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有事。”
夏侯流冽輕叩座椅扶手,臉上的表情神秘莫測,令連慕臣猜不透他的來意。
“你來這裏,萱萱知道嗎?”
“嗯。”
見他竟然給了肯定的答案,連慕臣略有些驚訝。萱萱知道他來這裏,那她也知道自己在這裏嗎?
“我不說廢話。”夏侯流冽看著他陷入沉思的模樣,直接了當地道:“我想知道我和和幽然的事,萱兒是怎麽知道的。”
萱兒?連慕臣不禁舒眉,感慨一笑。這個留給他的稱呼,那丫頭終究還是給他了。
“我想,這件事,你問萱萱更好。”
夏侯流冽眼睛一眯,眸光變得危險起來,他們越這樣守口如瓶,他就越覺得這其中有問題。連慕臣感覺到他銳利異常的目光,毫不在意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這樣看我也沒用,我是不會說的。”他將杯中茶一飲而盡,又轉頭瞥了眼夏侯流冽。“你與其問我這個問題,還不如多放點心思在她身上,讓她開心。你輕而易舉就能做到。”
夏侯流冽審視地望了他一會兒,確定從他身上套不到任何話了,便淡然轉身準備離開。
“你隻需要知道,她為你付出很多,你絕不可負她。”
連慕臣的嗓音突然在夏侯流冽身後響起,即便夏侯流冽背對著他,亦能聽出他語氣裏的認真。
連慕臣見他停下腳步,繼續說道:“我娘臨死前我曾答應過她,我這輩子都會護萱萱周全,若你敢負她,我必定與你拚命。”
夏侯流冽沒有回答,直接快步走出了房間。他剛跨出了房門,就看見夏侯靳臣倚靠在門外。他淡淡地瞥了夏侯靳臣一眼,邁步往院外走去。
待夏侯流冽回到雲端軒,便發現南盈萱正坐在屋內等他,見他進來,忙心急地上前。
“怎麽樣了?”
“什麽怎麽樣。”
“你不是說有事要和師兄聊。”
夏侯流冽安然落座,忽略她滿麵急色,輕應了聲:“嗯。”
“嗯是什麽意思啊。”
南盈萱著急得不得了,一把奪過他手中的茶杯,威脅地望著他。這快要到嘴的杯子被奪走了,夏侯流冽無奈地抿嘴。
“他什麽都沒有告訴我。”
雖然南盈萱並不知道夏侯流冽要與師兄聊什麽事,但他這句話卻莫名讓她鬆了一口氣。她將手中的茶杯放回夏侯流冽手中,在他身旁坐下。
兩人就那麽靜靜地在桌前坐了一會兒,南盈萱細想還是有些不放心連慕臣,於是低聲懇求道:“爺,明天帶我去見師兄……”
“不必。”夏侯流冽馬上便拒絕了她,看著她略顯失落的側臉補充道。“四日後的春獵,你自然就會看到他。”
“夏侯……那人要帶師兄去春獵?”她一驚,不可置信地問道。大夏王朝是在馬背上打下的天下,春獵是每年的重頭戲,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各級武將,甚至當今聖上與太後都會到場。這夏侯靳臣在這種場合帶師兄出現,究竟意欲何為。
“王叔已經上奏向皇上稟明連慕臣的身份,並且為他請封世子了。”
夏侯流冽狀似平常的一句話就如一道驚雷在南盈萱腦中炸開,她猛地抓住夏侯流冽的手,聲音都有些顫抖。
“你說……請封世子……”
“嗯。”
南盈萱緊緊地握住夏侯流冽的手,心中卻仍然無法平靜下來。不管師兄願不願意,這夏侯靳臣是鐵了心要帶他認祖歸宗了。夏侯流冽見她坐立不安的模樣,反手握住她的手。
“沒事的,王叔會處理好的他的身份的。”
南盈萱抬頭瞥見他安撫的眼神,很意外他竟然明白自己在擔心些什麽。連慕臣這三個名字隻要說出去,所有人都知道師兄是蝶宮的宮主,夏侯靳臣要認他,恐怕不是這麽容易的。
“師兄的名字是師父取的,師兄是不會拋棄的。”
“這個名字對王叔來說也是意義非凡的。”夏侯流冽挑眉,垂頭湊到她麵前。她本能地想向後縮,卻被他拉回來了。“就算你不相信王叔,總該相信我吧?”
