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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錦繡女官

  康帝聞此龍顏大怒:「給朕查!撥五百御林軍出去,告訴御林軍副將,查不到刺客是誰,便給朕提頭來見!」

  「皇上消消氣,現在最重要的是皇子們安危。」珍貴妃攔住他。

  「是,珍兒說的是。」康帝胸口上下起伏,「朕先去看看胤兒。」

  「皇上您這就要走嗎,咱們的朎兒可還躺著半分未醒啊。」珍貴妃一雙微微紅腫的盈盈水眸抬起來望著他。

  「這。朕已叫人來為老三醫治了,你別哭。」

  「嚶嚶……」珍貴妃只顧低低啜泣。

  「欸好好,別擔心,胤兒說是渾身是血被抬回來的,朕必須得去看一眼,沒什麼大事就立刻回來。而且太子也還下落不明!」

  「皇上,那您快去罷,朎兒有臣妾在能行的。」珍貴妃用絲帕擦了楚楚可憐的淚花。

  康帝嘆口氣,還是立即轉身出去上了御輦,往第五胤臨時殿中而去。

  「聖上駕到——」

  「聖上萬……」

  「別搞那些有的沒的,老五怎麼樣了。」康帝匆匆跨入殿中,免了容庇和院正一干人等的禮數急急發問。當他看到躺在床榻上第五胤的模樣之後,瞬間白了臉:「怎麼流了這麼多血,你們還愣著作甚,滾過來止血!朕的胤兒要是有什麼事,你們統統給朕陪葬!」

  「臣遵旨。」院正一把年紀了,被這話嚇得雙腿直抖。

  他用剪子剪開第五胤傷口處和血液粘在一起的衣物,將他猙獰的傷口露出來。十多道刀劍傷,第五胤整個被染成血人,濕漉漉的。饒是當了這麼多年醫的他自個兒也被嚇到了,手顫顫巍巍的。

  「聖上,殿下的情況確實棘手,臣會先為殿下止血,這並不難。但殿下已經出現了高熱,這才是最要命的。」

  「那怎麼辦,可有危險?」

  「暫時穩住了,但接下來兩日是重要危險期。」

  「朕不管那麼多,張院正,朕只要老五安康,你明白嗎!」

  第五胤是真的燒起來了。

  體力耗盡,且受傷后長達數個時辰掛在馬上呼呼受風,如今一到室內,原本冰涼的身子幾乎是立刻便發起熱來,來勢洶洶,讓人措手不及。好在院正經驗豐富,一副葯武火急煎灌下去,將他的命給吊住了。

