣?”安徒生猜測道。


  “不,大部分應該是來自學徒的禮物。”圖裏帕篤定地說道,“老一輩喜歡比較繁複顏色豔麗的,這應該是年輕人,我是說當時年輕人的品味。”


  “況且我發現了一套製作木製品的工具,盡管被保養得很好,但看上去也是使用多年的了。”


  安徒生皺了皺眉頭。


  這些工具是工坊主一家用來謀生的重要東西,如果工坊主老爺爺手頭寬裕的話,第一件事就是應該換成更好的工具,這樣才能賺到更多的錢。


  安徒生突然想到,在之前翻找的時候,看起來還算不錯的女士飾品數量並不算少。


  “這位學徒有別的賺錢方法。”安徒生說,“畫畫?”


  他突然想到了什麽,快速開口說道:“之前我就發現了,在那條夜晚很熱鬧的街道上,有一些旅店的牆外掛著不少的畫像。”


  “夜晚很熱鬧的街道?”圖裏帕重複了一遍後,突然笑了,“你就直說是了,不就是那條粉紅街?”


  安徒生輕咳了兩聲,點了點頭。


  “這似乎是那條街道的傳統,請畫師畫下店裏做生意的男性或者女性,從而吸引路過之人的注意。”


  “學徒很喜愛畫畫。”安徒生突然走到了最開始引起他們注意的那副手法拙劣的油畫前,“而且他進步非常快!”他舉起了手中的圖畫本,隨手翻開,裏麵的畫作顯得靈動了很多。


  “單憑木工活,他無法負擔購買畫具,畫紙和送禮物的費用的。”安徒生說,“給粉紅街的人畫像,既能賺錢,也能讓他提升自己的畫畫技巧。”


  圖裏帕笑著搖頭:“你的推理太過理想化了,缺少確鑿的證據。”他伸了個懶腰,拍了拍安徒生的肩膀,“去吃點東西,準備去上課了。”


  “還有時間。”安徒生有些焦躁地說道。


  格瑞的畫像和那些惡毒的話語攪得他有些心神不寧。


  不管是為了盡快找回小木偶的身體還是為了證明自己腦中的那個猜想,安徒生都迫切地想要找出相關的線索。


  圖裏帕搖了搖頭,走到窗邊,一下子推開了緊閉著的簡陋窗戶。


  清晨的冷風一下子衝了進來。


  冷風吹散了屋內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熱氣,吹起了雜物堆上的灰塵,除了讓安徒生大了個大大的噴嚏以外,也吹散了他焦躁的心情。


  “可真冷啊。”安徒生看了圖裏帕一眼,“嗯,還有快要上課了,我還是先去吃些東西,準備下吧。”


  圖裏帕無聲地笑了笑,並沒有說話。


  就在這時,他的目光突然停在了安徒生身後。


  怎麽了?

  安徒生順著圖裏帕的眼神回頭看去。


  幾幅破舊的油畫靠在他身後的牆壁上,油畫上沒有做任何的保護,顯得有些髒兮兮的,並且沒有裝裱外框,隻是用畫布訂在了木條板上。


  圖裏帕輕輕捏了下畫框邊界的地方:“有些太厚了,難道以前流行這樣的裝訂方法?”


  安徒生突然心中一動,指尖的金色光芒猶如利刃一樣,輕鬆地劃破了畫框背麵的部分。


  細碎的紙片從破掉的地方滑落了出來,每張大約有巴掌大小,略一看去,大約有十幾張的樣子。


  “隨筆畫?”安徒生撿起了一張。


  上麵有一位清瘦少年的背影,他正躲在窗戶後,朝著一棟兩層小樓中窺視。少年的樣貌完全模糊了,似乎是畫家刻意而為的結果。


  而另一張小畫上,則是麵容模糊的少年跪在床前,緊緊握著麵容憔悴的少女的手。


  而少女的臉則和工坊主老爺爺的孫女一模一樣。


  這些小畫是敘事畫?


  講述的是工坊主一家的遭遇?


  兩人把所有的小畫都聚集在了一起,可怎樣都無法拚湊成一個完整的故事。


  安徒生幹脆把所有的油畫都翻了出來。


  那些背麵略厚的全都被他化開了。


  最後,大約一共獲得了快一百張的小紙片。


  這些紙片有大有小,一看就是畫完後隨手撕下來的,但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被塞進了油畫框的後門密封了起來。


  所有的小紙片全都被收集在了一起堆放在了屋子中間的大木桌上。


  安徒生幫著排列了一些就被圖裏帕趕了出去。


  “等我放學回來!”他看了眼時間,匆匆穿好校服外套後順手在櫥櫃裏摸出了個蘋果,“我走了。”


  兩個孩子揉著眼睛看著安徒生一路飛奔而去。


  他一邊跑一邊啃蘋果,幾下子就打發了自己的早餐。


  格爾達輕聲說道:“安徒生先生昨晚好像一直沒睡覺啊。”


  小胖子卡伊則愣愣地環顧四周,疑惑地問道:“為什麽今天沒有看到臉上冒煙的怪叔叔?”


  格爾達猛地捂住了他的嘴,嚇得幾乎要跳了起來。


  發現安徒生早已走遠聽不到他們的話,而圖裏帕則在後院的實驗房中沒有出來,格爾達這才微微鬆了口氣。


  “你閉嘴!”她用力地捏住了小胖子卡伊的腰部,直捏住他“嗷嗷”大叫了起來,“那天晚上咱們偷看到的事,絕對,絕對不能再提起!”


  “又沒人發現咱們……”小胖子的話還未說完,就在格爾達凶狠地注視下閉上了嘴巴。


  “我們什麽都沒看到,明白嗎?”格爾達壓著卡伊的肩膀,兩人蹲了下來,做賊般地開始說起了悄悄話。


  “可是我們明明……”


  “安徒生先生對我們好不好?”格爾達耐心說道。


  “好!”小胖子卡伊點頭,“他從來不會凶我們,而且會給錢我們買吃的,還有讓我們有出去玩的時間。安徒生先生是個大好人。”


  聽到這話,格爾達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更嚴肅了些。


  “如果讓安徒生先生發現他和別人約會的事情被我們看到了,你覺得他會不會覺得很難堪?特別是……”格爾達對卡伊眨眨眼,用一種“你懂得”表情暗示了後麵的話語。


  “哦~~”小胖子卡伊恍然大悟,“我知道,特別是安徒生先生居然比對方矮那麽多!我明白了,你放心吧,我會保密的。”他一邊說著,一邊捂住了自己的嘴,做出了個縫上的動作。


  矮那麽多?


  正常來講,重點不是和安徒生先生約會的居然是個男人嗎?


  格爾達覺得卡伊的思維果然和別人不同。


  不過隻要讓這個大嘴巴不要到處亂說就好!要是真的被安徒生先生知道了,以他那種害羞靦腆的性格誰知道會做出什麽事來……


  她微微鬆了口氣,隻覺得手背一癢,就看到一根頭發慢慢地落在了自己的手上。


  格爾達撿起了那根頭發,長長地歎了口氣。


  為什麽她小小年紀就要承受這樣的壓力?

  也許隻有等到自己長成大人了,擁有了像大人那樣的抗壓能力,才不會繼續掉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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