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畫像
“真是太奇怪了。”安徒生看著輕飄飄的羽毛, “居然是一根野天鵝的羽毛。”
就是這東西引起了之前小蛇的異變?
沒有被吞噬光芒同化的小蛇, 不管外形怎麽變化,說到底其實還是被淨化的小惡魔靈魂。
由於被教廷淨化過, 殘留下的隻有最純粹的靈體。
它隻有些許的本能,卻沒有自己的思想。
可是剛才,那條小蛇吞噬掉了木板中的東西後, 居然做出了企圖逃跑的舉動。
就像是……
就像是被什麽召喚一般。
看著安徒生還想深究下去, 圖裏帕開口說道:“不管是什麽鵝的羽毛, 現在都不是繼續探究的時候。明天你還要去上學!”
“可是……”安徒生有些不甘心地說道, “我已經知道在哪能找到這根羽毛的線索了。”
像是怕被圖裏帕拒絕, 他語速飛快地說:“就在斯拉格爾斯學院的男子住宿樓裏!”
圖裏帕安靜地看著他並沒有開口打斷。
“羽毛是藏在門框裏的東西異變而成的,況且我跟你提過的, 關於住宿樓中那種奇怪的感覺和規矩……”
“漢斯。”圖裏帕柔和地說道, “明天晚上我陪你一起去。”
“現在不行嗎?”深夜探險什麽的, 簡直太棒了,安徒生握緊了拳頭。
“抱歉。”圖裏帕拿出了懷表,在安徒生麵前晃了晃,“也許是我的錯覺, 但我總覺得今晚的你跟平時不太一樣。仔細想想, 應該是從我們看到報紙以後, 你就有些不對勁了。”
“漢斯,如果你不想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至少請你讓我盡到一個朋友的責任。”
麵對安徒生, 圖裏帕的態度難得的強硬了一回。
“現在, 收起你腦子中的所有奇思妙想,回去好好睡一覺。”
“明天是你正式上課的第一天,你應該不想遲到。”
說完後,他輕輕拍了拍安徒生的肩膀,率先轉身朝大門口走去。
安徒生深吸了口氣。
他看著圖裏帕的背影,張了張嘴,可話語在嘴邊卻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啊我被那個你很討厭的看起來不正經的男人欺騙了,他其實是咱們王國最受歡迎的王儲殿下。嗬嗬嗬,你沒聽錯優雅英俊完美的王儲殿下私下裏的性格就是那麽驚人!
對了順便說一句,他可能馬上要訂婚了哦……我怎麽知道的啊,因為我察覺到他和王儲殿下的嘴唇和下巴形狀一模一樣!並且從各種細微的線索中推斷出的。
什麽?你問我怎麽對他嘴唇的形狀觀察得這麽仔細,這當然是因為我們……
啊啊啊!
安徒生苦惱地垂下了頭。
這樣的話語就算麵對自己最好的朋友,也無法說出口啊!
幸虧圖裏帕十分甚解人意,一直到兩人互道晚安後,都沒有再提起這個話題。
不過這也讓安徒生感到更加愧疚了。
也許……等過幾天後,自己找個合適的時機再跟他說吧。
“真是忙碌的一晚。”圖裏帕伸了個懶腰,“從典當店裏弄回來的那堆東西,明天等你上學以後,我會先翻看一遍。”
“好。”安徒生一邊打著哈切一邊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內。
圖裏帕一直看著他,等到安徒生的關上房門後,他又多等了幾分鍾才離開。
哎,希望漢斯能夠好好的休息,不管遇到什麽,自己一直會在他身邊支持他的。圖裏帕搖了搖頭,扶著牆壁,慢慢地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自從變成活著的死人這種狀態後,圖裏帕對於普通人每日的必須進食和休息變得沒那麽需要了。
可最近發生的事情,還是讓圖裏帕從身體到心靈都覺得異常疲憊。
黑色的幕簾蓋上了圖裏帕的眼睛,他在夢中卻沒有獲得想要的平靜。
暗紅色的天花板,無法逃脫地禁錮,還有羞恥,無力,憤恨和種種說不清的情緒交織在一起,組成了讓人想要逃離的夢境。
“圖裏帕……”
“你怎麽了?快醒醒……”
一陣晃動後,圖裏帕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漢斯?”他支撐起了身體,擦了擦額頭上細密的汗滴,“你怎麽在我房間?”