  「老五也和老三一樣,是被同一伙人所傷?」

  「依臣觀察,略有不同。五殿下似乎是被左撇子所傷,傷口方向與三殿下相反,但卻比三殿下受的傷更嚴重,可見下手之人更為狠辣。」

  康帝眯起眼,沉思片刻后道:「此事保密,管好你的舌頭。」

  「是是是,明白明白。」

  待所有人退出后,康帝這才放下人前的架子,撩起衣擺坐到第五胤床邊,滿臉擔憂:「疼不疼?」

  「……」空蕩蕩的殿內無人答話。

  「還不睜眼,準備繼續騙父皇下去?」

  「……」第五胤掀開眼皮,露出一抹蒼白至極的笑:「兒臣哪敢。」

  他想強撐著身子起來,但立刻被康帝攔住,輕輕將他身子放下去:「別亂動。你這孩子,還這麼不顧忌自己身子!」

  第五胤掙扎碰到傷口,幾乎立時那白繃帶又滿滿被滲出來的血色染紅,但他連眉頭都未曾皺一下,只傻乎乎地笑著。

  在康帝眼裡,是傻乎乎。

  「這都被父皇看出來了,兒臣這點小伎倆哪能瞞得過您呀。」

  「你這是欺君之罪,翅膀硬了,竟然往自己身上划刀子,你沒想過自己會死嗎!難道你也想下去陪你母妃嗎!」康帝氣急。

  殿內氣氛僵了一瞬,是提到母妃二字。

  「父皇原來還記得。」

  「你說什麼?」

  「沒什麼。」第五胤斂起笑,搖頭。

  「第五胤,你過分了。平日里無論你做什麼,朕都容忍你,但不代表你可以為所欲為試探朕的底線!」

  「父皇怎麼不問問我,為何要這麼做?」第五胤半是嘲諷般是涼薄,漫不經心地問道。

  「你說,理由。」

  「自保。」

  一時間,康帝愣了,竟似不知該回答什麼。第五胤接著說:「父皇您知道的,兒臣不喜朝事,只愛美人。但偏偏就是有人不肯放過兒臣。兒臣進山之時就已差點中了埋伏,後來更發現幾乎所有參賽皇室中人都被刺殺,唯獨只有兒臣沒有遇到任何賊匪。倘若兒臣就這麼完好無損的回來了,除了您之外可還會有人願意相信此事絕非兒臣籌劃?」

  康帝眸色加深。

  「所以嘛,不搞點苦肉計,不行的嘛!兒臣用的劍還是您賜的十二歲生辰禮。不過,您就不好奇幕後主使究竟是誰麽。」第五胤嘻笑。

  「胡鬧!」康帝眉頭一豎,剛想發怒,又偃旗息鼓,「你這孩子,也不知道你這性子到底是隨了誰,對自己的狠勁跟你母妃實在是太像了,簡直一模一樣。她當初也是在我立后之後,與朕冷戰了整整半年,連懷上你六月都不曾同朕透露過一字。」

  「……」第五胤收了笑。他身上的傷又崩開了。

  康帝看在眼裡疼在心裡,手都不知該不該碰他,怕把他像瓷娃娃一般給碰碎了:「欸是父皇不好,不該說這麼多。你該好生休息的,不說了不說了。」

  「父皇。」

  「誒。」

  「我沒辦法。」第五胤垂頭,用眼皮遮住會說話的眼睛。

  康帝心都化了:「不怪你了。這麼多孩子里,你是最像朕的。只是下次,千萬莫對自己如此心狠。

  若你連自己都不珍惜,是學不會珍惜旁人的。」

  康帝嘆了口氣,割去眼底的疼惜,匆匆離去叫院正進來。第五胤這才抬起頭,眸間一片清亮,唇邊掛著一絲哂笑:「您倒是學會了珍惜自己,可似乎也沒學會珍惜旁人。」

  正午時分。

  「太子殿下回來了!」

  「太子殿下擒住了賊人!」

  「末將參見太子殿下。」

  在一眾御林軍的簇擁之下,第五胥從馬背一躍而下。

  「昨夜本殿於狩獵遇襲,激戰一番后,索性生擒一人回來,本宮要立刻面聖,向父皇稟告此事。」他拎著被困成粽子的黑衣人,往行宮內疾走而去。

  「兒臣參見父皇。」

  「胥兒奔波一夜,免禮罷。」康帝揉了揉發疼的眉心,疲憊道,「太子可有受傷?朕從一早就開始聽壞消息,頭疼。」

  「一點小傷,不礙事。」第五胥似是刻意將手臂上纏繞的繃帶露出來。而後道:「昨夜有刺客招招想致兒臣於死地,兒臣拚死殺出重圍,雖本想生擒賊匪,但武藝不精只留下了一個活口。兒臣已將其帶上來,請您親自審問。」

  啪。

  「就是此人!?」

  「是。」

  「大膽,竟然刺殺我大霖皇室,朕要讓你千刀萬剮。不過,你若肯說出幕後主使,朕可考慮給你留一具全屍。」

  「……」誰知那賊匪異常堅定,嘴巴猛地一合,鮮血便從他口中流出。

  死了。世間死士皆是如此,齒縫中藏毒,自盡於無形。

  堯公公反應快,立即去搜賊匪身體,搜出一個錦囊,大驚。只見那錦囊上荷苒綉著「西林」二字。

  「這不是五皇弟……」

  「夠了。你可知胤兒現在正生死不明,高燒不退,此事定是有人刻意栽贓給胤兒!」

  「可……」

  「太子辛勞一夜,看錯了不稀奇,快去歇息罷,此事朕會親自派人徹查。堯公公立刻傳太醫去給太子診治。」

  「是。」第五胥不甘垂首。他握著拳離開大殿,下頜骨咬得咔咔作響。

  功虧一簣!

