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秋宴會的前一天晚上,餘妃雪才從蝶宮回到雲王府。她一臉萎靡地出現在疏影軒門前。
“萱萱……”
南盈萱見她一臉的疲倦,忙將她拉入屋內坐下。
“怎麽了,看你累得半死的樣子……師兄怎麽樣了?”
“他那天回來之後就拚命喝酒,醉得不省人事的。”餘妃雪全身無力地前傾靠在桌子上。“連續好幾天都一直這樣,攔都攔不住他,前天身體終於受不了發燒了。昨天一直在照顧他,好不容易等到他燒退了,我就回來了。沒跟哥報備就出去這麽久 怕他懷疑。”
南盈萱不置可否地摸了摸鼻子,在想要怎樣告訴妃雪,其實她的身份早就被人看穿了這件事,她會比較容易接受。
“對了,我聽師兄說,哥那天認出你了,最後怎麽樣了,哥沒為難你吧。”她急匆匆地灌下一杯水,轉頭問道。
“沒有啊。”
“嗯?這麽奇怪,難道哥不奇怪你為什麽會去夜襲邑王府嗎?而且師兄摘了麵罩,就沒人認出他?”
南盈萱抿了抿嘴,眼睛不自在地撇向另一邊。
“……他早就知道我是蝶宮的人了。”
“噗!”餘妃雪猛地將嘴裏的水噴了出來一臉,震驚地望向南盈萱。後者則回了她一個淡定的微笑。
“……怎……怎怎麽……知知道的?”餘妃雪瞳孔張大,說話也是斷斷續續的。哥竟然知道萱萱是蝶宮的人後,沒有任何動作,這麽平靜,這……不應該啊。
“拜某笨蛋所賜。”南盈萱用食指大力地戳了下餘妃雪的額頭,餘妃雪捂著額頭直呼痛。
“你哥早就知道你是連清舞了,要知道我是誰還不容易。”
“什麽?我哥早就知道我是連清舞了?這……不可能啊……”餘妃雪雙手拍桌站起,滿臉的不可置信中又帶著些驚慌。“那他為什麽一直不說……也不阻止我……”
“你哥想什麽我怎麽知道。”
南盈萱非常明白餘妃雪此刻的心情,但夏侯流冽這種神人的心思,又豈是她們這種凡人可以猜透的。所以,她也就乖乖地不去猜了。
“唉,算了。”餘妃雪泄氣般地重新坐下。“哥不拆穿我,就代表他默許了,那就沒事了。”
南盈萱讚同地點點頭,的確是這樣的。
“萱萱,我今晚想和你睡。”餘妃雪抬頭用可憐巴巴的眼神望著她,仿佛有許多話要跟她傾訴。
正好,她也有很多話憋在心裏,便答應了。
但當兩個人真的一起躺在床上時卻是無言地看著床頂。
兩人就這樣默默地待了一會兒後,餘妃雪終於忍不住開口,打破了沉默。
“師兄發燒那天,我好想師父。”她眼神虛無地望著上方,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一般。“我記得我小時候有一次發高燒,師父也是那樣,守了我一整夜。”
“嗯。”南盈萱淡淡地應了聲,腦海裏浮現出師父和藹溫柔的眼神,那個溫暖了她許多年的眼神,以後再也見不到了。
“我知道那個人是邑王叔後,我真的特別驚訝。沒想到我們從小就叫囂著要找出來暴打一頓的人,一直就在我身邊。”
“就算你知道,那又怎樣。”
“我大概會想方設法地讓邑王叔來找師父。”
“師父就是不想任何人插手,所以她才一直不說。”
南盈萱非常明白師父的感覺,如果是需要別人叫,那個人才會來找師父,師父也不會開心的。
“那萬一邑王叔想來找師父呢?邑王叔也不知道師父在哪啊。”餘妃雪側頭不解地問南盈萱。
南盈萱不說話,定定地望著床頂上繡著的紫牡丹,覺得它十分妖豔動人,有違一般牡丹的端莊典雅之感。
師父就像這朵牡丹一樣的妖豔動人,流光溢彩,不落於俗套。但她太偏執太驕傲,她寧願高傲地看著他走開,也不要低微地懇求他留下來。
“現在難受的是師兄了。”餘妃雪無奈地輕歎一聲。她回想起師父那封信中所寫的內容,字字句句都是痛苦煎熬。連慕臣看了,心裏肯定不是滋味。
“師父一直不想讓他知道,但終歸他還是知道了。”南盈萱內心也是五味雜陳,其實師兄與夏侯靳臣的事,她知道的是最多的。從小她就最安靜,師父也最愛和她傾訴。
“他現在啊,是一心想為師父討回公道。”餘妃雪想起連慕臣那近乎癲狂的模樣,仍心有餘悸。如果師兄真的動手殺了邑王叔,那豈不是親手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
“那天是我硬扯師兄回來的,他一定還會再去的。”南盈萱也對連慕臣的狀態非常擔憂。這夏侯靳臣竟然有本事能被人稱為青衣戰神,就一定不是省油的燈。這麽多年過去了,若他對師父是無情的,那連慕臣便會有危險。
