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章 626上門道謝
師墨道了聲謝,就和瑞塔走了。
在地裏伸長了耳朵聽他們對話的人,忙圍向漢子。
“大隊長,你怎麽跟他們說實話?那家子喪良心的,憑什麽得好處。”
“就是,黑心肝的禍害,死了倒是為民除害。”
“大隊長, 我就說不要讓水仙那個小賤人出去,她不出去,哪來的這些事。”
“對對,小賤人運氣這麽好,還能遇到貴人,真是老天沒眼。”
漢子臉色沉了沉, 他同意水仙出去,也是因為道路艱險,容易出意外,誰知道……
“行了,也不一定有好處,即便有,他們父女倆也沒資格得。”
眾人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是啊,他們可是戴罪之身。
師墨瑞塔將眾人的對話聽在耳裏,唇角勾起。
不用查,她就能斷定,是白眼狼無疑了。
往小姑娘家的路還挺遠,在村子的最尾端,靠近翻滾的大河,夏天涼爽,但蚊蟲多,冬天河風對著嗚嗚的吹, 冷死人。
茅草屋破舊不堪, 到處都是洞,一點不保暖,冬天的時候,水樂貢將家裏所有的衣服,都穿在閨女身上,自己才會受寒,加上沉積在身體裏的病灶同時爆發,一病不起。
沒有院門,師墨在屋外喊,“水仙,在家嗎?”
回應師墨的是幾聲虛弱的咳嗽。
師墨放出精神力看了看,家裏隻有躺在稻草堆裏,看不出人形的男人,臉色灰白,眼窩深陷,身上瘦得隻剩下一層皮,看起來像個有皮的骷髏人。
張著嘴喘氣,不知道身上哪疼,表情很痛苦。
水仙小姑娘這會正在屋子後邊的峭壁下,抓小魚小蝦。
峭壁下,是一小片堆著碎石頭的河灘,一到夏天,河水消退後,這些石頭下麵,就會有蝦蟹,小小一個,沒肉,但卻是他們父女倆唯一的口糧。
村子裏的糧食沒有他們的份,村民不會帶著他們打魚,他們自己也打不到魚,隻能抓這些小蝦小蟹吃,偶爾能偷偷去小丘陵或者有草的河岸邊找些野菜換口味。
小姑娘從中午回來就一直在這抓,家裏什麽吃的都沒有,隻有抓到才能填肚子。
這麽久,小木桶裏,也才不到一斤的蝦蟹。
師墨跳動眉尾,自己都快餓死了,竟還大方的送她那麽大一捅東西,那些東西怕是小姑娘省吃儉用很長時間才省下來的。
小姑娘瞧著夠吃了,就起身,拎著桶回來。
饑餓加曝曬,瘦弱的小身板晃了晃,緊緊抱著桶,緩了好一會才緩過來,小臉慘白如鬼,唇色都是白的。
隨後若無其事往上爬,一步步挪回家。
剛從屋子後繞過來,就看到了師墨兩人。
小姑娘眨眨眼,又晃了晃腦袋,確認自己沒有眼花,也沒有出現幻覺,才忙迎過來,“姐姐,你們怎麽來這了,怎麽找來的?是找我嗎?是有事嗎?”
師墨笑道,“我買了你的東西,還沒給錢,你的桶也沒帶走,特地給你送來。”
小姑娘連連擺手,“我說了,是送給姐姐的,不要錢,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賣也賣不出去,平白耽誤了姐姐的時間,算是給姐姐的賠禮。桶也是破桶,哪值得姐姐跑這一趟。過來的路很危險,姐姐不該來的。”
“沒事,反正都來了,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茅草屋隻有一間,她爹正躺在裏麵的稻草堆裏。旁邊搭了個棚子當灶房,小姑娘滿臉窘色,不知道該不該請師墨進去坐。
師墨不等她回話,自己就走了過去,在棚子外邊的木墩子上坐了下來。
“我走了一路,午飯也沒吃,餓得不行。過來時就帶了點米麵,沒有熟食,能不能借你的鍋灶煮煮?”