  *

  喝了侍女姐姐送來的紅糖薑茶,虞七總算覺得有了力氣。這下人房裡竟也破格地用上了炭火。她身子暖和起來之後果然腹痛便消失了,當然她也知道了那根本不是腹痛,是初潮。像大芙像春苓和娘親一樣,以後每月都來。

  虞七用頭錘被子,呸罵自己一聲:「這種事怎麼能被第五胤撞見呢。」

  「虞侍讀你在說什麼?」侍女姐姐探頭過來。

  「沒有沒有。」

  「我聽說你是五殿下的侍讀,可我聽外面都在傳幕後兇手是他哩。」

  「你從哪兒聽來的!」

  「誒誒誒,你反應別這麼大,我也只是聽說。外面御林軍將漢嶺翻了個底朝天,又搜出來好多具刺客屍首,全是流放的犯人,每個人身上都搜出了綉著『西林』的錦囊。諸位大人們日日在聖上那兒跪著,難道這還有假嗎?」侍女姐姐嘟囔道,「你還是好好享受吧,也許享受不了多久了。」

  虞七手腳一軟,掀開被子翻身就要下床:「不行,我得去見他。」她總算知道第五胤為何要往身上划那麼多道口子了,因為這朝堂之上就有始終容不下他的人!做了這麼大一個局就為了在這等著他,可他身上還有那麼多傷,怎麼扛?

  另一個侍女姐姐從外面急慌慌地跑進來招呼道:「快,快起來,聖旨到了。」

  聖,聖旨!?