安徒生點燃了屋裏的蠟燭:“我有重要的發現。”
“什麽……什麽發現?”圖裏帕略有些緊張,是自己的夢話吵到了漢斯他難道發現了什麽?
“這個!”安徒生舉起了手裏的硬皮本,“我發現了關於小木偶的線索。”
“不僅如此,我還看到了別的東西。”
圖裏帕微微鬆了口氣。
不過隨即他就覺得有點兒不對。
牆上的掛鍾顯示出,此時正好是清晨五點。
“你一晚上沒睡?”圖裏帕清楚地記得,昨晚搬回來的雜物有多麽細瑣,“你今天還要去上課!”
“我知道。”安徒生穿著昨天的衣服,他的眼圈微微發黑,眼裏閃著專注又興奮的光芒,“我中午可以在學校補眠,而且超凡後我需要的休息越來越少了。”
撒謊!
圖裏帕皺了皺眉頭。
他早就發現,當漢斯說謊的時候,會下意識地快速眨幾下眼睛,並且說完後會輕輕咬一下嘴唇。
“漢斯!你別忘記自己來這裏是為什麽?”圖裏帕說,“快去洗漱準備上課!”
安徒生笑了笑,自信地說道:“我不會耽誤學業的。還有兩個小時才開始上課,而我隻用十五分鍾就洗個冷水澡,再加上一杯黑咖啡,能夠讓我一整天都很精神。”
圖裏帕點點頭:“我相信你,不過看起來你對現在的身高應該很滿意。”
“什麽?”身材消瘦每天努力尋找增高偏方的安徒生不解地問道。
“熬夜長不高。”圖裏帕嘴角含笑地說道
安徒生微微睜大了眼睛,呆滯了幾秒種後,他略有些焦慮地說道:“我,我以後會按時睡覺的。”
圖裏帕心中覺得有些好笑,想要伸手摸摸安徒生的頭發,可他卻克製住了這股念頭,“好了,在你上學之前我們還有些時間,先說說你的發現。”
“是這樣的……”
昨晚,安徒生怎麽都睡不著,隻要一躺下,他的思緒就忍不住地朝某個他不願意再想起的男人身上飄去。
“這樣不行!”安徒生猛地坐起身。
他躡手躡腳地出了房門,確定圖裏帕睡著後,又偷偷摸摸地溜到了客廳。
本著節約照明費的想法,安徒生用自己的路燈當照明物開始翻看起了那堆雜物。
不得不說,私人物品是最能體現一個人最真實的一麵的。
安徒生發現,工坊主老爺爺一家似乎並不像表麵上的那樣普通。老爺爺本人有著一雙巧手,他做出的木製品可以用精致來形容,可他的生活水平卻稱不上富裕。
他的妻子早逝,隻留下了一個女兒。而老爺爺好不容易養大女兒並幫她嫁了個好人家後,沒多久,他的女婿就因意外而死亡,隻留下了少許的錢財。
後來老爺爺又收了個機靈的孤兒當學徒,傳授給他自己的手藝。
那堆雜物中,大部分是女性的東西,包括稍微值錢些的首飾和布料稍好的衣物。學徒的東西基本上是破舊的二手書和圖畫本,而老爺爺本人的物品則非常得少。
“所以你研究出了什麽?”圖裏帕問道。
“我研究出了,學徒可能暗戀老爺爺的孫女。”安徒生翻開了硬皮本,“你看!”
