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王爍看著自己父親的屍體，心裏麵最後的一道防線也隨之土崩瓦解。這場噩夢如潮水般不斷將他們推上高潮，無數同學好友死於非命，現在連自己的父親也因為保護自己而犧牲。他再也無法忍受，仰頭嚎啕大哭。而周雨馨此時也哭得不能自已，她萬萬沒有想到幾個小時前還和自己同行的老師同學現在都已經魂歸西天，巨大的落差讓她一時難以接受。她拿起地上的那把刀就想衝回去，但被王爍一把拉住，喊道：
“你要幹什麽去？”
“那些畜生殺了王老師還有那麽多同學，我要跟他們拚命！”
“我爹不想讓咱們送死！你難道要辜負他嗎？”
“那我還能怎麽辦？他們就這麽白死了嗎？”
周雨馨癱坐在地上，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呆呆地望著前麵，不知道該怎麽辦。王爍走過去，深呼吸了一口，說：“你以為我不想報仇嗎？我那麽多同學都被他們害死了，連我爹都被連累，我比你更恨他們！可是今天你也看到了，他們是有備而來。我們好不容易才活到現在，你就這麽不珍惜嗎？”
王爍說到最後，嘴唇也開始發抖，但他強忍著不讓自己再哭出來。周雨馨此刻也逐漸冷靜下來，站起身來慢慢往回走。可她的眼睛一看到王安林的屍體時，心裏又一下子受不了了，眼淚再次湧出來，想要接著找他們拚命。就在這時，王爍大喊一聲：
“周雨馨！你要是敢走出這條胡同口，就永遠別回來！”
他的脖子青筋暴露，眼睛瞪著周雨馨的背影，希望她能轉過身來，但如果她真的一意孤行，王爍也沒有任何辦法了。兩人就這麽僵持著，過了一分鍾。周雨馨慢慢轉過身，臉上掛滿了淚珠。她慢慢走到王爍的麵前，“噗通”一聲跪下來，乞求道：“對不起王爍，我錯了，別丟下我。我害怕，我害怕······”
王爍扶起她，輕聲說：“沒事，咱們快走吧。”
“嗯，咱們帶王老師一起走吧，不能把他扔在這裏。”
“對，帶上我爹一起走。”王爍和周雨馨架起王安林的屍體，兩人在兩邊扛著他一步步慢慢離開胡同口，但還沒走多遠，一群荷槍實彈的衛兵就將他倆包圍。他們是順著剛才的聲音過來的，看到屍體立刻四處搜索，結果在這裏碰到了這兩個人。
周雨馨看到這些人時，表情嚴肅得嚇人，眼淚在剛才已經哭幹了，所以現在也沒什麽可怕的了。而王爍的反應則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微微低頭，一直在哂笑，仿佛有一種解脫的感覺。
“你們是哪個學校的學生？剛才那個人是誰殺的？”
“我殺的。”王爍淡淡說了聲，“這次活動是我組織的，人也是我殺的。你們可以抓我，但這一切和她沒關係，所有責任由我一人承擔。”說著看了眼旁邊的周雨馨，嘴角掛起了一個微笑，隻是看起來有些慘淡。
“行，有種，跟我們走吧！”兩名士兵把王爍控製起來，留下不知所措的周雨馨站在那裏。在將要離開時，王爍回過頭對她說：“雨馨，把我爹安排好，謝謝了。”
“一定，我會記住你的。”
“好，是時候上路了。”
周雨馨看著王爍行將離去的背影，知道這一別很可能會是永別，眼淚再一次抑製不住地湧出。這一天他們經曆了無數生死瞬間，也經曆了不少大起大落，心裏麵已經開始離不開對方了。現在她的最後一個依靠也馬上要迎接自己的命運了，周雨馨不想就這樣告別他。她將王安林輕輕放在地上靠在牆邊，隨後衝他們離開的方向大喊一聲：“等一下！”
聽到周雨馨的聲音，王爍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她。而那些士兵則沒有理會，推著他繼續前進，但他卻抗拒著不願再向前。周雨馨全速跑過去，一把抱住王爍，差點將他撲倒。