  說曹操,曹操到。

  聖上身邊的紅人堯公公領著兩個小太監走了進來,環顧了一下房內陳設,清了清嗓子:「咳,虞七接旨。」

  虞七跌下床跪下:「奴婢在。」

  兩位侍女姐姐也趕緊跪在她身後。

  「虞七拚死護駕有功,為朕皇兒保得一線生機,朕深感欣慰,特加封錦繡女官,為五皇子身邊第一女官,可自由出入皇宮,另賜良田百畝,封虞家綉坊為天下第一綉,欽此!」

  虞七楞在原地,她懵懵懂懂接過聖旨,只開口問:「公公,我想問五皇子現在情況如何?」

  堯公公端詳了她一番:「你想問哪方面的情況?」

  「身體!還有刺客真的與他無關!」

  「五殿下有院正大人親自看護,已度過危險期。至於刺客,你怎麼一口咬定同他無關?」

  「我知道的。他絕不可能,否則他也不會受傷了不是!能不能請公公向聖上說一說?」否則他也不用強行在身上划那麼多口子來自證清白。虞七不自覺地放大音量急促道。

  堯公公將她扶起來,似是頗為讚賞:「是個頂頂衷心的人兒。你就放心罷,聖上偏疼五殿下,是黑是白自然分得明明白白。五殿下不會有事的。你若當真擔心,便自己去看看罷。」

  說完,堯公公拍了拍她的肩,領著兩個小太監有施施然走了。

  虞七眨巴眨巴眼。她能去看第五胤?她轉頭問詢兩位縮在後邊的侍女姐姐。只見兩人垂著頭不敢直視她的眼睛,只一個勁地囁嚅道:「您現在是錦繡女官了,奴婢們不敢阻攔。」

  一股暢快感油然而生,想起第五胤平日里的做派。虞七背手挺胸,清嗓提氣道:「來,替我更衣。」

  *

  虞七繞到第五胤殿門外。

  只見兩個侍衛大刀闊斧立於階下,對所有進殿之人進行盤查。不知這些人是來守衛的還是監視的。

  待她再靠近些時,一陣悅耳絲竹之聲飄入耳朵,聽著竟像是從殿中傳出。

  她驀地頓住腳步,湊個腦袋往裡面看。

  大殿敞開著門,第五胤蓋著毛毯,倚靠在榻上,一手捏著酒壺,醉眼朦朧。兩邊湧上衣著鮮艷的舞姬,盤著飛天髻,露著動人鎖骨在外,婀娜曼妙。

  虞七倏地氣笑了,轉身欲走,卻見對面也悄悄摸過來一人,偷偷摸摸地往裡望。

  兩人互相對上了眼,不約而同:「是你!?」

  「公主怎麼一個人來了?」

  「你一個奴婢又過來做甚!」文華昂著下巴抱胸道。

  「本公主來關心皇兄。」

  「我路過。」

  得。

  外面的動靜瞞不過裡面的人。只見舞姬歌姬邁著輕巧的小碎步從殿內排著隊出來,路過兩人中間之時,香風陣陣,穿得如此貼身,哪怕是女人的眼睛都能一動不動黏在她們身上。

  「文華,還不準備進來?」裡面傳出第五胤的聲音。

  文華立時挺起胸膛:「看到了嗎,皇兄叫的是我。皇兄,文華來啦!」朝虞七炫耀完后,她連忙三步並做兩步小跳著蹦過門檻。

  「虞侍讀,也請跟我一併進來罷。」

  「多謝容大人。」

  虞七跟在容庇身後也走了進去,只是邁入門檻之時,腳步比一刻鐘之前沉重了不少。

  第五胤換了個姿勢,噙著笑說:「在外面看什麼呢。」

  「看父皇。我怕父皇又在你這裡。看樣子他已經來過了。」桌案上放著滿滿一桌子膳食和補藥,文華流露出有些羨慕的眼神。

  「你還這麼怕他。」

  「也不是怕,就是彆扭,也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有我這麼個公主。」

  「小孩子家家的,別想那麼多。虞七,躲在容庇後面,你不是來看我的嗎?」

  猛地被叫到名字,虞七突地抬起頭,對上第五胤似是在笑的目光,胸口像是被堵住了:「不是。」

  「那真是可惜了,我這為某人弄的一身傷,也得不到某人真心實意的關心,真是不值得啊。」

  「你的傷明明是你自己造成的!」

  「我不管,在你身邊傷的,也是你將我載回來的,你就必須對我負責,還不過來給本殿上藥。」他一個堂堂五皇子,怎麼還撒起嬌來了。

  「我……」

  虞七胸腔前後起伏,鼓起腮幫子。得,大人不計小人過。她一把扯開第五胤鬆鬆垮垮的交領,對他露出來赤裸的皮膚不為所動。想到他方才還盯著美艷舞姬眼都不眨一下,虞七手指用力戳在他傷口之上。

  「虞七!」

  「不好意思殿下,奴婢不小心的,還要繼續嗎?」

  「繼、續。」

  「好的。」

  第五胤有著修長優美的脖頸線條。當她替他纏繞繃帶時,他鼓起的喉結近在眼前,虞七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可再好的男色又如何,在她面前的這個男人,是遠近馳名的浪蕩人,他是不會對旁人真心的。可真看到纏得一層又一層卻又被血色染透的白布時,還是忍不住鼻頭一酸。

  他從小一個人在皇宮裡長大,沒有母妃庇佑,所以他自我保護的方式,甚至不惜以生命為籌碼。

  以後誰再說五皇子一個字不好,她親自打爆他們的頭!