“能,能的,”小姑娘回神,趕緊跑過去,“姐姐不嫌棄我做得不好我幫你做吧。”
“不用了,瑞塔做飯很不錯,讓瑞塔做,你把鍋灶借給我就行。對了,你這些小蝦小蟹看起來不錯,能賣給我嗎,一起做了吃。”
“不用買,姐姐不嫌棄,拿去吃就是,我來洗吧。”
明明是自己的口糧,餓得恨不得吃土了,小姑娘也十分大方的往外送,半點不遲疑,還勤快的倒在木盆裏清洗。
倒不是她有菩薩心腸,舍己為人,而是因為師墨大老遠的給她送錢送桶,雖然她沒想過要,但師墨這份心,就值得她全心全意回饋。她沒有值錢的東西,這些不值錢的師墨不嫌棄,她自然不會吝嗇。
自己餓肚子事小,反正餓習慣了,多餓一頓也沒什麽。
師墨不知道小姑娘所想,說了聲謝,順勢接受了。
瑞塔在棚子下做飯,小姑娘認認真真洗蝦蟹,師墨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小姑娘閑聊。
小姑娘現在已經十五歲了,瘦弱的緣故,看起來比同齡人小,讀過書,識得字,說是以前村子裏有大船,出入很方便,每天乘坐大船來回就行,她那時候五六歲,出去讀了一年。村子裏隻要稍微有點餘錢的家庭,都會送一個兩個孩子去讀。或許是因為在這裏被困得久了,都想通過讀書走出去。
後來大船沒了,出入不方便,她家也沒了錢,就再也沒上過學,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
不過她爸空閑的時候會教她,小姑娘的學識還不錯,沒比同齡人落下多少。
聽說她爸學問很好,當初還是地主的時候,水家老爺子是把兒子當狀元培養的,隻是那時候不科舉了,連皇帝都沒了,老爺子遺憾的同時,也不願意讓兒子丟了學問,一直有請先生教,直到家裏出現變故。
家裏出事的時候,小姑娘才剛剛記事,出事前的事忘得差不多了,感悟也不深,說起的時候,看不出有多傷心難過,隻是對於親人還記憶尤深。
本該難過的,可生活壓得她喘不過氣,根本沒有功夫難過。
說著話,小姑娘還會時不時跑進去給親爹喂水,看看親爹活沒活著。
小身子瘦弱得不堪一擊,但好似有用不完的力氣,拚了命的支撐這個搖搖欲墜的家。
親人都沒了,隻剩下他們父女,她也是害怕的,害怕親爹也沒了,她就真的什麽都沒了。
一個孤身的花季姑娘,在這個群狼環伺的地方,要麽被欺辱致死,要麽自我了結保全清白。
反正不管如何,都沒辦法完整正常的活著。可她想活著,活著很難,就因為難,所以不甘心,就因為難,她才要反抗命運,活得更好,比任何人都好,讓老天爺,讓所有人都看看,再難,她都能活下去。
這些話,小姑娘沒有說出口,但師墨能從她的眼神裏看出,她是個倔強不屈敢向命運抗爭的姑娘。
隻要給她一個機會,她會用命去抓。
“船去哪了呢?”師墨問。
小姑娘動作一頓,眼底閃過怒氣,隨即又若無其事繼續洗蝦蟹,“燒了,被我爹燒了。”
這船有故事啊,應該也是村子裏的人怨恨水仙家的原因。
師墨沒有追問,瑞塔煮了粥,已經好了。
粥香滿院子飄,水仙肚子咕嚕嚕狂叫。
響聲有些大,她自己不在意,但怕在師墨麵前丟人,就狠狠的捂住,若無其事的繼續做活。
瑞塔將粥裝進碗裏,她們來的時候手裏拎了大桶,用布蓋著,沒人知道裏麵是什麽,想拿點什麽出來都方便。
裝粥用的碗筷就是從桶裏拿出來的。
端了一碗遞給師墨,“夫人,粥好了,當心燙。”
師墨笑著說了聲謝,水仙卻因兩人的稱呼愣了愣,夫人?
回神時,粥香就在鼻尖下,慌了一瞬間,忙往後躲,“不不,不用了,我吃過午飯了,我不餓,謝謝嬸嬸。”
瑞塔很溫和,笑道,“說謊的孩子可不是好孩子,快吃吧,吃完就去給你爹喂點,這會粥還燙,等你吃完剛好可以喂。”
水仙臉有些紅,但還是拒絕。
瑞塔直接塞她手裏,“接受別人的好意,也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技能。人不可能永遠一帆風順,也不可能永遠活在塵埃裏,活著才能改變現狀。”
水仙心口一滯,眼眶瞬間紅了,家裏出現變故後,除了爹以外,她沒有感受過來自任何人的溫暖和善意,也沒有人跟她說過這些鼓勵寬慰的話。
她以為,她會一直掙紮到死,孤獨又冷寂。
抬眼去看師墨,對上一雙含笑溫柔的眸子,“吃吧,瑞塔嬸嬸的手藝很好的。”
水仙喉嚨哽了哽,在眼淚滾出眼眶的瞬間垂下了頭,眼淚滴進了粥裏,“謝謝姐姐,謝謝嬸嬸。”
瑞塔拍拍她的頭,“不客氣,快吃吧,不夠鍋裏還有。”
水仙低低的應了一聲,大口大口的喝粥,真的好香啊,她不記得自己多久沒吃過了,這味道,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小姑娘也不怕燙,幾口喝完,就不再吃了,忙端著碗去喂她爹。
師墨沒多勸,小姑娘好強。
水樂貢現在已經病入膏肓,身體各個器官都在急速衰竭,靠一口氣撐著,應該也是放不下閨女。
昏昏沉沉的對外界感應不是很清楚,偶爾也有清醒的時候,知道閨女在他喂吃的,即便吞咽難受,也強逼著自己吞,隻想多活一天是一天。
隻是餓得太狠了,胃都餓小了,隻吃了一兩口就吃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