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大姐？她怎麽會跟連合安在一起？”
在房間裏麵的連合安依然不知道自己的腦袋正被人瞄準，坐在正座上喊道：“各位，今天是端午節，咱們要光是喝酒也沒意思。我特地請了周姑娘來給咱們彈奏一曲，怎麽樣啊？”
周圍人雖然都答應著，但都是稀稀落落的應答聲，大多數人更是眼皮都沒抬一下。連合安轉過頭示意周雨晴開始演奏，但她卻並不著急，反問道：
“不知各位官爺想聽什麽曲子呢？”
“我們都是當兵的，對琵琶不怎麽懂。就來《十麵埋伏》吧，我之前聽別人彈過，挺喜歡的。”連合安說。
“好的，長官，您稍安勿躁。”
周雨晴抱著琵琶尋找座位，旁邊的趙闊海眼疾手快，搬過一個凳子放在了窗前。周雨晴衝他微微點頭，之後就坐在了連合安的左邊，把外麵周雨傑的視線擋了個嚴嚴實實。
周雨傑看到她擋在連合安身前，猛抽了自己一巴掌。自己埋伏了幾個小時，就為了這致命一擊，可誰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何況這個“程咬金”還是他的姐姐。周雨傑深呼吸了幾下，握緊手裏的槍繼續等待。
周雨晴背對著窗戶，右手的手指在琵琶弦上翻飛。半閉著眼睛，身體隨著節奏的變化不時抖動。而剛才那些對她熟視無睹的軍官此時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他們的心跳隨著撥弦節奏的變化而忽快忽慢，之前那些戰鬥的場景在他們腦子裏不斷地浮現，怎麽也醒不過來。他們想擺脫，可這琵琶聲又仿佛有魔力一般，讓他們欲罷不能。
窗外，周雨傑聽著這激烈的琵琶聲，繃著臉，兩排牙齒咬得緊緊的。這首《十麵埋伏》他非常熟悉。小時候，每當這首曲子響起，他就知道姐姐開始練琵琶了。因為周家的祖產在周雨晴出生之前就基本被消耗殆盡了，所以周宣竹也沒把這兩個女兒當大戶人家的小姐養。不僅沒給她們裹腳，而且從小就送到老樂工那裏學樂器。學完之後還成天讓她們讀書，就是為了能找個營生，好給家裏掙錢。
演奏到了高潮部分，連合安他們呼吸早已變得急促，神經仿佛變成了琴弦被人彈撥一樣無比脆弱。周雨傑也努力在壓抑被琵琶聲惹得躁動的心，把緊張到顫抖的手從扳機上撤回來，生怕走了火。周雨晴這時往上猛一甩頭，手指上的撥片把四弦狠狠一撥，完成了這首《十麵埋伏》。屋內一片寂靜，隻有趙闊海在旁邊輕輕地鼓掌。
“周姑娘，我已經說不出別的了。我們這些人整天打仗，不怎麽懂這個，你剛才彈得讓我們又想起以前那些時候了。”一位軍官說。
“《十麵埋伏》本來就是描述戰鬥場麵的，自然和那些婉轉哀傷的曲子不同。不過我能讓各位身臨其境，也不枉我從小就練這首曲子了。”
“不管怎麽說，今天聽到你彈的琵琶，這端午節也算沒虛度啊。”
“您過譽了。”
正說著，房間外突然聽見敲門聲。趙闊海打開房門一看，是那個老板娘。
“各位官爺，小晴彈得還行嗎？”
“行啊，挺不錯的。”眾人答道。
“那就好。剛才有一家老主顧，點名要她去彈琵琶。我看看您還有需要嗎？不需要我就讓小晴到那邊去了。”
“那就讓周姑娘趕緊去吧。”
“好嘞。隻是，還有一點事······”
老板娘說著，右手的食指和拇指便開始摩擦。連合安笑了一下，給趙闊海使了個眼神，坐在椅子上問：“多少錢？”
“這種單獨演奏一次是三錢銀子。我看各位也要了不少菜和酒了，我就給您便宜一些······”
“不用了。”趙闊海說著便將三錢銀子放到老板娘手裏，“我們不差這些。”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老板娘的眼裏全是手中的銀子，樂嗬嗬地放到自己的口袋裏。接著對周雨晴說：“客人在天字號第五間，趕緊去啊。”
“知道了。”
老板娘走後，周雨晴整頓衣裳起身，準備離開。連合安卻突然叫住了她，把一塊大洋塞到她的左手裏。
“您這是？”
“拿著吧，這是你應得的。”
“您已經給過錢了，我不能私自受客人錢。不然張姨知道會罰我的！”
“那就別讓她知道。你們幹這個的，家裏肯定不富裕。”連合安把大洋放進她的手心，“別誤會，我隻是很喜歡你彈的琵琶，別無他意。”
連合安看著她，嘴角微微抬起，眼神間卻透露出那種讓人無法拒絕的威嚴。然而即便如此，周雨晴還是將手中的錢還給了他。
“您的心意我理解，但我真的不能拿這個錢。您如果喜歡聽，以後可以常來捧場。”說完，她就往門外走去。
這幾句話噎得連合安無話可說。他原本以為，對於這些人，錢是第一位的。可周雨晴的表現卻讓他刮目相看，不禁從心裏佩服這個弱女子。可與此同時，等待多時的周雨傑又一次將槍口對準了他。
周雨晴緩慢地朝門外走去，連合安站在她身後，不知道自己離死亡已經越來越近。周雨傑的食指扣在扳機上，漸漸用力，隻等一離開便完全扣下。就在這個時候，房間裏突然傳出一個低沉而洪亮的聲音。
“小姑娘，你等一下。”
周雨晴站住腳步，回頭循聲望去。馬上要扣下扳機的周雨傑看到姐姐停住腳步，立刻把手指鬆了回來。臉上的笑容消失，眉頭又一次皺了起來。
原來，叫住周雨晴的正是廖波。他站起身，緩緩向周雨晴走去，引得屋內的其他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先別急著走，我想再讓你彈一首。價錢我出。”
“這······”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要求，周雨晴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站在原地瞪大眼睛思索著答案。一旁的連合安看到這般場景，忍不住笑道：“周姑娘，看來你真是受歡迎。連廖師長這種除了槍炮聲就沒聽過什麽樂器的人都被你迷住了啊。”
“您真是抬舉我！”
周雨晴微微欠身行禮，之後便轉過身往門外走去。但沒想到，廖波此時卻將桌子一拍，大罵：“你給我站住！知道老子幹什麽的嗎？”
周雨晴聽後輕歎一聲，轉過身答道：“我當然知道您位高權重，願意聽我的琵琶我感激不盡。可那麽多客人要我去我也沒辦法。您大人有大量，就讓小女子先離開一會兒。我告訴小二再給您添兩壺好酒，到時候您邊喝邊聽我彈，怎麽樣？”
這一席話讓連合安眼前一亮，他想不到麵前這個柔弱女子竟會如此應答，乍一聽以為是哪個八麵玲瓏的老江湖說的。在這一瞬間，連合安突然覺得這個周雨晴遠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深不可測，摸了摸下巴，眯著眼打量起她來。
“少跟老子來這套！今兒不給老子伺候舒服了，你哪也別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