  「皇兄,你怎麼能只看她一個奴婢,文華在你面前,我也可以幫你包紮傷口的。」文華撩起裙角便要上來,可惜容庇攔住。

  「皇兄,你管管容庇,欺負我。」

  「容庇,將公主帶下去,我有話要同虞侍讀說。」

  容庇動作麻利,強硬地將文華拖出去,還妥善關好殿門。外面呼呼的冷風這才被隔絕在外。

  「為什麼哭了。」第五胤用指腹抹過虞七的臉頰,擦拭掉她臉上不知不覺滾下來的晶瑩。

  「啊?我有嗎?」

  第五胤抬起手背,那上面有一滴透明水珠。虞七看到垂下眼不說話了。

  「怎麼了,不是才被父皇封了錦繡女官嗎?」

  「沒哭,就是風有點大,你房間里熏香太濃。都傷成這樣了,你還有心思看歌舞。」虞七推開他,但手掌不小心壓到他琵琶骨上的傷口。可第五胤眉頭絲毫未皺。

  「原來是因為這個啊。」第五胤低低笑出聲,「你在吃醋?」

  「吃醋!?」虞七瞬間炸毛,「吃什麼吃,做夢呢吧!我只是想告訴你自殘也麻煩輕點,流了那麼多血,你是不知道那天我馱著你回來,你有多沉,甲胄後面有多少血,還有這個地方叫琵琶骨,很多酷刑就是鎖住琵琶骨便能叫人痛不欲生,你還生生在這裡給自己來上一劍,你真當自己是銅皮鐵骨嗎!」

  她索性伸手探進寢衣里摸到他腰側,一圈圈地將白布扯開,露出裡面猙獰正在結痂的傷口:「你看看!」怒的是她,眼圈紅的也是她。

  這些事就是像發熱一樣,是掩飾不住的。

  「……」第五胤咽下唾沫,將衣服從她手中扯出來攏住胸膛,「你都不害臊嘛。」

  「我又不是煙波閣的姑娘,為何要裝著害臊。」

  「男女大防,你可是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

  虞七背過身:「好好好,我不看你行了吧。露身子的是你又不是我。」

  身後傳來悉悉索索的穿衣聲,知道他在套衣裳,虞七小聲說:「下次別對自己這麼狠了。若再遇此事,我寧願你將我推出去擋刀。」

  「你說什麼?」

  「沒什麼,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虞七匆匆告辭,邊走邊用冰手替臉頰降溫。第五胤的聲線如在空氣中緩緩流淌的寒露,總是能將她的心輕易勾動起來。

  亂了亂了。

  *

  在行宮修養幾日後,必須啟動回京事宜。

  果然如堯公公所言,縱使聽聞前朝老臣再向聖上冒死進諫,聖上也依舊沒有鬆口要懲罰第五胤一根汗毛。

  而這場震驚朝野刺客背後的幕後主使案在交給太子殿下查辦之後,除開指向第五胤的線索,其餘一概毫無音訊。

  但所有明眼人都知道,五皇子又被聖上保下了,穩穩噹噹躺上聖上專為他準備的轎輦,美人隨侍,香風款款。

  這一路花了兩日,文華硬是擠到第五胤轎輦里和虞七並排坐一塊,不動聲色將虞七擠在角落裡,可等到下車的時候,兩人的友誼卻似乎有了突破性進展。

  虞七在虞府門前下的車,文華的腦袋從小窗探出來,依依不捨地朝虞七揮手:「等你長姐大婚完,你可一定要早點進宮來陪我啊,別忘了。」

  虞七對她回禮,眼神卻飄向車簾后若隱若現的第五胤臉龐:「好,我會的。也麻煩公主幫我監督某人好好服藥,小零食塞在箱子的第一層,服藥后吃個青梅便不會覺得苦了。」

  「好,那你可也得記得給我帶糖畫好吃的。」

  「那我走咯?」虞七還是不死心地往裡邊望。

  「別玩瘋了。」第五胤的聲音終於悠悠飄出來。

  虞七霎時笑彎了眼:「好。」然後腳步輕快小跳著跑進府門裡,身體靠在門板上長呼口氣,然後彎著腰從門板后往外看重新啟程的馬車漸漸行遠,直到消失在視野盡頭。

  虞家人已經收到了御賜的良田百畝和黃金百兩。是以虞七的身影一出現,虞老爺子就匆匆跑來。

  「寶兒啊,咱們家的一品錦繡女官總算回來了喲。怎麼樣,有沒有吃苦,有沒有人給你氣受,快讓祖父看看。」

  穿著一身大紅喜服的虞依沅甚至也從千芳苑探出了身子,後面常氏跟著喊她:「沅兒,你別走啊,咱們先將嫁衣尺寸試了。」

  這一窩蜂湧上的關切讓虞七萬分不適,她匆匆挨個叫了人後,拎起裙角便一路小跑回重陽苑。她從母親房中抱走了一堆草木灰和棉料,拉著春苓開始悶頭縫製月事帶,除開二房的人誰敲門也不見。