“王爍哥，我周雨馨欠你的。不管什麽時候，我都報答不完。”
“不用說這些，雨馨。以後記得好好活下去就行。”
士兵催促著他們倆，把王爍像拉牲口一樣拖拽著，並將周雨馨推到一邊繼續向前。然而，就在這時，他們突然聽見有人大喊一聲：
“你們都給我停下！”
循聲望去，隻見十幾名荷槍實彈的士兵站在胡同的另一端，從背後看著他們。排頭的是一個滿臉滄桑的中年軍官。這些人身上也穿著軍服，但和教育司衛隊身上的有些不一樣。軍官走上前來，問那些士兵：“你們這是要幹什麽？”
“你幹什麽的？上來就問我們。”其中一個衛兵問道。
“我是連指揮使的副官孫乾誌，奉命維護城內穩定。”
“你們維護你們的穩定去唄，管我們幹什麽？”
“你們長官魏廣源捅的簍子已經夠大的了！我們就是來告訴你們，趕緊該幹什麽幹什麽去！”
周雨馨此時看到孫乾誌，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樣，跑過去跪在他麵前，不停地說：“長官，他們殺了我們好多同學，連老師也不放過！求求您救救我們吧！求您了！”
孫乾誌扶起周雨馨，微笑著說讓她別擔心。隨後他便帶著手下走上前去，將教育司的衛兵包圍了起來。雙方彼此將槍口對準對方，氣氛瞬間變得劍拔弩張。
“你們這是幹什麽？我們又沒招惹你們連指揮使！”
孫乾誌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說：“可魏廣源今天把天都給捅破了，你們還在抓人？趕緊給我放了，該幹嘛幹嘛去！”
“可是······”
“怎麽？指揮使的命令你們也敢違抗不成？”孫乾誌手下的士兵紛紛將子彈上膛，將教育司衛隊的那些士兵嚇出了一身冷汗，連忙把王爍放開，隨後立刻作鳥獸散。解脫束縛的他像隻重歸大海的魚兒，衝到周雨馨身邊，兩人緊緊抱在一起，跟那些久別重逢的夫妻一樣。孫乾誌趕走那些人後，走到他們身邊，問：“你們兩個是哪個學校的？之前具體是什麽情況？”
“回長官的話，我是北都師院的。”接著王爍就把剛才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向孫乾誌說了出來。旁邊的周雨馨也在那義憤填膺地說著，一時間嘰嘰喳喳的，讓人有些難以招架。
“魏廣源這個殺人狂必須要付出代價！我們不能就這樣算了！”周雨馨說。
“你們的心情我理解，但這件事不是一個人的錯，你們也應該反省一下。”
“我們反省什麽？不去懲罰施暴者，反要受害者反省？這是哪來的道理？”王爍喊道。
“好了好了，先不說了。”孫乾誌看到牆邊的王安林，指著問道，“這是誰？”
“這是我爹，蘭匯女師的老師，今天為了保護我們倆，被他們給打死了。”王爍說到哽咽處硬咽了一下，不讓自己再哭出來。
“我們會妥善處理死傷者，你還有其他親屬嗎？”
“沒了，我娘幾年前就去世了，我爹是我唯一的親人。”
周雨馨聽到這話忍不住瞪大眼睛看著他，臉上寫著不可思議。孫乾誌也拍拍他的肩膀，不好意思再說什麽。王爍努力平複下自己的情緒，問：“我能先回學校處理一下善後嗎？”
“不行，王爍，魏廣源的人肯定盯上你了。你要回去就是羊入虎口啊！跟我一起到蘭匯吧，可以避避風頭。”
“我必須回去，雨馨。你的心思我明白，等我處理好我爹的後事，就去蘭匯找你。你還是趕緊回去吧，北都太危險了。”
“如果要出城趕緊走，再過半個時辰所有城門就要關閉了。”孫乾誌說。
周雨馨還想要挽留王爍，但他卻搖搖頭，之後獨自消失在胡同拐角。士兵們也抬起王安林的屍體慢慢離開，留下她一個人孤獨地待在原地。對於那些僥幸生還的人而言，這場噩夢已經告一段落，然而對於那些逝去的人來說，一切已經無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