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時間仿佛白駒過隙，二十餘年的時光就在這彈指間溜走了。蘭匯的大街小巷看起來已經和以前大相徑庭。城裏的高樓多了起來，前朝留下來的府邸也都掛上了新的旗幟。無處不在的現代氣息提醒著人們——封建的王朝一去不複返了。
今天是端午節，對於蘭匯人而言，這是個重要的節日。因為蘭匯的特產就是用黑米、白米和黃米包的粽子，人稱“三色粽”。“三色粽”可甜可鹹，各具風味，粘性適中，是蘭匯人最愛吃的主食。平常的日子裏都有些人家做幾個來當主食，就更別說端午這種傳統吃粽子的節日了。
穿過城西一條人流密集的街道，拐進一條巷子，走到最深處，一個不高不矮的院門正衝著南方大開著。門口放著兩個已經斑駁不清的小獅子，標誌著這家的主人從前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裏麵兩進院子，全都空無一人，地上散落著些許樹葉，好像有段時間沒人打掃了。繞過正堂，到了正房裏麵，隻見一個穿著馬褂，戴著瓜皮帽，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正側臥在榻上吞雲吐霧。他便是這家的主人——周宣竹。
在清朝的時候，周宣竹是蘭匯城裏最年輕的舉人，父親也是朝中的五品官員。但由於直言進諫觸怒了太後而被直接削職為民，從此家道中落。他屢次考進士也都沒有考中，漸漸就放棄了讀書，成家之後到私塾去教些四書五經來賺錢。可就在家裏剛剛有些起色的時候，妻子突然一病不起。盡管他散盡積蓄為妻治病，可還是無濟於事。從那之後，周家便一蹶不振。周宣竹也染上了毒癮。沒錢買鴉片的他，隻能買些熬製剩下的殘渣吸食，俗名“龍頭水”。但就算是這種廢料，他也愛不釋手。
就在他吞雲吐霧，好不快活的時候，房門突然被人從外麵直接推開，巨大的聲音嚇了他一跳。周宣竹定了定神，看了眼來人，看清楚後卻一臉不耐煩的樣子，繼續抽著自己的煙。
“爹，你怎麽還抽啊？不怕警察找上門來啊？”
說話的這個人名叫周雨馨，是周家的三女兒，今年剛剛滿二十。別看她年紀不大，鬧起事情來卻是一點都不消停。發傳單，靜坐示威。隻要是抗議教育部門，維護學生權益的活動她幾乎是從不缺席，搞得周宣竹十分頭疼，幾次把她關在家裏不讓出去。可架不住她又哭又鬧，尋死覓活，最後隻能不了了之。
“管他們呢！那幫人也就是欺負欺負老百姓。外麵煙幫都快明著賣煙了，也沒見他們管啊！”
“行了，我餓了，家裏有吃的嗎？”
“你姐還沒回來，家裏什麽都沒有。”周宣竹看看自己手裏的煙槍，朝周雨馨伸了過去，“要不，你也來抽兩口？”
周雨馨一看到煙槍，就像看到蛇一樣往後躲：“離我遠點！我才不會沾這種東西呢！”
“對了，廚房裏有些剩飯。你要是餓得慌就吃那個吧。”周宣竹又猛吸了一口，徐徐吐出煙霧，“吃完別忘了把碗刷了，院子掃了。”
周雨馨看著父親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饑餓的感覺也被遮掩掉了。走出正房，周雨馨拿住那扇老木門，往裏狠狠一摔，差點將這扇年久失修的門給卸下來！
“你個死丫頭片子，沒本事就知道拿東西撒氣，是不是又欠管教了？！”周宣竹厲聲叫嚷著。然而這時，周雨馨早已經走出了大門，去找自己的姐姐了。
蘭匯作為一座曆史悠久的古城，自然擁有著自己與眾不同的一些文化習俗。比如，蘭匯城沒有專門的飯店，隻有從明清時期留下來的客棧。外地人眼中的客棧不過是個能夠休息，吃點東西的地方而已。但蘭匯的客棧經過店主幾代人的經營，早就變成了休息，飲食於一體的地方了，足可媲美那些洋人開的賓館。不管是文人雅士還是農夫力士，在客棧裏都能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而在蘭匯大大小小的客棧中，最有名的當屬城北的花月樓。這裏不僅菜肴可口，環境舒適，還有不少樂工給客人奏樂助興，簡直就如天堂一般，讓人不忍離去。
在二樓走廊裏最靠裏的一間房間裏麵，幾個穿著軍裝的人正坐在桌旁飲酒。從肩章上可以看出，他們都是高級軍官。坐在正中的，是一個麵容俊朗，體型精壯的男子。不同於其他人的樣子，他正襟危坐，軍容整齊。
“廖師長為了連家南征北戰，勞苦功高，無人能出其右。我一定在父親麵前建議，把一三九師劃歸您來管理，還望您不要推辭。”
“哎，大少爺，你這就太客氣了。我不過是盡一個軍人的本分而已，哪裏來的勞苦功高啊。”
這個廖師長口中的“大少爺”說的就是麵前坐著的，蘭匯鎮守使，三三七團團長連合安。他的父親，便是現在的北都指揮使，連洪。二十多年前那個剛剛出生就失去親生母親的嬰孩如今已變成了一名久經戰陣的將領了。從十八歲開始參軍，八年間大大小小的仗打了無數次。他殺的人也越來越多，因此才從一個士兵升到了團長。連洪把連家的故鄉蘭匯城交給他來管理，一方麵是因為他的能力和膽識，另一方麵也對他的親生母親感到愧疚。而連合安也不負父親的期望，僅僅兩年的時間就將蘭匯從一個犯罪頻發，鴉片橫行的城市變成了一個穩定富足的宜居之城。這也讓大多數的官員將領深感佩服。
不過，並不是所有的人都佩服連合安，比如他的弟弟連合平。連合平是連洪和林月淑的兒子，比連合安小兩歲。他認為自己的戰功和能力絲毫不輸於連合安，三番五次向父親提出要擴編。但連洪總是說：
“你哥比你能力更強，更需要人手。他都沒提擴編，你提什麽？”
這樣的話不由得讓連合平更加惱火。同樣是上戰場拚殺，同樣是從士兵升到團長，連合安一個妓女的女兒生的怎麽就比自己能力強了呢？久而久之，他開始把連合安當成自己的死敵。所以開始暗中積蓄實力，拉攏人脈，培植自己的黨羽。而連合安早知道自己這個弟弟不服自己，隻是最近才發現有許多軍官以及毒品販子都跟他來往密切，於是在明麵不說破的前提下，暗中也開始拉攏關係，調查連合平。而最值得拉攏的，就是這個師長廖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