  沒多久堵在門外的人也就散了,虞老爺子又恢復了以往罵罵咧咧的模樣,怒著甩開袖子走了。而大房更沒時間耗在這兒,虞依沅的婚事迫在眉睫,據說就是這幾日了。春苓見虞七回來,閉了好些日子的話匣子索性一次性全打開了。說起大房的八卦來頭頭是道。

  虞七笑了:「一些日子不見,你怕是都要成千芳苑那邊的丫鬟了,怎麼別人家的事摸那麼清楚。」

  「我這不是也是為姑娘你考慮嘛,姑娘你現在可是聖上親封的錦繡女官,往大房前面一站可有面子哩。可若是大姑娘的傳聞影響到你,那豈不是耽誤你的前程麽。朱家答應納大姑娘進門其實不情願的,聘禮只給了六抬,還凈是些不值錢的玩意。畢竟婚前私通說起來太難聽了,若不是為了兩家的名聲,恐怕大姑娘便只有被絞了頭髮送進庵里做姑子。」

  「朱家這麼折辱她,她不也還是決定了要嫁麽。」

  「其實,奴婢猜測這裡面有你的功勞。」

  「我?」

  「嗯。若不是姑娘突然被聖旨宣進宮中做侍讀,讓朱家人覺得和五皇子的近身做親家有利可圖,不然怎麼會突然改口同意婚事還辦得這般倉促。」

  虞七張了張嘴:「其實……我沒想過她會這麼快。」

  「不說她了,姑娘你可發發慈悲快給春苓講些宮裡的趣事罷,我長這麼大也就只聽過說書先生話本里的故事,還沒見過真正的皇宮呢。」春苓趴在虞七腿上,眨巴著晶亮晶亮的眼,讓虞七想起第五胤來。

  「……」她不自覺地開始發笑。

  「姑娘,你不對勁。可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的問題嗎,如今我再問你一遍,你可是喜歡上五皇子了?」

  「對。」這沒什麼不好承認的。虞七想通了,喜歡就是喜歡,她喜歡和第五胤待在一起的時刻,「我想和他在一起。」

  「……」這回換春苓愣住了,半晌才結巴道,「可你真的想好了嗎,對方可是五皇子,大姑娘不就是活生生門不當戶不對的例子麽。」

  春苓說的對極了,連虞七自己也不得不承認:「可心悅不是能輕易妥協的東西不是嗎。我現在想,若是虞依沅當真愛極了朱家二公子,僅僅因為世俗框架不許就要天各一方,這豈不是太不近人情了嗎?」

  春苓答不上話。

  「我想去見見虞依沅,你不用跟來。」想到這兒,虞七攥緊拳頭站起身,輕柔一笑,快步往千芳苑行去。

  現如今整個府里誰不唯二姑娘馬首是瞻,聖上親封錦繡女官,五皇子跟前紅人吶。這不,千芳苑門口的家丁見了她就像老鼠見了貓,誰也不敢攔她,任由她堂而皇之走入院中,還得恭恭敬敬問聲「二姑娘好」。

  虞依湘聽到丫鬟們驚訝的聲音放下手中綉到一半的綉樣,像只點燃了的炮仗就衝出閨房:「虞七,你還有臉過來!

  你差點害得我長姐名聲掃地,看我不將你打出去。」

  「毆打朝廷女官?長本事了。」虞七捏住她揮過來的拳頭,甩出去,「我是來找長姐的,勞煩三妹妹讓讓。」

  「不準!你定是來落井下石的,你休想!你不過就仗著如今五皇子看上你,就想來我們大房耀武揚威,我虞依湘可不是吃素的!」

  許久沒見虞依湘了,她如今也快豆蔻了,叉著腰怒目圓瞪活靈活現的模樣真叫人羨慕,看得出是被大房保護得好的,直來直去,嘴上半點不饒人。

  可虞七此刻並無心思同她糾纏,沉聲道:「我想聊……朱」啟。

  嘩啦。

  閨房門開了。

  虞依沅一身大紅喜服扶著門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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