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5章 625黑市裏的小姑娘
對方是嚴謹外家,師義鋒老兩口還是有些顧忌的,雖說不至於如同季慧芳說的這樣不管不顧,當做陌生人看待,見麵了該有的招呼和禮節要有,得把自己這邊的理占住了。
自然的,自己也不是軟柿子, 任由他們拿捏欺負。
“我們知道了,小墨回來,我們會跟她說的,親家叔,親家嬸不用擔心。”
江河省水市。
師墨和瑞塔兩人做了簡單的偽裝,去黑市看看, 順便學學別人的經驗。
進去很順利, 結果很失望。這裏的黑市不大,也不熱鬧,管理也不規範,稀稀拉拉的人流,和毫無保障的買賣交易,怎麽看怎麽像自由發展起來的散市。
不過對賈票來說,這事好事,要接手這裏的黑市會容易許多。
這裏買賣的大多都是水產,各種熏魚,風吹魚幹,小魚幹,鹹魚幹,魚片幹,特別多,買的人沒幾個,賣的人占一大半,價錢十分便宜,可以稱得上是賤賣。稀缺珍貴的東西, 不是常有,隻有碰運氣, 一年或許會出現一兩次。
可以看出這邊的水產確實很豐富,工廠裏做的魚肉醬需要大量鮮魚,村子裏水潭的產量供應不上,魚肉醬的產量也就不高,這也是賈票率先往這邊發展的原因之一。
師墨買了一些各種魚幹,準備回去嚐嚐味,好吃的話,工廠裏也能多一個口味,做成成品吃食銷售,利潤應該會很好。
買好東西,兩人又逛了逛,在角落看到一個瘦骨嶙峋,衣衫襤褸的小姑娘,十一二歲的模樣,髒兮兮的蹲著賣泥鰍黃鱔螺絲蝦蟹。東西混在一起,有大半桶,十多斤。
泥鰍黃鱔看著還行,手指頭粗細,有點肉。
螺絲蝦蟹就不行了,很小,全是殼,沒二兩肉,做出來也不好吃,一股土腥味,不是餓得吃土的年成,沒人會花錢買這個吃。
這年頭一文錢掰成兩文花,有錢自然是往好了挑。
小姑娘可憐兮兮的蹲守著,半抱著水桶,看著來來往往移動的腳,一個詢問的人都沒有,神情低落。
師墨路過時,聽到小姑娘肚子咕嚕嚕直響,該是餓得狠了。小姑娘自己好似已經習慣了饑餓,一點不在意,隻是孤零零的蹲著。
師墨看了眼她桶裏的東西,很新鮮。
家裏孩子們也常去摸這些回家,她不會扔掉孩子辛苦勞動所得,全都做成了吃食,不在意油鹽佐料,做出來的東西很好吃,孩子們挺喜歡的。
不過嚴家大隊那邊也不知道是地理位置原因,還是氣候上的差異,個頭比小姑娘桶裏的小得多。
“這個怎麽換?”
小姑娘愣愣的看著停在跟前的小皮鞋,這時候想的不是賣東西,而是這雙鞋一定很貴。
猛的回神忙抬頭看向問話的人,是個好看的姐姐,身上像是有光,讓她感覺到亮,感覺到暖。
她守了大半天,看都沒人看一眼,已經放棄了,冷不丁被問,差點以為幻聽。
“我,我……不知道。”小姑娘手足無措,她沒來賣過東西,不知道別人是什麽價錢,也不知道自己這點東西能不能值錢。
她想把東西賣出去,又不知道該賣多少,髒兮兮的小臉一陣紅,一陣白,本就破舊的衣服,一不小心又扯開一個口子。
布料撕開的聲音使得小姑娘更急了,還自卑得想找條縫鑽進去,不敢再扯衣服,眼淚在眼眶邊緣晃動,趕緊伸手擦掉。
師墨歎口氣,笑道,“別急,那你告訴我,你想要什麽?或者最缺什麽?”
小姑娘猛的抬頭,“藥,我想要藥,我爹病了,快死了,我不想讓爹死,我想要藥。”
“你爹什麽病?需要什麽藥?”
小姑娘張張嘴,說不出話來,她也不知道。
眼裏剛剛出現的光瞬間熄滅,垂下頭,悶聲道,“對不起,這些送給姐姐吧,我得回家守著我爹。”小姑娘抹了把眼睛,扭身就跑了。
師墨愣了愣,和瑞塔對看一眼,都有些無語。
“把東西拎上吧,去查查這姑娘家在哪。”
“是夫人。”
師墨沒再逛,和瑞塔出了黑市,將東西收進空間後,她去醫院看看,瑞塔去找小姑娘。
醫院裏漢子們都沒什麽事,有護工照看著,也不缺什麽,師墨慰問了幾句,就回了招待所。
瑞塔快晌午的時候才回來,“小姑娘家住得遠,她是一路走回去的,走了三個多小時,我隻能慢慢的跟在她身後,這才耽誤了時間。”
“沒事,她家什麽情況,見到她爹了嗎?”
