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人固有一死
蘇錦繡說完，卻見程嬰皺了眉，眼中滿又漫上了憂慮之色，他道：“可你真以為自己能勝過宮中侍奉多年的太醫，能僥幸替殿下治好這麽棘手的病症？”
“我不敢保證能百分之百治好殿下，但我敢肯定我的方法比太醫的有效，隻不過是怕過程中發生什麽意外，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而已，不過這種情況也不是那麽容易發生，要是碰上了隻能算我倒黴。”
蘇錦繡腹誹，要不是因為這個地方沒有她需要的器具，她何至於這麽為難？製取藥物本不是太難的事，怕就怕試藥和用藥過程中，由於器具不潔或是患者體質與藥物相斥引起的種種意外情況，沒有完善的醫療用品，後果她根本兜不住！
沐晨風可是一國太子，她治死了他，這可是大事！輕則斬首重則淩遲誅九族——不是為了活命這活兒誰幹啊！
“治不好也是死，不治也是死，殿下的意思很明顯，隻不過麵對生死大事，他不得已改了往日溫良的性子對你逼迫，以為能逼你做出點意想不到的效果，權當是試試運氣，你當真以為殿下相信你能治好他？”
程嬰說著，語氣中頗有些蒼涼無奈，“他不過是以此來緩釋他的焦慮，我能理解他有多想活下去，也希望他活下去，做個明君造福百姓，可我更不想你去冒這個險——今晚我送你走。”
蘇錦繡看著程嬰若有所思的模樣，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心酸，同時又不禁心髒亂跳起來，她總感覺程嬰這一天裏的所作所為，令她有種霧裏看花之感，迷茫中隱約可見，卻分不清是真是假的美好。
他不是個傻子，自然是知道放走她的後果的，就算沐晨風說把他當作自己的手足，說出去的話很難再作更改，他是要用他的性命換她的命……
可是，憑什麽呢？蘇錦繡心裏想，想問他，也問自己。
她自認看見程嬰為她下跪求沐晨風的那一刻，心裏是相信他對她有情的，男兒膝下有黃金不是說著玩的。
她對他的情不比他少，可的確還沒有達到讓她心甘情願為他死的程度，畢竟兩人相識還沒有多久，在程府宅鬥的那些經曆，也算不上風雨同舟。
他對她，應該隻是出於同情的心思出手搭救，其中也摻著些為朋友兩肋插刀的義氣吧？
蘇錦繡輕輕把茶杯重新放回去，心裏也已經有也有了主意，鄭重其事地跟程嬰說道：“我不是那種知恩不報還能心安理得的人，何況你我本是合作關係，可以說是榮辱與共福禍相依，你又為了幫我求情跟殿下說了這麽多，我怎麽可能就這麽一走了之？”
程嬰對蘇錦繡的堅持很是不解，“可是……”
“沒什麽可是，有句話說得好，‘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我為殿下治病，治不好死了是遺臭萬年，治好了說不定能流芳百世，要是跑了提心吊膽地過一輩子，比起這兩種結果你不覺得這樣太寒磣了？”
蘇錦繡的話是有些道理，程嬰沒什麽話好反駁，隻是看著她眸中閃爍的光彩陷入了沉思。
她不願意走，可是為了他？
兩人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默，好一會兒蘇錦繡才主動跟程嬰說話。
“就這麽說定了，我全力以赴地為殿下治病，你替我打打下手，事成了我們都不用死，失敗了，就認命，想想能給太子殿下陪葬，倒也算是死得光榮了。”
程嬰抬起頭看蘇錦繡，見她好似漫不經心地啃著棗糕，起身走過去從她手裏把糕奪了下來。
“你受傷了不能吃這麽甜的東西，影響身體恢複，我已經讓人做了吃的，一會兒就送來。”
蘇錦繡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又伸手去盤子裏拿，程嬰幹脆把她的手捉住。
“我不是餓，是饞。”
蘇錦繡無奈地抽回手，再想去拿卻見程嬰把盤子挪遠了，無語地努了努嘴，“咱倆都不知道還能活多久，你連我這點愛好都想限製？”
“傷好了隨便你吃，現在不行。”程嬰無視她的借口，一本正經地望著她，溫柔目光帶著警告意味。
“嗬嗬。”蘇錦繡笑得很是尷尬，隻得把手上的屑拍掉，而後問程嬰：“現在我們該怎麽辦，是回去還是就在這裏替殿下治好病再談以後的事？”
“此處是客棧，恐怕是不方便，我去與殿下商議過後再告訴你，你趁現在好好歇息。”
程嬰說罷，端起那盤棗糕往外走了。
程嬰再次見到沐晨風時，沐晨風在屋裏猛烈咳嗽，隻聽那刺耳的聲響便令他覺得自己的喉嚨肺葉似乎都跟著疼。
沐晨風竟然已經病得這般嚴重了，卻一直隱瞞著他，看來對他而言可信任的人實在是太少了，就連自己也是被蒙在鼓裏。
直到咳嗽聲停下，程嬰才心情複雜地推門進入，沐晨風見他進來忙將擦了血痰的巾子扔了，才回身看他。
“裴弟，你來了。”
程嬰作了一揖，卻凝眉問他：“殿下的病情，為何一直隱瞞，我若早知殿下是這般……”
“我隱瞞病情，也是由於不知道這病的厲害，等到發覺是肺癆之時已經不容拖延了，朝中擁立我為儲君的大臣和黎民百姓都將期望置於我身，皇後又越來越不安分，消息若傳出去隻怕會天下大亂。”
沐晨風麵色蒼白，眼中也盡是鬱鬱之色，看起來比上一次見麵虛弱了很多，不單如此，兩人站在一起，耳力過人的程嬰竟然幾乎能聽見沐晨風呼吸艱難時發出的刺耳聲響。
看來沐晨風的時間真是不多了，若不抓緊，隻怕總有一天消息泄漏，皇後黨會更加肆無忌憚。
“那殿下是打算要盡快揭穿皇後的真麵目，讓皇上看清楚她的意圖，好消除後患？我能幫殿下做些什麽？”
沐晨風回道：“裴將軍當年被害一案已經翻案，冤屈也已洗清，你恢複身份之後，自會承襲裴將軍的身份，隻要你表明你已經站在本宮這邊，當年與裴將軍交好的將領也自會投入我麾下，到時皇後必定會按捺不住有所行動，至於之後便見機行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