硬皮本的封皮早就破爛不堪了,裏麵的紙上也開始泛黃變脆,卻因為送到了典當行被當成積壓代售的物品,放在了做過幹燥處理的倉庫中。
盡管這樣,上麵的字跡大多有些模糊不清了。
但由黑炭筆畫成的畫像卻依然很清晰。
那是一幅幅美麗少女的小像,圖中的少女或笑或沉思或雙目微眯,所有的畫都是同一位少女——那位在油畫上被描繪得最細致的女孩。
“我明白了。”圖裏帕摸了摸那畫像,指尖卻並未沾上炭筆的黑灰,“是用自製定畫液保存過的,你說得沒錯,學徒應該非常喜歡畫中的人。不過,這也許是個浪漫的愛情故事,但我看不出和小木偶的事情有什麽聯係。”
“有聯係!”安徒生篤定地翻到了本子的後麵幾頁,畫上的少女似乎正在沉睡,她的雙眉緊皺顯得既痛苦又虛弱。
畫下有幾行書寫潦草的小字。
畫畫的人會習慣性地往畫上噴定畫液,這幾行字離畫很近,這讓定畫液濺射到了它們上麵,因此才保留了下來。
圖裏帕湊近了些,一字一句地念了出來。
“她為什麽又病了?症狀和之前中了詛咒時一樣!為什麽會這樣?難道偷來的時間再也無法拯救她了?不,我不相信!”
“該死的女巫!為什麽你要傷害我的天使!”
“去死吧!”
圖裏帕皺了皺眉頭,有些意外地說道:“有神秘力量的介入?他提到了女巫,難道小木偶的誕生和女巫有關?”
安徒生沒有說話,他把本子翻到了最後,直接抽出了塞進封底的最後一頁。顯然那位學徒把這最後一頁塞進了封底,就是不想讓人輕易看到。
那是一張筆法狂亂的畫,讓人一看就知道當時畫畫的人處在多麽狂暴的情緒之下。
畫紙的最上麵是位年輕嫵媚的女人,她嘴角含笑,五官柔美。和老爺爺的孫女相比,這位女人呈現出了另一種美麗。
繼續往下,女人似乎一下子蒼老了很多,她嘴角和眼角出現了皺紋,可嘴角的笑意卻依然不變。
再往下,女人看起來更老了,原本烏黑的頭發夾雜了大片的灰白,圓潤的臉蛋也變得幹癟了起來。
最後一張則是女人老年時的樣子。
她蒼白的頭發披在肩頭,年輕時的美麗已經蕩然無存,可她卻依然那樣笑著,讓人覺得有幾分的神秘。
“這就是學徒提到的女巫?”圖裏帕摸了摸下巴,“難道畫上的女巫害死了學徒的戀人,學徒為了緩解老爺爺的傷痛製作出了小木偶,結果女巫又一次策劃了小木偶的死亡?”
“不,不可能。”安徒生篤定地說道,“畫上的確是女巫沒錯,可她絕對不會做出你說的事的。”
“啊?”圖裏帕驚訝極了。
“她……”安徒生垂下眼簾,手指輕輕拂過女巫年老的臉龐,“她雖然嘴巴很凶,愛刻薄人,年輕時也有很多出格的行為,但她絕對不是邪惡的女巫。”
“你認識她?”
“嗯。”安徒生抬眼看著圖裏帕,嘴角微勾,似乎是想露出個笑容,但他最終還是沒笑出來,“她叫格瑞,曾經是我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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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徒生盯著正在做噩夢的圖裏帕。
“怎麽辦?帕帕似乎陷入了某個可怕的夢境中……”他抱著本子,看著不斷翻滾叫嚷的圖裏帕,感到了一絲困惑,“可是,可是他到底在做什麽夢?他在喊不要,嗯,住手,還有滾開,這聽起來像是遭遇了搶劫犯?可輕一點你這個混蛋,夠了不要了,又是怎麽回事?難道在夢中,還能和搶劫犯商量不要讓對方下手太重搶太多錢?”
“咦?帕帕的睡褲怎麽……”
“我還是叫醒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