瑞塔跟著小姑娘到她家時,大概看了看,又在村子裏偷偷打聽了一番。
原來小姑娘家以前是那裏的小地主,村子裏的大片田地都是他們家的,村子裏的人也都是她家的佃戶。
後來鬥地主,她家所有東西都充公了,家裏爺奶,親娘,哥哥弟弟,都被打死了,隻有她和親爹活著。
或者是對地主的痛恨,也或者是對小姑娘家曾經擁有的產生了嫉妒,村子裏的人十分排斥孤立這父女倆。
村子農田不多,主要還是靠打漁為生。
小姑娘爹養尊處優長大,以前被人尊稱為少爺,現在成了人人厭棄的剝削者,本來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掙得就不多,還得分出一半交公,說是對他們以前作惡的彌補。
父女倆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又因為生活上,地位上,以及別人態度上的落差,心裏生了鬱氣,久而久之,成了病。
今年冬天,小姑娘爹受了寒,就再也沒爬起來過,看樣子沒幾天好活了。
師墨頂了頂腮幫,“她家是地主的時候,剝削鄉裏了?”
“這個不太清楚,但整個村子的人,好似都很仇視她家。”
師墨挑了挑眉,曾經要尊稱為少爺的人,如今被他們踩在腳底下,這種反差產生的歡喜心理,不可能每個人都有。
嫉妒和不甘是人之常情,身份上產生變化後,會有態度上的改變,或是得意,或是嘲諷,但不可能全都產生仇視。
要麽她家真的為禍鄉裏,一旦遭殃,讓大家痛快。要麽全村都是白眼狼。
“下午沒什麽事,我們去看看吧。”
“好。”
吃過中飯,師墨瑞塔兩人就不急不緩的往村子裏去。
這邊地勢平坦,不用翻山越嶺,但要過河。
有些河道湍急沒有橋,隻有一根攀著過去的鐵索。
有些地方河道狹窄陡峭,路在峭壁上,每一步都萬分艱險。
有些地方是嶙峋的碎石灘,長了不少水荊棘。
師墨記得,小姑娘是光腳的,也不知道是怎麽從這些地方走過的。
一路過去,就跟探險似得,老人孩子根本做不到,需要什麽東西,隻能村子裏的年輕人,結伴而行,一年到頭出去個兩三次,集中購買。
小姑娘獨自一個人跋山涉水跑市裏賣東西,也不知道鼓起多少勇氣才踏出的門。
不管她家是不是真的十惡不赦,但小姑娘的這份勇氣,和對親爹的孝順,值得人感動。
師墨兩人隻花了半個小時,就到了小姑娘家在的村莊。
村莊在河灣深處,有些偏,和外界隔絕。
這會下午兩點左右,家家戶戶都在田裏忙碌,給秧苗追肥拔草。
村子不大,村民也不多,大大小小加起來百十號人。還有十多個知青和下放的人,總共加起來不到一百二。
村子裏的田地不多,每年的出產,交了公糧後,剩下的,他們全部換成粗糧,勉強夠一家人混個半飽,堅持到來年。
其他大多數的食物,還是水產。
比如那些賣不出的魚蝦蟹,飽肚子就靠它們。
但偏偏,小姑娘家所在的村子外的河流,又深又急,這些村民連賣不出去的魚蝦蟹都弄不到多少,隻能餓著肚子混日子。
這個村子窮,很窮,物質上窮,精神上也窮。
村子就這麽大,來了兩個陌生人,沒多少工夫就傳遍了。
黑瘦的漢子,朝她們走了過來,眼含打量。
師墨兩人身上的衣服雖然看起來不怎麽華麗,也不像是好布料,但卻半新舊,沒有補丁,和這裏全是補丁衣服的人比起來,漢子知道,是他們無法高攀,得罪不起的人。
盡量放柔語氣,不自覺的彎著腰,“兩位同誌好,我是大水大隊的大隊長,我姓水,村子裏大多數人都姓水,兩位同誌麵生,不是我們村的人吧?是有什麽事嗎?”
漢子也在暗忖,那樣艱險的路,這兩人是怎麽臉不紅氣不喘的走過來的。
師墨點頭問好,“大隊長好,我們是來找人的,一個看起來十一二歲的小姑娘,今天在市裏幫我找回了丟失的錢袋,我還沒來得及感謝,她就跑了,多方打聽,才知道是你們這裏的人,所以就來看看。”
漢子微微擰眉,村子就這麽大,今天誰出去了,都知道,對方又言明了是個小姑娘,想不知道是誰都難。
隻是那家人,他不樂意看他們好。
這兩人明顯是有錢人家,感謝必定給好處,那家人憑什麽得好處。
漢子想說找錯了,但在師墨清冷不見任何漣漪的注視下,說不出假話。
隻能僵著臉道,“應該是水樂貢家的水仙,同誌順著這條道走到底,那個沒有柵欄的茅草屋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