“唉……”餘妃雪歎了一聲,閉上眼睛,不一會兒便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南盈萱將她露在外麵的手臂塞回被子中,望著她熟睡的樣子,也歎了口氣。
這幾日她照顧師兄必定是累壞了,明日還要參加中秋宴會,也不能好好休息。
想到中秋宴會,南盈萱心裏有些慌。這個宴會,和幽然必定也會出現。她害怕見到和幽然,一看到和幽然,她就會想起以往所看到的,那些如夢魘般的一幕幕。
她永遠也抹不掉和幽然曾經陪了他十年的事實。一想到這樣她的胸口就疼痛起來,她閉上眼睛逼迫自己不去想,漸漸地沉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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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您真好看。”連嫣望著安坐在鏡前已梳妝完畢的南盈萱,由衷地感歎道。
南盈萱今日梳了一個驚鵠髻,配以紅珊瑚番蓮花釵和乳白珍珠瓔珞,臉上淡掃蛾眉,雙瞳剪水,粉腮微暈,明眸皓齒,頰邊的兩個小梨渦若隱若現,顧盼神飛,如出水芙蓉般清新,卻比之更為美豔不可方物。她身穿流彩暗花雲錦宮裝,垂落至地,外披碧霞雲紋霞披,襯得她本就白的肌膚如凝脂白玉般,晶瑩剔透。身材窈窕,肩若削成腰若約素,盈盈不堪一握。整個人美得如同誤入凡間的仙子一般,讓人移不開視線。
南盈萱望著鏡子中的自己,有些緊張。她今日是花了心思打扮的,因為今日要見和幽然,她需要一些自信。和幽然就是她和夏侯流冽之間的一道坎兒,如果她真的想與夏侯流冽在一起,就必須跨過這道坎兒。
她走出門外,意外地看見夏侯流冽負手而立的背影。他……是在等她嗎?她心裏有些不確定地想著。
徐又白見到南盈萱緩緩從門中走出,臉上不禁流露驚豔的表情,他愣愣地看了一會兒,才想起要提醒夏侯流冽。
“爺,王妃出來了。”
夏侯流冽轉身,看到南盈萱後,深邃的眼眸愈發地幽深,她頰邊卷起小漩渦似要把眼前的人吸進去。北國有佳人,傾國又傾城。眼前的這個人的美貌的確是舉世難尋雙。
南盈萱感覺到他目光中釋放出來的熾熱,不好意思地縮著脖子低下了頭。心中卻暗暗嫌棄著自己,明明花了心思打扮也是想讓他驚豔的,現在害羞個什麽勁兒啊。
夏侯流冽看她站在那裏也不動,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嘴裏嘀嘀咕咕的。
“走了。”他勾起一抹的淡笑,覺得她有時候就像一個小孩子一樣,讓人忍不住操心。
南盈萱應了一聲,乖巧地快步走到他身邊。
兩人走到王府門口時,餘妃雪已經侯在那裏多時了,臉上仍是難掩倦容。夏侯流冽問了幾句,她支支吾吾地搪塞過去。三人上了馬車,半個時辰後,馬車便停在了宮門口。
此次中秋宮宴因為要賞月,所以在禦花園內舉辦。他們到達禦花園之時,已經有許多大臣已經在此恭候著了,大臣們一一後向他們行過禮後,三人依次入座。南盈萱跟著夏侯流冽在右邊第一席內入座,餘妃雪是郡主身份不與他們同坐,則在他們對麵的第三席內入座。
他們坐下後不久,睿錦帝夏侯流煜便帶著幽貴妃和幽然出現在了禦花園內。在場的人連忙齊聲向他們行禮,南盈萱看了和幽然一眼,也躬下身行禮。睿錦帝心情極佳地微笑著讓大家起身,往前方繼續走去。
和幽然眼睛便若無其事地轉了轉,看似在看在場的所有人,其實她真正想看的人是夏侯流冽。自上次夏侯流冽成親後進宮以來,她已經快三個月沒見到夏侯流冽了。這次宮宴她期待已久,也精心裝扮了一番,就是希望能讓他多看自己幾眼。
看到夏侯流冽的身影時,她心頭一喜,目光卻突然撇見他身旁行完禮抬起頭的南盈萱,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了,心猛地一沉。自己精心裝扮了一天完全是白費的,在這個女人麵前,任何人都隻能當一件陪襯品。
南盈萱行完禮抬頭,卻發現在走過來的和幽然似乎正在盯著她看,目光中似乎帶著絲狠毒之意。她一愣,有些不解,隨即毫不畏懼地迎上和幽然的目光。
她為什麽要怕和幽然,現在,她才是雲王妃。