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父女盡釋前嫌
把棗兒氣走之後，路長順仍然餘怒未消，告誡蘭花從此不要和棗兒走得太近。
“不單是找對象要門當戶對，人和人之間的交往也講究肩膀要齊，你和棗兒不是一路人，別硬往一起湊。她不是回朵子東去住了嗎？那就正好借個機會離她遠著點。”
蘭花以為爸爸是因為被免職的事遷怒棗兒的，說：“爸，是你自己提出不幹村支書的，不能怪莊叔。”
“我稀罕那個出力不討好的差使？我是為你好，告訴我，是莊有成還是棗兒鼓動你把養殖場賣了的？”
“和他們沒關係，是我自己想賣的，因為賣養殖場的事，棗兒還和我生氣了呢！”
蘭花接著把自己的想法向爸爸交了底。
這是她們父女倆第一次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聊天。
在從縣城回來的路上，蘭花就想好了，要向爸爸敞開心扉，要向爸爸道歉，請爸爸原諒自己以前的固執和自私。
爸爸老了，一件事壓在心裏十幾年，鬱鬱寡歡了十幾年，她要讓爸爸卸下負累，過幾年了無牽掛的舒坦日子。
路長順安靜地聽著，白菊站在門外也安靜地聽著。
講著講著，蘭花已經是泣不成聲，路長順和白菊也都流了淚。
白菊進來摟住蘭花，說：“我的苦命的閨女啊，你是真傻啊。”
路長順把頭轉向牆，老淚縱橫，喃喃地說：“好，好，你想開了就好，他不珍重你，有人珍重你，好日子在後頭呢。”
蘭花幫媽媽拭幹眼淚，說：“爸，媽，我想好了，十幾年了，莫說咱家不欠滿小山的，就是欠了也還早清啦。”
“還清啦，還清啦。”路長順說。
“是，還清啦，養殖場我不賣了，也不會再離開朵山，永遠都不離開，就守著你們過一輩子。我和蕭軍說明白，他要能投資進來，我就和他結婚……誰給我的養殖場投資，我就嫁給誰。”
“傻孩子，好莊稼一季子，好男人一輩子，婚姻大事可不能賭氣。”白菊說。
“我得先把貸款還了，不能讓莊叔背著債退休。從此我誰的債都不欠，爸媽，我隻欠你們的！”
“傻孩子，淨說傻話，做爸媽的哪個不是為了兒女活著，有什麽欠不欠的。”白菊說。
路長順說：“咱不能圖人家的錢，要是真撐不下去，就賣養殖場。”
既然蘭花賣養殖場是為還貸款，路長順當然不能再攔著。
院門沒關，棗兒走進來，在屋門口說：“嬸，燒飯了嗎？我餓了。”
蘭花大感意外，迎出來，一眼看到她手上提的禮物，說：“棗兒，你——”
“我怎麽啦？長順叔摔傷了，我來看看他老人家不歡迎啊？”
“歡迎，歡迎，快進來。”
白菊說：“來了好，花什麽錢呢，等著啊，我去燒飯。”
路長順心裏有愧，躺在床上頭衝裏裝睡。
棗兒說：“長順叔，我不會說話，老惹你生氣，我給你賠個不是啊。”
蘭花說：“爸——”
路長順裝不下去了，慢慢翻身過來說：“棗兒，是叔錯怪你了，我老糊塗了，別和我一般見識……”
棗兒更糊塗，她以為還得和路長順唇槍舌戰一番的，沒想到出去再回來，路長順竟然主動服軟認錯了。
棗兒疑惑地看看蘭花，蘭花抿著嘴笑，說：“讓我爸歇著吧，我們到堂屋坐。”
兩人在沙發裏坐下，棗兒小聲問：“蘭花姐，你真去相親了？”
蘭花點點頭。
棗兒不知該說些什麽好。蘭花的確到了該結婚的年齡，可是說到相親，棗兒卻覺得有些難以接受。
“怎麽啦？瞧著你好像不大樂意我嫁人。”
“怎麽會呢。”棗兒悶悶地說。
“我以前鑽進牛角尖裏了。其實有些事根本沒那麽複雜，婚姻就那麽回事吧，你看我爸媽，還有你爸媽，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嗎？他們過得不也挺幸福？”
“我不是那個意思，相親沒什麽呀，隻是你太讓我意外。”
棗兒說：“蘭花姐，你做事總是這麽出人意料。”
“我替你說了吧，你的心裏話是，我不太正常。”蘭花含笑說。
“那倒不是，你這個人吧，怎麽說呢，反正讓人琢磨不透。不透明，和好朋友也從不肯說心裏話。算了，各人有各人的性格，你自己舒服就行。”
蘭花想說，我並不舒服，可是把自己的心事和別人說了又有什麽用呢，能解開心結的還是自己，誰也勸不了。
要說誰都勸不了，也不完全對，這回就是因為和啟明經過一番長談後，她才做出的改變。
是很少有人能說到點子上去吧。
“棗兒，我不打算賣珍禽園了。”
“這就對了。”
“錢都存在這張卡上了，我那份協議在山上，明天麻煩你去和餘大哥做個了結，過幾天我再向道歉。”
“長順叔立了一大功，要不是他撕了餘大哥的協議，這件事真不好解決。”
蘭花向捎間屋裏撇了一眼，小聲說：“每每緊要關頭，我爸總會出現，你說這是不是父女連心的原故？你有這種感受嗎？”
棗兒想了想，點頭說：“是呢，你說他們老一輩人是不是都能掐會算？”
兩人相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路長順在裏屋支著耳朵偷聽，聽不甚清楚，卻也明白她們在議論自己，就咳了一聲說：“棗兒，你別在背後罵我，要罵就過來當麵罵。”
“長順叔，我們在誇你呢，為什麽要罵你？”
“你不罵，等哪天讓你爸過來罵我，我，我豬油蒙了心，不識好賴人呢！”
蘭花小聲說：“我爸誤會你和莊叔了，他以為是你們爺倆鼓動我賣養殖場。”
棗兒恍然大悟，終於明白了剛才路長順為什麽那樣對她。
“不怪長順叔，誰讓事情趕到一起去了呢。對了，蘭花姐，既然你改了主意，要繼續在這裏幹下去，就把村支書接過來吧，我瞧著陶三喜忒滑頭，做人做事都不踏實……”
“我不是當官的料，你就別為難我了，再者說，陶三喜才剛接了代理，立馬把他換下去，外人會怎麽議論你爸？”
棗兒站起身，走到捎間屋門口，問路長順：“長順叔，你說讓蘭花姐幹村支書好不好？”
路長順啪嗒啪嗒眨著眼，沉思片刻說：“我沒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