南盈萱撇了撇嘴,別開目光嘟囔道:“不相信你能讓事情走到這一步嗎…”
夏侯流冽聽著她略帶埋怨的語調,勾唇淺笑,擁她入懷。但臉上的笑意卻未維持多久,她、小雪、連慕臣都對他守口如瓶,到底在瞞著他些什麽。
柔和的晨光籠罩著馬場,散發寧靜淡雅的味道和濕潤的青草香氣。蔚藍色渲染了整片天空,讓人看了就心曠神怡。那一匹匹駿馬此時正在馬廄內飲水,南盈萱緩緩地走到它們麵前,卻不上前驚擾。
“王妃,這裏的馬都是百裏挑一的好馬,您看上哪一匹跟小的說一聲即可。”馬場的老九俯身恭敬地對南盈萱說道,又用手指了指左邊幾匹馬。“這幾匹都是品性比較溫順的。”
南盈萱從進馬廄以來,目光就一直落在最右側獨自低頭喝水的那一匹黑馬身上。馬廄內分明有許多匹馬,但它卻獨據一方,別的馬似乎都不敢靠近。南盈萱發現它後腿不住地踢著土,似乎想出去跑一跑,揚眉燦然一笑。
“我要它。”
“這.……”
老九看見她指的那匹馬不禁麵露難色地望向身後的夏侯流冽。而在夏侯流冽身旁站著的徐又白、應續、淩曄亦是有些驚愕地望著南盈萱的背影,怎麽王妃就偏偏挑中了這一匹呢。
身後許久都未傳來聲音,南盈萱奇怪地回過身,卻見夏侯流冽目光深沉地望著她。她有些了然,卻又裝作不知道,安靜地等著他開口。
今日夏侯流冽是帶她來馬廄挑馬的,過幾日便是春獵,他知道以她的騎術是不必與他共騎的。剛剛她挑的那匹馬是夏侯流冽的坐騎,逸風。此馬奔若疾風,是匹難得的良駒,但卻性情剛烈,脾氣暴躁。除了夏侯流冽,幾乎無人能近它的身旁,更別提騎著他跑了。南盈萱一進馬廄就認出逸風了,她幾年前就曾見過夏侯流冽騎著逸風追捕一隻豹,那速度實在是驚人,她早就想一試了。
夏侯流冽看著她那躍躍欲試的表情,不知道如何開口才能打消她的念頭,一時間靜默不語。徐又白、應續、淩曄三人也不說話,但從彼此的眼神中就知道大家都想到了同一件事。
八年前,雲王府一行人出門踏春,當時夏侯流冽將逸風讓給和幽然騎,但逸風當日卻暴戾得比平日更甚,不讓和幽然靠近。夏侯流冽喝斥了它一番後,將和幽然抱上了馬,都仍是不放心地親自牽著馬走,但沒走多遠,逸風還是把和幽然狠狠地甩下來了。和幽然摔斷了右腿,在床上躺了將近半年,自此以後再也不敢騎馬了。而逸風也因此被夏侯流冽冷落幽禁了半年,直至和幽然好了之後才得以重見天日。
如今,南盈萱也說要騎逸風,想必爺的心中也是顧念重重的。
這邊的幾人都在深思熟慮,但南盈萱卻沒耐心繼續等他們了。她從懷中掏出一個口哨含著嘴中,縱身一躍就穩穩地坐在了逸風的背上。
“萱兒!”夏侯流冽當即麵色一厲,神色更是從未有過的慌張。
逸風感覺到背上似乎有人,狠狠地甩動著身子,還撒腿在馬廄旁的小空地內奔跑起來,撞倒了好幾個欄杆。老九和徐又白等人亦是膽戰心驚地看著,生怕南盈萱出什麽事。反觀南盈萱,表情卻是異常地淡定。當逸風抬起兩隻前腿仰天長嘯,暴躁不安,一心隻想將馬背上的南盈萱甩下來時。南盈萱不慌不忙地緊緊地拽住韁繩,雙腳狠蹬馬鐙,身體稍向後仰,保持著身體的平衡。她抬手拉高韁繩,吹響嘴中含著的口哨,悠長清脆的哨音令逸風稍有些平靜下來,兩條前腿落到了地上,但仍是疾奔不停,還試圖衝破馬廄前的大欄杆,跑入馬場內。南盈萱雙手控製著韁繩,不讓它前進,反而讓它不斷地轉圈。逸風在馬廄內轉了大概十圈後,才停下了腳步。
“很好很好。”
南盈萱見它平靜下來,俯身鼓勵地拍了拍它的頸部,輕輕撫摸著它的喉頭處。
她是一臉平靜,但看著的幾人卻是驚魂未定。老九和徐又白等人心中既驚歎於南盈萱出色的馴馬術,同時又對她的大膽感到後怕。而夏侯流冽則直接一臉陰沉地走到了那一人一馬前。
“爺。”南盈萱抬頭看他走來,便知道他要發火,卻也不怕,笑得如蜜般迎上他翻湧著怒意的目光。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她先笑肯定是對的。
夏侯流冽瞥見她那沒心沒肺的笑容,心中怒意更盛,周身散發著的寒意讓逸風不禁抖了一抖。南盈萱感覺到身下逸風害怕的顫抖,覺得有些好笑。她翻身下馬,笑盈盈地走到夏侯流冽麵前,意味深長地道。
“爺,我不是她,你不用怕。”她知道和幽然墜馬的事。
瞬間,夏侯流冽的怒意就有些冷卻了。他望著南盈萱燦若繁星的雙眸,心中的緊張與不安仿佛都被暖風吹散了。她見他表情緩和下來,挽過他的手,興奮地拉著他走近逸風。
“爺,這真的是一匹好馬,太過癮了!”
夏侯流冽側頭看她興致盎然的神色,從不信神信佛的他卻在此刻有點想感謝老天爺的恩典。眼前的這個女人,是上天賜給他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